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不知从哪传来的水滴声,在的耳边不断回荡。实在是被这声音弄得心烦,程风一骨碌爬起来,寻着声音的源头看去。
眼睛所见一片迷蒙,灰白色的雾气充斥天地之间,什么也看不清楚。刚刚不还是在打雷吗?什么时候雨都停了?
“素素?英哥?”除了烦人的滴水声,程风听不到其他别的声音。试着叫几声,亦无人回应……
之前那个疯道士说什么来着?似乎是渡劫的天雷什么的,该不是他们都……
想到这里程风心中不安扩散,看样子真是谁也不在,不由得急慌慌胡乱奔跑起来,难以置信地呼喊着他俩的名字。
只是依然毫无回应……
也不晓得跑了多远,程风终于体力不支,一个跟头栽在地上爬不起来。现在别说奶奶了,连自己的好兄弟和刚刚交好的罗素素也被他连累了。
“你要害死多少人才够啊?!”程风心中难过不已,狠狠地用头向地面磕去,都是自己任性,到头来又搭上两条鲜活的生命……
咦?
程风突然停下自责,伸手摸了摸眼前的地面,如镜面一般光滑……
远处依然不能视物,浓雾遮天蔽日,脚下以为是土地,可是仔细看去竟是静止的水面,他一直在水面上行走,而且没有掉下去……
身处在这诡异的空间里,程风脑子慢慢有些明白过来,难不成死了的是自己?
想到这儿他心中居然有些如释重负,如果死的是自己还好,只要没有再连累他人,即使死了也不打紧。
只是人死了果然好寂寞啊……
脑子放空坐在原地的程风,许久之后也没等到来锁魂的牛头马面。难道他以后只能做一个游魂了吗?也对,生无父母,死没入土,那来的归属?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法纷纷,在这浓雾里也不知是何时辰,浑浑噩噩过了很久,四周依然没有一点变化的痕迹。
当个游魂也蛮无聊的……
“喵呜——”
软绵绵的猫叫凭空飘入耳中,魂游天外的程风立刻被拉回了神智。侧耳细细听去,的的确确是猫的叫声,娇细婉转黏黏腻腻。
哪来的猫呢?程风坐在原地,用眼睛努力地在雾气中寻找,哪怕是只不会说话的畜生也好,总算有个陪伴。
“喵呜。”
身姿优美的黑色剪影,逐渐在雾中显露出来。黄绿色的眼睛犹如宝石,缎子似的毛皮顺滑油亮,比那天在破庙看到时更具威武的气势。
程风对视着黑猫漂亮的眼睛,依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明明一只猫而已,却有着历尽世间沧桑,万事看透漠不关心的冰冷眼神。
“喵——”
黑猫冲着程风叫了声,示意他跟上来。程风也好奇到底这猫要干什么,忙起身尾随在后,那猫还细心的怕他跟丢,走段路就回头等会儿他。
走在后面的程风,发现黑猫原来分为三叉的尾巴,变成了四条。尾尖那点白毛,也扩散至整条尾巴。
原来渡雷劫的是它吗……
又不知走了多远,竟隐隐约约听到落雷的声音,黑猫依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雾气渐薄眼前视线顿时清晰起来,不远处似乎有个状似山洞出口的地方光芒交错,而雷声也是从那里传来。
黑猫对程风停下来的行为表示不满,催促着又叫了几声。程风不好意思地笑笑,结果却贴了人家的冷屁股。
黑猫转身向光芒里走去,程风讪讪跟在它屁股后头,雷声随着他们的靠近变得轰鸣震耳。放眼望去看不到天与地,雷从雾气中落下,锤打在黑色的水面上,水面却静止不动,涟漪都不曾激起。
虽经历了不少奇异之事,程风仍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心中卑微,渺小,敬畏的感情油然而生。
“喵呜。”黑猫看看傻掉的程风,伸爪子抓了抓他的小腿。
“嗯?”程风低头看看黑猫,似乎那猫的意思,要自己随着它走进那些个雷电之中。不明白它的目的,不禁有些犹豫。
“程大哥……程大哥……”
震耳欲聋的雷声中,突兀的响起罗素素的呼唤声,竟没有被雷声淹没清晰入耳。程风听到熟悉的声音心中一阵狂喜,早忘了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会听到别人叫他的名字。
“素素!素素!你在哪?”程风转身四处寻找声音的来处,却让黑猫变得烦躁。不耐烦地用爪子挠他的腿,并竖起了后背上的毛。
“你做什么!”程风被它挠疼,心中怒起用手拨开黑猫。罗素素的声音还在一声声叫他,由近而远飘进浓雾里去了。
熟悉的人总比这只扁毛畜生更让自己心安,程风见那声音越来越远,心下焦急,抬脚就要往声音消失的方向追去。
“哈——嘶——”
黑猫见到程风转身向雾里跑去,居然发起彪来,威胁地蹿到他身前挡住去路。长大嘴巴发出不友好的嘶叫,肉垫间锋利的爪子露在外面,大有他再走一步就狠狠攻击的架势。
罗素素的声音开始远得模糊不清了,程风急得直跺脚,黑猫却寸步不让的守着他。一人一猫一时间僵持不下,惹得程风怒从心头起,不就一只猫嘛,跟他客气客气还真蹬鼻子上脸了!
黑猫看到程风眼中寒光闪过,好像知道他起了杀心,顿时伏在地上拱起后背,随时要扑上来的样子。
还不待程风动手,却见那黑猫伏地的身子犹如吹气一般,瞬间膨胀得猛虎般庞大。四条白色的尾巴在身子后面交错摆动,伴着隆隆的雷声简直像只异兽。
看着黑猫逐渐超越了自己的身高,程风一开始的狠劲儿像被戳破了的气球,想想自己肉体凡胎根本就禁不住它一爪子,可是认输又太丢人了……
就在他还没决定好是不是要好汉不吃眼前亏时,只见那黑猫像个影子悄无声息地轻轻跃起,羽毛般轻盈落至程风的身后。野兽都善于攻击猎物的后颈,还来不及转过身面对这只异变的大猫,程风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被那猫的一条尾巴卷了起来,一下抛向空中,直直向漫天的雷光中飞去!
“啊——”程风恨意涌起,不就是想要在你那借寿几年嘛,而且还没成功,至于这么报复他妈?!
眼前光芒耀眼,耳边雷声震天,程风下意识用手护住脑袋,心中暗暗惨然,完了完了,本来死了已经够难过了,现在看样子这黑猫是要他魂飞魄散啊!
哀嚎着坠入密密麻麻的雷电之中,眼前白光乱闪,身体极速向下跌落,程风本能的伸出手向周围抓去,结果入手竟软绵绵冰凉一片……
“程大哥,程大哥,你快醒醒!”
罗素素的声音真真切切在耳中腾起,没有了雷声的杂乱,却满是焦急和关心。程风猛地睁开眼,发现哪还有什么雷电,哪还有什么黑猫……
“他醒了!他醒了!”紧接着黄英兴奋的叫喊声在一边炸响,边喊边向门外跑去,似乎去叫人来。
傻愣愣看了看周身,不再是那个迷雾漫布的鬼地方,现在他是切切实实躺在自己家的面馆楼上——他自己房间的床上。
熟悉的摆设熟悉的被褥,几乎接下来就会有那个老太太提着藤条,从门外急旋风似得冲进来,把他从床上踢下去。
可是此时守在身边的,却是张美如桃花的粉嫩脸庞。手中的绵软低头一看,竟是自己牢牢抓住了一只凝脂白玉般的小手……
罗素素霎时脸上霞飞,忙不迭抽出手去,低下头白了程风一眼,羞得眼圈儿里都是艳粉,娇羞一片好不动人。
“咳咳咳……”程风干咳着,掩饰自己因害臊也涨红的面皮。把手缩回被子里,眼睛不知道看哪里才好。
“桄榔”声响,门被大力推开,黄英拉着那天遇到的邋遢道士破门而入,化解了二人之间微妙气氛。
“道长你看,他居然醒过来了!”黄英指着躺在床上的程风,脸上尽是洋洋得意之色。“你的修为还是太差啦。”
“哈哈哈,我也是人又不是神仙,哪能看得那么准?”杨泊清对黄英的挤兑也不在意,笑呵呵的来到床前,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儿程风,又伸手给他号脉。
“道长,程大哥他没什么事吧……”罗素素小心翼翼地问着,言语间没了初见时的敌视之意,反而还很尊敬的样子。
杨泊清起先还笑眯眯的,转瞬表情忽然凝重起来,继而又是疑惑,又是不解,把边上的三人也看得紧张起来。
“道长……”黄英刚要开口询问,却被杨泊清拦了下来。
只见他从脏兮兮的道袍里摸出一张符纸来,凭空用手指在那纸上比划着什么,好一会才呼出口气,额边隐隐见了汗珠。
“小子,这是我——”杨泊清顿了顿,眼睛眨眨接着说道:“这是我画的引雷符,你拿一下看看?”
程风心中将杨泊清鄙视一番,那一看就是在使坏的表情,还非得装出副哄小孩子的语气,傻子都能看出来这其中必有蹊跷。
“好!”抱着看你到底耍什么花样的念头,程风面色平静地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片。却不想那纸片沾到他的手指的刹那,青色光芒骤然现于纸上,并且随着杨泊清比划的形状爆闪出符印的样子……
“小子,你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无价之宝啊……”杨泊清看着纸上荧光不灭的符印,笑容里除了惊喜之外,还是满满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