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石板的细碎声传来,董净怡压下心头一腔怒火平静转身,却是董家的轻帷小油车被婆子拉了过来,与小车一起过来的还有几个粗壮的婆子,她们都抬着肩舆。
“赦拉小姐您好,婆子我姓刘,您叫我刘婆子就成,这是给您准备的小油车,还请移步,婆子我送您出去。”刘婆子点头哈腰地站在董净怡的面前,满脸堆笑,不知道的还以为董净怡是财神爷呢。
董净怡确实不是财神爷,但她是善财童子。舒尔雅从袖中摸出一块银锞子塞到刘婆子的手中,那婆子用指甲掐了掐确认是纯银,笑得更开心了。
“赦拉小姐您当心点儿,这小板凳稍微踩歪一点就会翻过去。”
刘婆子将手殷勤地递到董净怡的面前,董净怡顺势扶着刘婆子的手踩着小板凳爬上小油车。
“赦拉小姐?”
董净怡刚进小油车内放下车帘就听到有人叫她,偏偏叫她这人的声音她非常熟悉,再加上她也十分想知道对方会跟她说些什么,复又撩开车帘走下了车。
“董世伯。”董净怡努力地维持着面上的笑容,轻轻地唤了一句。世伯本是对通家之好的长辈的称呼,但出于礼貌,董净怡咬着牙如此叫了一声。
董承礼抖开了手中的折扇,扇开额前的散发,带着三分风流的笑意道:“赦拉小姐何必如此客气,我不过比你虚长几岁,你称我一声董大哥即可。”
四月的天气扇扇子……
董净怡似笑非笑地看着董承礼,心里嗤笑道:我叫你大哥,你不怕我娘晚上去找你吗?
“我与含妹平辈论交,岂可如此称呼您,那般不是乱了辈分。”
董承礼将扇子一合,放在掌心敲了敲,然后道:“那也不用叫世伯,显得太生分了,敢问赦拉小姐闺名。”
浪荡子才会动不动问姑娘家闺名呢!
这一次连舒尔雅都忍不了了,她直接上前一步挡在了董净怡的面前。
“董家老爷您说笑了,我们赦拉家虽比不上董家煊赫,但祖上也是读书人,而且我家小姐从小又熟读《列女传》《女戒》等书,实在不便告诉外男闺名。”
董承礼笑容一收,眼神有些凌厉地瞪视着舒尔雅。舒尔雅跟在陆双元身边十年也不是闹着玩儿,岂会被董承礼这样只知玩乐的懦弱蛀虫吓住,她微微颔首,面带微笑,恭恭敬敬地立在董净怡的身前。
“哈哈哈,赦拉家的家教果然名不虚传,我家含儿跟你相交我也就放心了。”董承礼说完大摇大摆地朝着外院大书房而去。
董净怡紧握的双手中,指甲几乎戳进肉里。
董承礼拦下她是什么意思她再清楚不过了,董承礼想要起复并不是那么容易,一来有徐家阻挠,二来他远离官场已久,又没有什么说得上话的故交好友,若是娶了赦拉家的嫡亲大小姐,说他可以少奋斗十年都丝毫不夸张。
而且这些大家族素来讲究“成家立业”,他十年来都没有续弦,如果说他专一还好,但他却收了一个通房又一个通房,这就说明不是他不娶,而是娶不到。现在居然起了心思来诱骗一个还没有及笄的小姑娘,若董净怡真是养在深闺里长大的小姐,恐怕就会被他几句抹了蜜的话哄得找不到北了吧。
董净怡一路压抑着怒气,直到回到赦拉府她才爆发出来。她扯下头上多余的钗环,提气运气轻功朝着马棚而去。她从屋顶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一匹枣红色的马身上。她手腕一动,身下的马便随着她的心意直接跳出了关马的栅栏直奔后门而去。
那个看后门的小厮见董净怡如此横冲直撞地骑着马冲了过来哪里敢拦,直接开了后门放董净怡出去。
“姑娘您慢着点儿,等等奴婢呀。”舒尔雅一边催动着身下的马一边干着急。舒尔雅什么都好,就是骑术平平,再加上她的马比不上董净怡那一匹胭脂马好,渐渐地就落在了后面。
“驾。”轻喝声从舒尔雅身边一闪而过,只留下火红色的身影。
“萍生那是姑娘的紫骍马!”舒尔雅心中哀嚎一声,姑娘说了,那匹马与她最是有缘,她拿那匹马当朋友,平常自己都舍不得骑的……
董净怡的骑术很好,直接控制着骏马在没人的小巷中穿梭,一路抄小路跑出了城外。风在耳边呼啸,树影在疾驰中倒退。董净怡不知道想去哪儿,脑中也没有任何想法,只一味驱着胭脂马朝前跑。直到马儿喘着粗气再也不肯跑一步时,董净怡才翻身下了马继续朝前走。
走着走着,董净怡就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的青山出神,这里她来过。
萍生静静地站在董净怡的身后,一直处于警戒状态。
“姚奶奶您何必每个月都去那里,您身子这么不好,哪里经得起折腾。”
“唔唔。”被称为姚奶奶的人连连摆手,似是心中有许多苦楚都说不出一般。
姚芊芊闻声回头,只见一个瞎眼驼背手脚皆有残疾的老婆婆手拄拐杖颤颤巍巍朝前挪,而她身边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这少年的眉眼轮廓给董净怡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便多看了几眼,倒叫那少年注意到了她。
那少年对着姚奶奶轻声说了几句什么,这才朝着董净怡他们走来,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
“二位姑娘可是迷路了?沿着这条路可以上碧云山,那边可以通往永安村,那条路是去福临镇的,而沿着那条官道走可以进邺城。”少年说话条理清楚,由近及远地将这些岔路可以到的地方都介绍了个清楚。
来碧云山上的白鹿山庄避暑,就避开了与徐慧颖之间的母女缘分,董净怡摇了摇头。
“听说这山上有一片长得很好的杨梅林,不知那里该怎么走。”
那少年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瞒小姐说,那片杨梅林正是在下在打理,只不过并没有小姐说得那般好,若是下个月来还有杨梅可以吃,眼下是不成的。”
董净怡眸光一闪,原来熟悉感并不是错觉,当下便道:“我们二人赶路赶得有些渴了,不知可否向二位讨要一口水喝。”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