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1269800000042

第42章 伟大而又残酷的天才(6)

五、对话理论与复调小说

1

米哈伊尔·巴赫金(1895—1975)于1929年出版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创作问题》一书,1963年再版时更名为《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其后诸多的研究成果,都被视为对该书各部分深入的专题研究。巴赫金在此书中提出了一系列原创性术语,诸如复调、对话、狂欢化等。其中,复调论与对话观是其理论体系中的核心概念。

以“对话理论”为基础的“复调小说”理论是在对俄国形式主义的批评中产生的。

对俄国形式主义的批评是从何入手的呢?

俄国形式主义诗学以语言的“文学性”作为文学科学的研究对象,并为“文学性”确立了若干重要的原则,如差异性原则、陌生化(或译奇特化)原则、形式化原则等等。这些原则都是以语言作为一种特殊而自足的系统为前提的。它们强调的是语言能指本身的可感性。至于语言对他人究竟言说了什么,话语对事物是否具有模仿功能,语言对实在的反映是否逼真等问题,在其理论体系中是被排斥的。批判正出于此。人们认为俄国形式主义力图以语言的“文学性”问题为中心,去解决文学本体论的问题。尽管这一事实本身在当时的确使文学研究迈出了重要的一步,但它忽视文学价值论的问题,使得其理论体系缺少一种更为成熟的文化作为参照。

这是否意味着文学必须与它自身以外的非文学的东西相联系呢?既然仅仅关注“语言的文学性”还远远不够,那么,应该将“语言”放在一个怎样地位呢?如果不给语言以重要的地位,文学是否会变成一种它自身之外的其他东西的替代物呢?因此,既要确立语言的中心地位,又要保持文学与外部世界文化体系的关联这一新的愿望,就成了巴赫金理论关注的中心问题。

巴赫金在使他的这一愿望得以实现的过程中,首先给予了语言学以十分重要的地位。因为,他把其复调小说理论建立在“元语言学”的基础之上(实际上是一种诗学语言学)。这种“元语言学研究,不能忽视语言学,而应该运用语言学成果。无论元语言学还是语言学,研究的都是同一个具体、非常复杂的而又多方面的现象——语言”【132】。让我们看看巴赫金所着重研究的“语言”与俄国形式主义所关注的语言问题有什么不同。

形式主义者关注的是诗的语言如何唤起人们对生活的新的感受,以穿透那遮蔽存在真相的意识。因此,他们注重语词的能指,利用语词能指的“任意性”特点,达到诗语“陌生化”的效果。比如,一阵赞美和祈祷的声音,一阵激越的歌吟,一声令人颤栗的惊叹……这些,必须要求人们去倾听,并引起震惊的效果。但是,对于那些不倾听、不震惊的人,它能做些什么呢?巴赫金的理论则关注小说语言的“对话性”,以期通过对话引起人们倾听和追忆。因此,他的理论更注意语词的所指,利用所指的“差异性”造成一种对话不可终结的过程。这种“差异性”中的对话,使得话语不仅仅是表达一种赞美、祈祷、惊叹的声音,而且应该是一种在集体之中不断地商谈和约定的“谈话”,是一种获得了社会意义的“对话性”的语言。巴赫金认为,这种“对话关系是超出语言学领域的关系”,所以,他关注的中心问题不是一般语言学的语音、语汇、语法和修辞问题,而是各种语言材料按照不同的对话角度组成的语言类型(即对话类型)。这样,巴赫金的语言学问题就进入了“元语言学”领域。“纯语言学的语言仅仅是为对话交际提供了可能性。”【133】

巴赫金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一书中,以“对话理论”为基础,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复调小说进行了大量而又周密的研究,其中列专章分析了陀氏小说的对话语言风格。对这些语言风格的分析,都是从“元语言学”的对话类型角度入手的,尚未涉及“元语言学”与语言学的关系问题。

近年来,复调小说理论在国内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关注,并展开了一些讨论。但一些讨论文章【134】并没有从共同关切(这是对话的前提)的角度展开“对话”;或者说,这些讨论都在对话的入口处终止了。巴赫金的对话理论等一系列概念颇为复杂,如果不澄清对话理论以及与之相关的概念,就很难说能公允地评价复调小说。因此,就“对话理论”和“复调小说”的问题展开对话仍有必要。前面我们只是从与俄国形式主义理论的差别这一角度入手,介绍了巴赫金理论的一些大致情况。下面,我们就转到“对话理论”的话题上来。

2

什么是对话呢?从一般语言的角度看,只要具备了建言与纳言这两者彼此交谈的外在形式就是对话,而自言自语则不是对话。而从诗学的角度看,是否是对话并不取决于有没有建言的直观形式,有的独白也可以是一种对话。

例一,柏拉图对话集《克里托篇》:

苏格拉底:克里托,不是还早吗?

克里托:是还早。

苏格拉底:大约什么时间?

克里托:天快亮了。

例二,陀思妥耶夫斯基《地下室手记》:

我是一个有病的人……我是一个凶狠的人。一个不讨人喜欢的人。我认为我的肝脏有病,但我对我的病却一无所知,谁也吃不准我究竟哪儿有病。我没去治病,也从来不曾看过病,虽然我尊重医学和医生……不,我不想治病是出于气愤。

从一般语言学的角度看,例一是一种问答式的对话,它具备了对话的直观形态。而从诗学的角度看,情况恰恰相反;例一不是对话,例二才是对话。因为对话只能产生于自我意识的充分呈现中,产生于意识本身的价值不自足并引出了疑问词的过程之中。例一无非是一人在说:我不知道时间,问问克里托就行;另一人在说:我知道,我告诉他得了。这种实用性的对话的话语,本身根本不存在元语言学所说的对话功能,它是两种价值自足的独白在交谈,是一种处于对话环境中的独白。而例二尽管从外观上看是一种自言自语,但其中却充满了主人公自身价值不自足引起的疑问,这疑问从各种不同的角度对自身存在的性质质疑、对话。它是一种处于独白环境中的对话。因此,从诗学角度看,不管话语是否具有对话的直观形态,只要话语自身不自足、有疑问,它不断地分解自身,不断地自我解释,这种话语就有了对话的含义,我们还需要把话题稍加展开,并且还得从对话的材料——语言——入手。

我们把语言的出现视为人的历史的开端。此前,人的意识是一片混沌和幽暗,人的语言是模糊无义的自然的音响。用索绪尔的话来说,此时的能指和所指处于分离状态,即“模糊的观念的无限平面”与“声音的不确定的平面”分属两个领域。【135】只有当上述两种状态,在“任意性”和“差异性”原则引导下交织在一起时,意识才得以产生,这就意味着言语的出现。比如:面对着太阳的光,有人突然颂出了“光”。一方面,“光”的语音的出现具有任意性;另一方面,“光”的概念在与“非光”的差异性中产生。最初颂出“光”的人的幽暗意识状态,此刻便澄明起来。他会借助最初获得的言语,面对那一片神圣的光,发出赞美、祈祷、惊叹;并且,这种赞美并不注重“光”的概念,而是把“光”仅仅视为“光”而直接与之照面。这里出现的是一种新奇、反常化的语言,是一种纯诗的语言,它关注形象。人与形象无间地相遇,是一种惠临与赞美的关系。此时,这种言语还不具备转述、交谈、对话的功能。那么,个体的言语如何产生社会性的交际功能而变成一种言谈呢?对话又缘何发生呢?

让我们仍以“光”这一词为例。如果对光的发现和称颂仅仅是个体的,那么,人与人之间会沉默无语、相安无事。问题是这一发现必须要通过他人转述。当一些人开始向另一些人转述“光”时,必然引起许多隔膜和误解。首先,“光”之能指的声音需要商定。在经过众人反复地商谈、讨论之后,“光”这一能指才能得到认同。于是,人类才开始了第一次交谈和倾听,语词才变成了文化符号,言语才变成了一种交际性的言谈。这种倾听与交谈已经趋近于对话,但还不是完全的对话。我们可以将其视为一种对话的前提。那么,在此前提下,对话缘何产生呢?

对话产生于人的自我意识的凸现和因这种意识所引起的价值不自足的疑问。比如“光对我来说是何物”、“谁允其有光”等等。于是,对话便产生了。那所有言说“光”的人与倾听“光”的人都在不断地发问、反驳和解释中对话。他们会利用“差异性”来界说“光”。光非暗、非火、非水、非鱼……而这种差异性是不可完结的。“盲人摸象”的寓言正说明了这一点。象非柱、非墙,象就是象。如果说“光”像太阳是圆的,那铜锣是光吗?如果“光”是热而烫手的,那火是光吗?在向他人转述或通知某一事物时,人永远只能说出事物“在场”和“现时”的一面,而“不在场”和“非现时”的一面则难以说尽。如果有人只注意在场和现时而忽略另一面,那就像盲人说“像柱子”一样。所以,当人们在言说“光”时,那原初的“光”就有被忘却的危险。他们只有通过追忆和赞美去逼近。问题是语词一旦进入交际领域,言谈一旦进入社会领域、个体一旦进入文化领域,追忆和赞美就只能是暂时的,对话便成了必然的和不可终结的。对于“不在场”的事物,言说者必得在他人或自身的疑问中不断地对话,以便使人不断地接近事物的本真状态。当然,这里也可能出现独白的情形。比如,有人拒绝对话,而说:“光是白、是水,就这样定了。”这种独白只能使对话终止,使人远离“光”的真相。在人类初期,敢于如此独白的人,定是些尚勇有武之人。至此,我们还停留在对话的语词分析层面。让我们把话题转到另一个领域去。

在关于“光为何物”之类问题的对话中,不管双方认同与否,甚至有人坚持独白而拒绝对话,情况也总会好些。因为“光”依然是光,它永远照耀着。假如我们把问题变成另一种情形:我是谁?我幸福吗?他为何欢笑或流泪?为何有死亡和痛苦?那么,结果就大不一样了,对话便会变得激烈起来。面对着人的本质、生命价值、社会的理想等问题,文学、哲学,许多的人都会从各自不同的角度切入对话;并且,这种对话只能是“复调”,而不能是“独白”,只能是互为主体的,而不能是独断的结语。这就是巴赫金所说的“有着众多的各自独立而不相融的声音和意识,由具有充分价值的不同声音组成的真正的复调”【136】。人们都在这种复调中不断地言谈、争辩、对话,以不断地逼近人生的更本真的状况。其实,这种状况有如最初与人相遇的“光”,人类曾经与之相遇,曾经拥有,如今言说着却失去了。人只能在对话中不断地逼近。生命意义的显现,也正在这不可终结的过程本身。

对话的“不可终结性”的意义何在?如前所述,言说“光”的人忘却了光。接着,他们要么去追忆光,用纯诗的语言去赞美;要么就与他人不断地对话,不断地用语言所指的差异性去言说。对生命的价值、人生的本质的言说和对话同样是如此。正如马丁·布伯所说,当人与人最初相遇时,便颂出了原初词“我—你”。在这种相遇之中,你的形象惠临我,我整体地观照你。“我—你”关系不是经验与被经验、利用与被利用、分析与被分析的关系,而是一种纯净的相遇。这种情形人类已经失去,至今尚未寻着。但人类为了生存,必得筑居于“我—他”世界之中,即把周围的人作为与我分离的对象客体去分析、经验、利用。【137】筑居于“我—他”世界中的人总有一种向“我—你”世界趋近的意向。这种意向的实践是依靠对话交往中介的。就此而言,对话的意义只能在过程本身,并且它具有不完满、无终结的特点。

推论至此,我们似乎有遁入相对主义之虞。但是,相对主义同样不能了结对话。事情非但没有结束,反而是提醒了我们:事物越是具有相对性,独白在这里越是要引起警惕。正因为语词所指的差异性使得对话有不可终结的特性,才使得独白的语词对人的控制成为不可能。“存在就意味着进行对话交际。对话结束时,也是一切终结之日。因此,实际上对话不可能也不应该结束……单一的声音,什么也结束不了,什么也解决不了。两个声音才是生命的最低条件。”【138】这就是对话理论的最终意义。

那么,对话话语的诗学意义指什么呢?我们说,巴赫金诗学的语言学具有“语言交往理论”色彩,其艺术实践最终指向价值选择(尽管是一个追寻的过程);而俄国形式主义则具有“语言本体论”色彩,其艺术实践最终指向人们在陌生化(奇特化)诗语中的震惊(注意:语言本体论也可能隐含价值论意义。不过只有当它上升到存在论层面时才能显现)。问题在于人们不可能永远沉浸在对“我—你”世界的向往中,永远用诗性语言赞美、祈祷(这是一种人神对话的诗,而非人与人的对话的小说)。人类筑居于“我—他”世界是必然的。在此世界中,人与人的交际就要求将被赞美的事物,通过言谈来转述、通知他人。这里,首先需要描述。比如:言谈“光”者必先描述光。当他碰到各种疑问——何以见得如此?我们为何不曾见得?——时,他就必须通过各种叙述方式(如象征、比喻等等)来进行叙述。这种描写和叙述(不是赞美和惊叹)就是小说。因此,人们就在小说的对话(不是独白)中去追问、探索,通过对话引起关切和倾听。陀思妥耶夫斯基就利用自己独特的艺术手法,引发人们的关切,导致对话的欲望展开对话的过程。通过分析我们发现,作为一种实践对话的艺术,它正是一种“复调”;作为实践对话的手法,它与俄国形式主义有共同之处,并且与独白小说有原则性分歧。

3

如前所述,小说话语是一种描写、叙述的话语。这种话语又有“独白”与“复调”的区别。区别之处就在于话语自身是否具备对话功能。

“独白小说”为何不具备对话功能呢?因为其理论基础是建立在西方传统形而上学基础之上的。这种形而上学将一切关于真理的观念都建立在一种先验的假定之上。它给人以定义,给世界以秩序,给生活以意义。这种假定得到了“逻各斯中心主义”(从某种意义上看,它就是“语言中心主义”)的确认。这种“语言中心主义”对人类运用和操纵语言的能力没有丝毫怀疑,认为语言可以穿透存在。它忽视语言能指和所指的任意性和差异性,用语言毅然地道出了最终的话语。这最终的话语一旦道出,对话就从此结束,或者对话根本就无从产生。托尔斯泰的“福音书”式的乌托邦理想,正是一种先验的假定。《复活》描写了聂赫留朵夫和玛丝洛娃人性的复活、道德的自我完善的过程,似乎给人类昭示了一条“拯救”的路途。这种描写和昭示,只是作者自足价值体系的显示。由价值不自足引起的自我意识中的疑问,引起的对话和争辩,只能是一种“复调”,而不能是“独白”。所以,一旦“语言中心主义”在语言的所指的差异性中被消解,那么,中心就失去了,假定就没有了根据。德里达说:“正在此时,评议渗透到普遍的或然性的问题中,在缺乏中心和本源的情况下,一切都变成了谈话的过程。”【139】

接下来,本应谈到“复调小说”的对话功能。但是,先就纯诗的语言作几点补充,这样会使“复调小说”意义更加昭然。纯诗的语言为何同样不具备对话功能呢?诗性语言是人类对存在的真相、对原初之美的赞美,是对失去了的和被忘却的存在的追寻,它并不承担转述和通知的任务,故也不具备对话功能。

其价值显现的一个前提就是:倾听。但由于语言遮蔽了存在,忘却了的人不但不赞美,反而沉入了忘却的深渊,甚至有人连倾听的能力也丧失了。针对这种状况产生的对话,就有了其充分的前提。

以“对话理论”为基础的复调小说是以怎样的方式体现其对话功能的呢?

当“复调”作为一种小说结构原则时,它与被俄国形式主义诗学视为艺术手法的“奇特化情节”不但不矛盾,甚至在进行对话的复调小说中,也经常运用“奇特化情节”作为引起“对话”展开的背景或中介。

传统小说往往以一种全知全能的视角进行叙述。作者在人物外部冷静地观察、描写、评判,其叙事结构借助于线性的物理时间,给生活和事件完整的秩序。这种线性时间有一种理想化的结构和理想化的均匀节奏(对这种理想的状态人们却习以为常)。这种线性结构,通过将作为一连串的事件(即故事)转变成小说的情节从而变成一种书写下来的语言结构,进入了大众日常意识,并且得到了认同。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在将一连串的“事件”转变成“情节”时,往往采用“奇特化”的手法,以打破那种线性时间结构。它旨在恢复人对时间、对生活的真实感受,并引起人们倾听存在的声音的愿望,引起对话的欲望。

巴赫金指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复调小说几乎完全不用严格地连续地叙述历史的时间,“他‘超越’了这种时间,而把情节集中到危机、转折、灾祸诸方面。此时一瞬间,就其内在的含义来说相当于‘亿万年’,换言之,是不再受到时间的局限。空间实际上同样超越了过去,把情节集中在了两点上。一点是边沿上(指大门、入口、楼梯、走廊等),这里正在发生危机和转折。另一点是广场上(通常又用客厅、大厅、饭厅来代替广场),这里正发生灾祸或闹剧”【140】。

所以,复调小说利用奇特化情节,就是要将叙事的均匀节奏打乱,将叙事的速度“耽搁”下来,“定格”在两点上(边沿和广场)。这种“耽搁”表明,如果目的不明或虚假,急于前行有何意义?“广场”是大众生活的地带。在那里有众多“失去了而不寻找、忘却了而不追忆”的人。他们在“广场”上演出种种闹剧(其实,这是“狂欢节”文化的一种变体)。而复调小说所描写的“广场”上的事件,往往造成一种“狂欢化”的效果。在这里,“奇特化情节”打破了人们惯于认同的日常生活结构,诸多笑的因素也消解了日常生活中权力的威严。在这里,人们可以任意地亲昵、对话,获得狂欢式的体验,唤起对生活的新的感受、对存在真相的追忆。因此,奇特化情节和狂欢化场面,又是复调小说展开对话的一个良好的文化背景,离开这种特定的环境,对话的展开往往受阻,而在这里,一切对话都便于展开(陀氏《一件糟心的事》中,将军在下属家的婚宴上的场面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奇特化情节在复调小说的“对话”中起到了重要的引导作用。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中,有许多被视为典型的对话章节,都发生在“广场”上,并且是直接或间接地由一些奇特事件引出的。比如《白痴》中娜斯塔谢命名晚会上,有一场人们关于要毫无掩饰地谈谈自己曾做过的最蠢的一件事的对话,这场对话是因有人要以巨资收买娜斯塔谢的事件引起的;而梅思金与伊波里特在阳台上的对话,则是由伊波里特的未遂自杀引起的。在《卡拉马佐夫兄弟》中,伊凡与阿廖沙在客栈里的对话,是由父亲与德米特里哥哥之间的矛盾等一系列事件引起的。这种“狂欢化”场面中的对话,都是在一种奇特化的情节中进行的。在这种情况下,人们疑惑、提问、反驳、倾听、震惊;各种形式的对话类型都挪到“广场”这一狂欢的空间上来了。

复调小说的对话如何展开,并无定式。针对不同的情况,可有不同的情节和不同的对话方式。比如:对于因价值自足的虚妄而有“独白”趋向的情形,主人公往往以一种隐蔽地争辩的暗辨体进行自我对话;针对那种忘却了存在真相的人,往往采用“交谈式演说体”或“苏格拉底式”的引发性对话;针对那种“独白”而反对话、用独白语控制他人意识的情形,往往采用“筵席式交谈”或“狂欢化”中的笑的成分来消解垄断的威严;针对那种不倾听或价值虚无的人,往往采用“边沿上的对话”,来引起震惊的效果。

在诸多对话语的类型中,最令人震惊的正是上文提到的那种挪到了“广场”狂欢场面中的“边沿对话”。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这类对话类型,可以说是世界文学中绝妙的精品。因此,本文再次提及《白痴》第三卷第六、七两章中伊波里特与梅思金公爵的对话,以及《卡拉马佐夫兄弟》第二部第一卷《赞成与反对》中伊凡与阿廖沙的对话。在这种生与死、爱与恨、善与恶、光明与黑暗对立的对话中,希望与绝望、拯救与逍遥等不同的价值取向被表现得淋漓尽致、惊心动魄。这种“边沿上的对话”,是对人类的价值取向的一种尖锐而又严峻的无情考验。

值得注意的是,即使在这种时刻:是希望还是绝望?是拯救还是逍遥?是爱还是恨?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没有“独白”,而是让对话双方各自保持自己完整的声音来进行对话。我们知道,梅思金和阿廖沙也算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心爱的人物,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陀氏的思想。但能因此就让自己的人物出来独白而中止对话吗?恰恰相反,梅思金、阿廖沙反而经常陷入无言以对境地。同时,是否就能以“荒诞”的思想来结束对话呢?陀氏也没这样做。他的小说总是在未了结的对话中留下一个开放式尾声。在《白痴》的结尾处,梅思金似乎感到自己所坚持的那种自足的理想即将崩溃,“在这个阴沉而闷热的走廊里,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正在很痛苦地努力变为一种思想;但是,他怎么也猜不出,这新思想究竟是什么”【141】。在这种怀疑自身价值的“无力状态”之中,梅思金忽然发现,“而且已经有许多时候,他尽说着他不应该说的话,做着他不应该做的事”【142】。至于梅思金努力要变成的思想,陀思妥耶夫斯基始终没有道出。因为他不想使对话终结。

倒是后来的卡夫卡将那种“无力的状态”变成了一种思想,加缪又将自己“最终”的话说了出来:世界是荒谬的。难道人们得在荒诞中自杀吗?加缪说:要承受荒诞。如果人们没有承受荒诞的勇气呢?加缪沉默了。他在沉默中沉浸到对地中海正午明媚阳光的追忆和赞美中去了。诗性语言的赞美并不能代替对话,独白语也不能了结对话。在这世界中,复调始终是一种力量。要结束对话尚无充足的理由。人类最终的话语尚没有道出。

美国当代作家库尔特·冯尼格在其小说《囚犯》的序言中提到,一位中学生曾写信给他,并从他的所有作品中概括了他一辈子所要表达的一个核心思想:爱有时可能行不通,彬彬有礼却总是奏效,冯尼格说:“活了56岁零5天的我如今突然认识到自己实在没必要费心去写那几本书,一份十几个字的电报就足以把该说的都讲清楚了。这一认识使我惶然不安。”【143】然而,冯尼格还是写完了他那本称为《囚犯》的小说。

注释:

【1】参见[美]马·斯洛宁:《癫狂的爱——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三次爱情》,15页,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8。

【2】[俄]陀思妥耶夫斯基:《〈穷人〉的问世(世家日记)》,载《俄罗斯文艺》,1981(1)。

【3】参见[美]马·斯洛宁:《癫狂的爱——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三次爱情》。

【4】《陀思妥耶夫斯基论艺术》,165页,桂林,漓江出版社,1988。

【5】[俄]别林斯基:《一八四六年俄国文学一瞥》,见《别林斯基迭集》,第六卷,417页,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

【6】《托尔斯泰论艺术》,210~211页。

【7】《陀思妥耶夫斯基书信选》,389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

【8】《陀思妥耶夫斯基论艺术》,190页。

【9】参见[美]苏珊·桑塔格:《疾病的隐喻》,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

【10】[俄]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家日记》,下册,983页,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10。

【11】[德]斯宾格勒:《西方的没落》,350页,哈尔滨,黑龙江教育出版社,1988。

【12】不考虑笛福的情况。他的都市题材主题是写资本主义上升时期城市中冒险者的成功经验。他把赚钱作为“朝圣者”新的“圣杯”。参见[美]伊恩·P·瓦特:《小说的兴起》,北京,三联书店,1992。

【13】参见[美]伊恩·P·瓦特:《小说的兴起》。

【14】陀氏认为自己的《被欺凌与被侮辱的》就是这种写法,并说是模仿欧仁·苏《巴黎的秘密》,他自己并不满意。参见[苏]格罗斯曼:《陀思妥耶夫斯基传》,315~318页,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1987。

【15】参见[德]瓦尔特·本雅明:《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187页,北京,三联书店,1989。

【16】[俄]陀思妥耶夫斯基:《冬天里的夏日印象:陀思妥耶夫斯基随笔集》,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0。

【17】《陀思妥耶夫斯基论艺术》,406页。

【18】[德]瓦尔特·本雅明:《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187页。

【19】参见[美]伊恩·P·瓦特:《小说的兴起》。

【20】[俄]陀思妥耶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选集·被欺凌与被侮辱的》,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21】[俄]陀思妥耶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选集·被欺凌与被侮辱的》。

【22】[俄]陀思妥耶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选集·被欺凌与被侮辱的》。

【23】[俄]陀思妥耶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选集·被欺凌与被侮辱的》。

【24】[俄]陀思妥耶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选集·中短篇小说选》,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25】莱蒙托夫的《当代英雄》以一种手记的形式来对别人讲故事。手记在这里只是一个形式的外壳,与内容之间没有必然关联。真正意义上的手记与日记一样,完全是私人性质的心灵档案。一个人躲进私人居室写自己隐秘的思想与手记内容中对灵魂的表露是一致的,这时手记和私室一起与内容吻合在一起。如克尔凯郭尔的《一个诱引者手记》。

【26】[俄]陀思妥耶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选集·中短篇小说选》。

【27】[法]娜塔丽·萨洛特:《从陀思妥耶夫斯基到卡夫卡》,11页,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

【28】《陀思妥耶夫斯基论艺术》,5页。

【29】[俄]陀思妥耶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选集·中短篇小说选》。

【30】《陀思妥耶夫斯基论艺术》,165页。

【31】同上书,5~7页。

【32】《陀思妥耶夫斯基论艺术》,381页。

【33】[俄]陀思妥耶夫斯基:《白夜》,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3。

【34】[俄]陀思妥耶夫斯基:《白夜》,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3。

【35】参见[俄]列夫·舍斯托夫:《在约伯的天平上·死的启示》,30页,北京,三联书店,1989。

【36】[俄]陀思妥耶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选集·中短篇小说选》。

【37】[俄]陀思妥耶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选集·中短篇小说选》。

【38】[俄]陀思妥耶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选集·中短篇小说选》。

【39】《陀思妥耶夫斯基论艺术》,374页。

【40】参见[德]霍夫曼:《霍夫曼志异小说选》,451页,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85。

【41】[奥地利]卡夫卡:《卡夫卡随笔》,99页,桂林,漓江出版社,1991。

【42】[俄]陀思妥耶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选集·中短篇小说选》。

【43】[俄]陀思妥耶夫斯基:《冬天里的夏日印象:陀思妥耶夫斯基随笔集》。

【44】[俄]陀思妥耶夫斯基:《冬天里的夏日印象:陀思妥耶夫斯基随笔集》。

【45】《陀思妥耶夫斯基论艺术》,3页。

【46】[德]斯宾格勒:《西方的没落》,355、354页。

【47】[德]斯宾格勒:《西方的没落》,355、354页。

【48】[法]波德莱尔:《巴黎的忧郁》,15,桂林,漓江出版社,1982。

【49】[俄]陀思妥耶夫斯基:《被欺凌与被侮辱的》,4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

【50】[法]波德莱尔:《巴黎的忧郁》,2页。

【51】[俄]陀思妥耶夫斯基:《冬天里的夏日印象:陀思妥耶夫斯基随笔集》。

【52】[俄]陀思妥耶夫斯基:《冬天里的夏日印象:陀思妥耶夫斯基随笔集》。

【5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1版,第7卷,32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59。

【54】[苏]格罗斯曼:《陀思妥耶夫斯基传》,466页,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1987。

【55】《陀思妥耶夫斯基论艺术》,325页。

【56】参见[俄]安娜·陀思妥耶夫斯基卡娅:《回忆陀思妥耶夫斯基》,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4。

【57】[俄]陀思妥耶夫斯基:《白痴》,745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58】《旧约·创世纪》,中国基督教协会,1989。

【59】《旧约·创世记》,中国基督教协会,1989。

【60】《波德莱尔美学论文选》,192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

【61】《陀思妥耶夫斯基论艺术》,244页。

【62】参见《新约·约翰福音》。

【63】[俄]陀思妥耶夫斯基:《白痴》,725页。

【64】[法]波德莱尔:《1846年的沙龙》,263页,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

【65】参见《波德莱尔美学论文选》,299~303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

【66】转引自[德]本雅明:《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61页。

【67】[法]波德莱尔:《真情实录》(又译《赤裸的心灵》),343页,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92。

【68】《陀思妥耶夫斯基文集》(俄文版30卷集),第23卷,148页,列宁格勒科学出版社。

【69】[俄]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马佐夫兄弟》,352、364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70】[俄]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马佐夫兄弟》,352、364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71】[俄]陀思妥耶夫斯基:《白痴》,511~513页。

【72】[俄]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马佐夫兄弟》,1166~1167页。

【73】[美]马尔库塞:《美学方面》,46页,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87。

【74】[美]马尔库塞:《美学方面》,46页,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87。

【75】[德]海德格尔:《诗人何为》,98页,郑州,黄河文艺出版社,1989。

【76】[法]加缪:《西西弗斯神话》,178、206页,桂林,漓江出版社,1990。

【77】[法]加缪:《西西弗斯神话》,178、206页,桂林,漓江出版社,1990。

【78】普鲁斯特不仅仅是复活了记忆,也复活了物件(他的房间里的每一物件),这是另一个更专门的问题,可参阅他的《驳圣伯夫》中的有关章节(王道乾译,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2)和《普鲁斯特随笔集》(张小鲁译,海天出版社,1993)。

【79】对此,海德格尔在《诗·语言·思》中作了更玄奥的论述。在俄国,形式主义批评也是从这个问题入手开始批评活动的。可参见什克洛夫斯基:《艺术作为手法》、《词语的复活》等文。

【80】《一个荒唐人的梦》的主人公梦醒之后,不但没有去自杀,也没有去幻想未来,而是去找那个他拒绝给予帮助的小女孩去了。

【81】[俄]阿韦林采夫:《美圣真》,见《信使》,1988年8月号(俄罗斯专号)。

【82】参见[苏]M.奥夫相尼科夫:《俄罗斯美学思想史》,12~17页,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0。

【83】《陀思妥耶夫斯基论艺术》,388、326页。

【84】《陀思妥耶夫斯基论艺术》,388、326页。

【85】《陀思妥耶夫斯基论艺术》,390页。

【86】参见[美]韦勒克:《陀思妥耶夫斯基评论史》,桂林,漓江出版社,1987。

【87】参见[苏]M.奥夫相尼科夫:《俄罗斯美学思想史》,39页。

【88】参见《残酷的天才》(上),19、70、82~84、108、114、199~201页,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9。

【89】参见[美]乔·奥·赫茨勒:《乌托邦思想史》,北京,商务印书馆,1990。

【90】[苏]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82页,北京,三联书店,1988。

【91】参见[俄]舍斯托夫:《在约伯的天平上》,25~28、30页,北京,三联书店,1992。

【92】这一节阐述陀氏从流放到1863年这一时期的思想,主要作品有《舅舅的梦》、《庄院风波》、《死屋手记》、《被欺凌和被侮辱的》,后两种为代表作。

【93】[俄]陀思妥耶夫斯基:《死屋手记》,10、29、18、138、178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

【94】[俄]陀思妥耶夫斯基:《死屋手记》,10、29、18、138、178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

【95】[俄]陀思妥耶夫斯基:《死屋手记》,10、29、18、138、178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

【96】[俄]陀思妥耶夫斯基:《死屋手记》,10、29、18、138、178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

【97】[俄]陀思妥耶夫斯基:《死屋手记》,10、29、18、138、178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

【98】[俄]陀思妥耶夫斯基:《死屋手记》,78页。

【99】《陀思妥耶夫斯基书信选》,64页。

【100】《陀思妥耶夫斯基书信选》,64页。

【101】[苏]舍斯托夫:《在约伯的天平上》,30页。

【102】《陀思妥耶夫斯基论艺术》,374~375页。

【103】[俄]陀思妥耶夫斯基:《地下室手记》,见《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集:赌徒》,156、153、158、165、161页,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8。

【104】[俄]陀思妥耶夫斯基:《地下室手记》,见《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集:赌徒》,156、153、158、165、161页,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8。

【105】[俄]陀思妥耶夫斯基:《地下室手记》,见《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集:赌徒》,156、153、158、165、161页,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8。

【106】[俄]陀思妥耶夫斯基:《地下室手记》,见《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集:赌徒》,156、153、158、165、161页,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8。

【107】[俄]陀思妥耶夫斯基:《地下室手记》,见《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集:赌徒》,156、153、158、165、161页,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8。

【108】《陀思妥耶夫斯基论艺术》,321、326页。

【109】[俄]陀思妥耶夫斯基:《罪与罚》,532页。

【110】参见[俄]陀思妥耶夫斯基:《白痴》,第3部;《卡拉马佐夫兄弟》,第2卷。

【111】《陀思妥耶夫斯基论艺术》,321、326页。

【112】同上书,329页。

【113】《陀思妥耶夫斯基选集:中短篇小说选》,666页。

【114】《卢卡奇文学论文集Ⅰ》,440页,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

【115】《卢卡奇文学论文集Ⅰ》,350页。

【116】《陀思妥耶夫斯基书信选》,282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

【117】参见《陀思妥耶夫斯基论艺术》,165、164页。

【118】参见《陀思妥耶夫斯基论艺术》,165、164页。

【119】转引自[苏]格罗斯曼:《陀思妥耶夫斯基传》,567页。

【120】转引自胡经之:《西方文艺理论名著教程》,503页,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

【121】参见董学文、荣伟编:《现代美学新维度——西方马克思主义美学论文精选》,491~497页,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0。

【122】转引自冯增义:《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艺术观初探》,载《俄罗斯文艺》,1985(6)。

【123】《陀思妥耶夫斯基论艺术》,329页。

【124】《陀思妥耶夫斯基书信选》,188、380页。

【125】[德]瓦尔特·本雅明:《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133页。

【126】转引自冯增义:《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艺术观初探》。

【127】转引自[俄]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210页。

【128】[美]韦勒克:《陀思妥耶夫斯基批评史》,见《当代西方比较文学论文选》,131页,桂林,漓江出版社,1987。

【129】[英]罗吉·福勒:《现代西方文学批评术语词典》,179页,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7。

【130】参见[英]詹·乔·弗雷泽:《金枝》,339~341页,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7。

【131】转引自倪蕊琴:《托尔斯泰比较研究》,265页,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8。

【132】[苏]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250、252页。

【133】[苏]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250、252页。

【134】可参见《外国文学评论》,1987(1)、1989(1)、1989(4)。

【135】参见[瑞士]索绪尔:《普通语言教程》,157~158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136】[苏]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29页。

【137】参见[德]马丁·布伯:《我与你》,北京,三联书店,1986。

【138】[苏]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343~344页。

【139】[法]德里达:《人文科学谈话中结构、符号、活动》,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140】[苏]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210页。

【141】[俄]陀思妥耶夫斯基:《白痴》,745、759页。

【142】[俄]陀思妥耶夫斯基:《白痴》,745、759页。

【143】[美]库尔特·冯尼格:《囚犯》,3页,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

同类推荐
  • 这世界有太多不合逻辑的事

    这世界有太多不合逻辑的事

    大城市到底是什么样子,是教科书上的伟光正符号?是新闻中开会决策的政治中心?是住行各种闹心的雾霾地标?还是金融巨富的江湖传说?在实实在在生活在北京四十多年的老猫眼里,还有一个当下的浸泡在生活里的大城市,有太多的留人和不留人,有太多的梦想和无法满足的欲望,有太多的选择和眼高手低,所以也有太多的纠结……当然,因为人多,这里还会有各种争抢,主动的和被迫的——而对于任何一座城市,无论相处多久,我们都只是过客而已。
  • 有间文库:准风月谈

    有间文库:准风月谈

    《准风月谈》是鲁迅的一部杂文集。收录了鲁迅在1933年所写的杂文六十四篇。包括《夜颂》,《“吃白相饭”》,《晨凉漫记》,《秋夜纪游》,《四库全书珍本》,《男人的进化》,《电影的教训》,《关于翻译(上)》,《喝茶》,《外国也有》等。
  • 象形2011

    象形2011

    本书(川上主编)收录了《志向》、《历经火与水》、《狂躁》、《奔丧》、《暗锋消失》、《明迪——红草莓,蓝草莓死神》、《陷阱》、《光阴》、《移动的标本》、《太阳花》、《黎衡——凌波门》、《在傍晚的窗前读书》、《油漆绿》、《生命的放映机》、《别后》、《陈均——生活史的形状》、《箱子》、《给另一个人》等文章。
  • 唐诗:一场绝代风华

    唐诗:一场绝代风华

    本书主要内容包括:遗落到人间的情愫、难的是无路,更是开路、邂逅黄土高原、入海前的绝唱、只得一场春梦了事、谁比思念长、一夜水涨,几多情殇、潇湘有泪说不尽、十年扬州情、隔水无端多媚眼等。
  • 妈妈也有想你的时候·亲情卷

    妈妈也有想你的时候·亲情卷

    《妈妈也有想你的时候(亲情卷)》新年是永无休止的青春。一些人在这样的青春里欢笑,成长,而另一些人却已在欢笑的背后以孤独的姿态默默老去。当我们褪去了青涩懵懂,走出了傲慢无知,才知道,那么多漫长的时光和苦难的日子,总有一双手,不曾离去,温暖着、支持着我们,并给我们无法替代的爱的力量!
热门推荐
  • 有女幼漪

    有女幼漪

    安涟因为一场意外死亡,穿越到被人谋害而不知不觉死亡的自闭的宋府嫡女幼漪身上。她察言观色,努力保持本心,磕磕绊绊却仍然不放弃努力获得幸福的人生。在深宅中自保,在深宫中磨砺,在田园间也能淡然朴实的生活。无论到哪里,她都告诉自己,随遇而安,必有后路。她没有野心,也不想招惹是非,她只想家人平安,然后和她喜欢的那个面冷心热的男子携手红尘,温暖一生。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一代武神

    一代武神

    天苍大陆,以武为尊,武道强者,震天地,碎山河,乱风云!大陆中央,武修圣地,武道圣者,掌乾坤,握苍穹,游太虚!大乾帝国,废物古轩,逆天出世,为亲情,为爱情,为生存!一颗石珠,一段传奇,一代武神。
  • 术士下山

    术士下山

    本欲红尘炼心,奈何美人多情,校花警花,姐妹母女蜂拥而至;本自淡泊名利,奈何富贵滚滚,荣华万丈,高官巨贾争相追捧。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一身屠龙技,还需屠龙!术士下山,几时归去,作个闲人。
  • 卿本猖狂:邪帝请下榻

    卿本猖狂:邪帝请下榻

    【一对一男强女强绝对宠】她是赏金界的暗夜女王,绝色之姿,强大肆意,却在执行任务时,一步不慎被仇家围剿而死;她是被视作家族耻辱的无用废物,性格懦弱,无法修炼,更是被同族姐妹逼迫,葬身于魔兽爪牙之下。当怯懦无能的她成为了杀伐果断的她,一切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夺神器,修神功,炼灵符,收了神兽做小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她却偏偏栽在了他身上…他是烨王府的世子,身份尊贵,修为高深,容貌妖孽,却佯装病弱,步步诱妻。当天之骄子的他碰到绝色惊华的她,追妻三十六计,招招甜蜜。—————某男性感的薄唇勾出一个邪魅的弧度,笑得一脸暧昧:“娘子,咱们今晚滚床单?”
  • 读心密码

    读心密码

    《读心密码》以心写心以心读心,用独特的“读心体”纪实写法,讲述了主人公解读和掌控人心、剖析人性的传奇故事。它没有超能和异能,却拥有了高于现实的力量;它崇尚纯爱,却在感情中穷极手段;它向往自由,却在自由中编织枷锁;它时时荆棘丛生,每一天都是绝境逢生;它处处鬼蜮伎俩,每一处都是蝇营狗苟。它在肉体上刺痛灵魂,在精神上腥风血雨,在善良中挖掘罪恶,又在罪恶中摸索善良。它就是第一部以现实视角直面读心题材的网络小说—《读心密码》。
  • 我的土味青春

    我的土味青春

    我有一个“土味”青春,不洋气、不追星、没见过高富帅、也没见过白富美。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娃,“死读书”占据了青春里70%的时光,出过最远的门是离家25km的县城配眼镜。即使经济与时间双重匮乏,也丝毫不影响我有一个“叛逆”、“青涩”以及“色彩斑斓”的少年时光。遇见一批批苦口婆心的老师,一个个可爱的少女,写进日记的笔尖少年,亦或是一场甜蠢交加、惨淡收尾的早恋。还有梦想路上,那难以言喻的懵懂与倔强。希望这些今昔之感能够带给你一场美妙的青春之旅,亦或是回忆起那些小美好。◎书粉群◎936372359
  • 且行且珍惜:傲娇男神哪里跑

    且行且珍惜:傲娇男神哪里跑

    微访:请问叶小姐,五年前为何不辞而别?叶心:当年如果是你遭遇劈腿,你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秀恩爱吗?!微访倒吸一口凉气,矮油,好羞涩啊!果然是咱苏总喜欢的女人。够霸气!!!叶心:So!我是回来报仇的,并且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他!这次我倒要看看,他还敢劈腿么?!当苏Boss不顾形象的拥住叶心时,不经意间的瞥见这个女人旁边还有一个和他有八分相似的奶娃娃时,脑袋瞬间短路,随后怒吼道:“还真是连本带利啊你!”众人惊呼,苏总这是要被吃定的节奏吗?!
  • 至高校长

    至高校长

    老子投资办学乱收费。学生家长:我儿在至高念小学,不服气的惹我试试?校医:本姑娘医术这块从不吹牛鼻,被本姑娘治愈的纯情小少年,头尾连起来可绕地球十圈。小学校长:经姐手调教的学生,已有几个,记错了是几万个学生,获得诺贝尔奖。中学校长:本姑娘是恶魔,本姑娘的小蛮腰上有好学生克星+500buff。大学校长:毕业创业的,三年内不混到世界五百强,你也好意思讲是老娘调教出的学生?主角:哼哼~我投资的学校内什么都带buff,wifi都带信号强度+5。小中高议价生一百万、本硕博包拿证五百万、礼堂和放映室租金两百万一天,治不孕不育找校医。…………『专注都市30年』『IS9000认证合格的三甲级野生菌,为您带来全新无毒体验……』
  • 旅游法理论与实务

    旅游法理论与实务

    书的内容由导论、旅游合同、旅游法律关系中的经营者及从业人员、旅游法律关系中的消费者和旅游热点问题法律透析五部分组成,各部分相对独立又相互关联,体现了旅游法律规范的前后逻辑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