我在百度里搜索着,前晚无意中看到的一个韩国街舞团队Expression Crew的视频,想从中偷学几招。翔哥说,我现在练Head Spin(头旋)、90 Spin(倒立手转,起步换手,一只手旋转,另一只手曲臂抬起)和2000 Spin(倒立手转,一只手需抓住旋转手的手腕)火候未到,在此之前,他希望我先练熟后空翻和侧空翻,这又是基础,都快三个月我还在不停地练基础,按翔哥的进度,要学好Breaking所有的基本动作,不知要练到何年何月。
说句心里话,我现在就有那么一点点小骄傲,对Breaking的动作要领,掌握得越多越觉得没什么太难的,能看懂舞步再抓住关键处,学会点技巧都能比划着练出来,我练熟Windmill后,跟它相关联的诸如Knee Spin、Barrels、Sumos等舞步我都能很快掌握。
于是我想去偷学别人几个动作,谁又能看得出来,再说又有谁知道呢?我先完整的把那个视频浏览一遍,接着便对我感兴趣的舞步下手,使用刚向同楼层的一位大侠学会的截屏技术,将那些舞步动作,一招一式的拆解开来,研究学习。
我正看得津津有味,林涛那家伙鼻青脸肿的逃回到宿舍,看他那样子很受伤。孙宏胜说,怎么回事呀?看美女撞上墙啦。林涛说,他想抓拍几张刺激一点的照片给大家取乐,没想到惊起鸳鸯一对对,说他是偷窥狂心里有问题,男男女女对他群而攻之。
我得知后笑得差点胃岔气,没把晚上吃的饭喷出来,赵刚乐不可支地在床上直打滚都没力气说话,这个书呆子还真去拍啊。我说,林涛消消气别跟这帮龟孙子介意,这帮家伙都在玩虚伪,敢做不敢当,怕留下证据,将来闹分手时不清不楚难解难分。校园风气多坏,还有没有人来管啊,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未来的艺术工作者呢?林涛你真是好样的,将来绝对可以加入香港狗仔队。林涛说,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你还幸灾乐祸。
我说,那有啊。为艺术冒险大有人在,你不过是为艺术挨拳头而已,此刻灵感是不是如泉涌,全迸发出来啦,一泻千里不可收拾,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奋笔疾书啊,兄弟们都支持你,顶顶顶!林涛挠挠头说,好像还真那么一回事。赵刚想说点什么,被我用眼神制止住,这家伙现在一开口准没好话,孙宏胜坐在床头窃窃私笑。林涛这人很风趣乐观,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很会装糊涂自得其乐。我回忆着刚才视频里看到的那几个动作,想到明天正好去露一手,展现我的风格,虽然是偷学来的。
当我把昨晚偷学来的舞步,有意无意的在翔哥面前演练时,还真有点期盼得到翔哥的赞许,可翔哥看过后一句话都没说,翔哥每次对我所学的动作,不发表意见时,我心里就不踏实,知道肯定有问题,但问题在哪能里呢?翔哥看我跳过一两次后说,动作不太娴熟很仓猝,给人生搬硬套的感觉,不太自然,怎样把这些动作融会到你的舞步中去呢?
这个问题我事先倒是从没想过,却理解错,以为翔哥要看的是整套舞步,今晚再去学,有什么难的。程飞看着我笑没说什么,他说什么不重要,只是我感觉他最近总会看着我笑,使我觉得很别扭。张扬说,不错!有进步,继续。不过,兄弟!我想问问你,刚刚跳得是什么呀?郑昌文很少说话,但说出话来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差点一语道破天机。郑昌文说,这舞步看着眼熟是你的吗?我听得心发慌,把想好准备反驳张扬的话全吞尽肚子里。
这舞步的确不是我的,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跳起来是个什么样式,我现在想不起来,也想不出用什么语言来描述,因为我在模仿别人的过程中,这些动作一经我的演化早已变形走样。
我把那套舞步照搬下来,刻意模仿得惟妙惟肖,在二楼阳台外练习两三天,这三天里翔哥没再多看一眼,可能是在屋子里教程飞打碟,总有音乐不断的从屋里传出来,还伴随着指尖摩挲在碟片上的声音。我还没会意到自己正在犯一个B-boy的大忌,只当成是翔哥没时间来指导,随我自由练习。等张扬和郑昌文他们都来到这里时,程飞对我说,要我们跟着翔哥一起出去,在外面上一课。
走在路上,我感到既兴奋又新奇,要在街边跳舞,还真品尝出街舞的味道。程飞提着收音机,我们迈开大步跟随在翔哥身后,那阵势引来不少人异样的目光,那感觉只有一个字——爽,再加上一个字——超爽。
翔哥在东湖边找到一块空地,程飞这家伙到底还会多少啊,在收音机还没打开之前,他竟然借用嘴和手势唱演出Rap音乐的节奏,借张扬的话引用专有名词来说,这叫做B-box(Beat Box)。程飞的举动自然吸引不少路人伫足观看,而且人还愈来愈多,片刻过后,他才打开收音机播放出节奏强劲的音乐,那时我对Hip-Hop音乐还不甚理解。
正值傍晚时分路上行人比较多,经程飞这么一闹腾,我们的周围已经聚集不少闲人,把我们圈在其间。我忽然感到非常恓惶,但程飞他们神态自若,好像人越多他们还越发表现得高兴、自信,我猜想他们以前肯定经常这样在外面上课,可这是我的第一次秀。
程飞首当其冲,Show一段他最拿手的House,那舞步让我看得眼花缭乱,幸好有些天李纯燕在我面前讲解过House,我当时还不知道她有关House的知识全来自程飞,仅是表示得惊奇诧异,所以眼前程飞的舞步不难看懂,步履错落有致和上半身配合得天衣无缝,Hip-Hop乐曲是我的弱项,我对音乐节奏理解得不够深透,捏拿不准,能看明白身形的舞动,却领悟不到其中的内涵。
跳着舞的程飞热情洋溢、活力四射,博得人们阵阵喝彩声,显然他已经调动起现场的气氛,一曲结束前他摆出个邀请张扬上场的Pose,张扬的Poping我在阳台上见过得最多,早已熟悉他的舞步,可现在跟上音乐,感觉似乎又有些不一样,或许和他的性格有关,越是人多他越能较好的发挥自己的特点,他的身体时而像机械人在漫步,时而像是突然遭到电击,全身抽搐,时而又像是在做影片回放,他做滑步时围着观看的人以为他将要向前行,忙让出空地来,那知他的身体移向后,忽地来个转身又回到原位,有几个小孩子学着他的样子跟着做,张扬见此情景更加兴奋欢乐,还做出些搞笑的动作,气氛顿时活跃起来,被他渐渐推向高潮。我能感觉出他们对音乐节奏都把握得极其到位,在乐曲快要结束时,张扬已做出最后一个动作,音乐停止时他的右手臂如电流击向郑昌文,他却如木偶般挪动身体退出舞场。
郑昌文的表演太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的性格远没有张扬那般活泼,如果单从这方面来说,我可以浅显的认为郑昌文要比张扬跳得好,在舞台上或许郑昌文只记住自己是个Locking Dancer,他的舞步极快,周围很安静,当我和身边的人都觉得他的动作,会按自己心里所设想的那样延续下去时,他的手却出其不意的停住,会过神来的人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为他拍手称好,不管这些人是否懂得街舞,至少能看得出来,他们都受到这种舞蹈的感染,都产生出一种跃跃欲试的热情。下一个然是我,翔哥难道是想让我在众人面前,表演刚学会的那套Breaking舞步吗?我做着上场前的心理准备,果然郑昌文最后锁住我。
我能听出是一首Rap乐曲,但我不知道怎样把自己的舞步融会进这首舞曲里,或者说随着这首乐曲的节奏而起舞。我一时愣住,发觉自己好像根本没有什么乐感,平常练习时也没有真正的重视过Hip-Hop音乐,我能感受得到,有很多双眼睛正看着我。
翔哥、程飞、张扬和郑昌文他们都退让到一旁,这时的舞台是我的,我不能让别人看我的笑话,这正是一个表现自己的绝妙机会。音乐似乎打乱我的思绪,我只有像往日里,练习时那样不去听它,按自己想当然的做法,开始我的第一次街舞秀。
我像是遵照即定的流程,按部就班的跳着Top Rock,接着是Footwork,跟着Windmill加上Tombstone。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不像是在跳舞,而是在做着体操,我不敢望向四周,更不敢去看翔哥他们,我埋头自顾自地跳着不属于自己的舞步,收音机里的乐曲奏出我不熟悉的旋律,我要挽回败局摆脱眼前的窘态。
我想起这些天总在练的那套,从视频里学来的舞步,然而眼前就出现一个问题,我怎样从Thomas连上那套动作呢?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接上别人的舞步的,其间的转换有过停顿迟疑,我自己都替自己捏一把汗,好在昨天还练过算是比较熟吧。我不遗余力使出浑身解数,但求使自己模仿得更像,以遮盖适才接连时,动作变化迟钝的尴尬,此时略懂舞蹈的人一定能觉察出,我的舞步和音乐像是在叙说着各自的心情故事。
此时,我自己把自己累得汗流浃背,不知道是因为担心还是羞愧,突然我感到手脚越来越僵硬,音乐已接近尾声,而那套动作还没有完成,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我发现人们的脚步,在我头顶散开渐渐远去,这时我正做着倒立,而且我现在做起来和当时练的感觉根本不同,有些手忙脚乱、惊慌无措。
我双手撑地企图再转上几圈,音乐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停止的,我想我的Breaking也应该就此结束吧,猛地我预感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我怎么收尾呢?我已经开始觉得头重脚轻,身体快要失去平衡,在我昨天的练习中,并没有出现类似的情况,我想大概是太过于紧张,跳得时候总在回想着别人的舞步,还顾忌围观的人群对我的评价,心思因而无法集中跳起来就全乱套,翔哥或许也没想到,我正面临的问题,翔哥他们的人呢?怎么没听到他们说话,再硬挺下去,我臂膀上的肌肉肯定会拉伤,处理不当,还会扭伤腰脊,我急得满头大汗。
这时,我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贴着地面传进我的耳中,他指引着我,让我先收腹,将重心偏移到右手上,然后左手迅速地转上半圈,借势弹跳起身。千钧一发之际,我别无选择只得冒险一试,竭尽心力照他的方法去做,也许是技巧的问题,按他说的我竟然做出个侧空翻,稳稳地站定身体。
我抬头望向四周,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人们早就散去,回路边来来往往行色匆匆,都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一个玩杂耍的人身上,翔哥他们也不在。那一刻,我终于知道翔哥的用心良苦,程飞所说的第一课的重大意义,让我切身的去体会,去发现自己错误的根源,比任何说教的方法都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