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大钱
人一生中,有无数次的第一次。涛第一次被吓哭,就是这样的。也好,让他知道,你最亲的那个人,也许未必最爱你。
屋里突然静寂下来。这屋子就这样,人多也寂寞,人少,也寂寞。
麦子心里却觉得自己终于得到了释放,那种感觉,像怀惴一个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踏实。
抬起头时,脸上就绽开一丝笑:“文辉,去给我下碗面,我还没吃饭呢。”
郭文辉看着麦子红肿的脸带着的笑,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一声音不响的走到冰箱前,拿个保鲜袋装了几块冰,拿洗脸巾裹在外面,递给麦子:“敷一下,还疼吗?”
麦子接过,把涛放在地上让他自己去玩。把脸转向一边,还疼不疼?不想说,说了你明白吗?疼的不是脸上,而是心内。
郭文辉眉心纠结,无奈的转身进了厨房。
站在沸腾着的锅子面前,他觉得自己的婚姻就像这翻腾的汤面,未入汤时,干巴巴的,各自互不相干,就像刚认识时。入了汤,一点点的从外软到里,就像初婚到孩子出生,和和美美。自从父母来带孩子后,两人渐渐就像冷了的放久了的面,虽然还是粘粘糊糊,但是却已慢慢变硬。
结婚不易,想要经营有方,却更是难上加难。
一个男人,要哄得老婆开心,又要在父母面前留得赞誉,又是谈合容易?
一时失神,待锅里的汤涨得漫出来,才回过神来,手连脚乱的关了火。
下午,门口突然响起叩门声,正底头看书的郭文辉和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翻弄的麦子同时抬起头,心里都一惊,生活才平静了几个小时,不会又生枝节吧。
叩门声更紧。怕惊醒了睡了的涛,郭文辉连忙放下手里的书去开门。
一开门,愣住了。
看到麦子爸妈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脸色难看,心里一紧,慌忙的接过大包小包:“爸,妈,你们来啦,来,快进来。”
“嗯,好。”麦子爸笑了笑。
麦子妈勉强的笑了笑。
沙发上的麦子听到自己爸妈的声音,电脑一关,跃到门前,惊喜交集:“爸,妈,你们怎么来啦?”
两老没有出声,看到女儿脸上的掌印,心那个痛啊。麦子爸面不改色,进屋坐到了沙发上。
麦子妈一扭头,走向了厨房,走了几步,偷偷摸泪。
麦子看得心里一酸,跟上去,扶着妈妈的肩膀:“妈,你这是怎么啦?”
“还问我怎么啦,你看看你脸上那个印,几个小时过去了,还肿得那么高,你爸和我,把你养那么大,那时候舍得打你。”
“妈,你胡说什么,什么打的,我我摔的!”
“你呀,也别瞒了,什么摔的,今天你公婆给我们打电话了,把事情都说了。你说那个八离离也是的,这种事,怎么能信口糊来,不然,你那大姑姐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打你。”
麦子苦笑:“妈,别担心啊,没事了。”
“还疼吗?”麦子妈抬手去抚掌印。
“不疼了。”心里冷笑,不但告了状了,而且还是非颠倒。
好一个官。
“那么肿,怎么会不疼,傻孩子。”麦子妈眼眶又一红,连忙转身麻利的收拾起早晨文辉妈没收完的灶台,边收边又道:“一码事归一码事,过几天,还是回去,把他们接来吧。”
“妈!”麦子皱了皱眉,很不情愿。
“人老了,当然得跟着自己的儿子生活,这才顺事理,顺情义,对不对。要是亲戚朋友问起呀,妈也不会丢了面子不是。你说说,要是人家误传说你公婆回去了,是你给赶回去的,那我和你爸还要不要出门了,对不对?改天呀,也得好好说说八离离,那么大一个人了,说话没个轻重,这不是给家里找麻烦么。”
“妈,不关八离离的事儿。”
“这孩子,从小就老是帮他争气,那几年呀,我还一直担心呢,生怕你们两好了,那我不吓死,你说,就他那样的男人,能当丈夫吗?整天嘻皮笑脸的,没个正经。还记得他小时候到家里找你玩,一进门就嚷嚷着要吃荷包蛋,哎哟,那个时候,那来的鸡蛋想吃就吃的。唉,真是的。”
麦子在一旁听得直笑:“那你还不是每次都做给他吃了。”
这个世界上,其实有多少人能活得嘻皮笑脸没个正经,这种生活态度,有几个能如此豁达。
茶喝了两杯了,麦子爸还是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开口。
想自己为官一生,刚直不阿,退休后虽然两袖清风,但却也心安理得,但凡见到不顺眼的,都会说上几句。但凡有小辈来请教,都会细心教导。
可是面对自己的女婿,却很是头疼。
这样一个人,文文弱弱,虽然不爱讲话,但却很明事理。自己女儿被打,也不是他打的。唉!要怎么说,从那儿开始说。
郭文辉坐在一旁,心里有些不安,更多的却是难甚,想起和麦子定婚时说的那些话。
现在看来,真的是一堆废话。让麦子一辈子幸福的誓言,自己做到了吗?
两个男人沉默了许久,麦子爸喝了口茶,清了清喉咙,还是开口了。
“文辉,最近,工作忙吗?”
“还那样,爸,也不是特别的忙,但天天都有些事做。”老人一开口,郭文辉又显着有些慌乱。
“嗯!”麦子爸点了点头,“有事儿做是好事,上班不无聊,手也不闲着,脑子也不闲着,这一天的时间也就过得快,还历练了自己。”
“是的,爸。”
“文辉,我和你妈今天来呢,主要是你爸妈给我们打了电话,也把麦子被你姐打的事给说了。这事儿呢,也是麦子有错,她不该在朋友面前说你姐们的坏话,还关系着一个人的名声信誉问题,所以说,是她错,该打。”
“爸!”郭文辉低着头,他觉得自己没办法正视这位父亲。如果他蛮不讲理那该多好,那怕是骂自己几句,自己心里也会舒服一些,才会心安一些。
“我看,你和麦子还是商量一下,去把你爸妈接来和你们一起住吧,这样,老的小的都互相有个照应。这一家人那,没有不吵的时候,到时候让麦子给他们诚心的道个歉,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好不好。”
郭文辉点点头,说不出话来,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恰在这时麦子和妈妈从厨房走了出来,麦子妈眼睛红红的,对着他笑了笑:“文辉,时间不早了,我们就走了啊!”
“妈,爸,在怎么吃了饭再走吧。”郭文辉有些急,连饭都不吃,心里更是不安。
“不吃了,改天吧,啊。”麦子爸站起来。
两老一前一后出了门,麦子和郭文辉想送,但他们怎么也不让,走下了楼去。
看着两老的身影隐在楼梯转角处,麦子和郭文辉默默地转身进了屋。
麦子走到厨房里看着楼下爸妈渐渐走远的瘦小背影,心里酸痛,一堵,眼泪就流了出来。
郭文辉站在门口看着,迎着窗外的亮光,麦子的背影怎么那么瘦小。
心里万般无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走出小区,麦子妈还愁眉苦脸的。麦子爸便安慰她:“别这样了,你也看见了,也没我们想想的那么严重是不是,想开些吧!”
“可是,我心痛麦子。把她嫁给郭文辉,真是!”
“真是什么,文辉稳重可靠,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才踏实。”
“踏实是踏实,只是就是差了那么点东西。”
晚饭,郭文辉给麦子做了条她最爱吃的麻辣鱼,给儿子做了红烧肉。
这也是惯例,有他在,就不会让麦子炒菜。
惯例太久,就会成了一种习惯。
麦子吃着鱼,已并不觉得有多可口。隐隐约约的担心,他吸引自己的东西,怎么越来越少了?
晚上哄了儿子入睡后,拿出电话一看。
竟然有鲁良的短信,心便砰然而动。
“今天过得好吗?明天我就下来了,你有空吗?”
下来哪儿,金娟哪儿,还是我这儿。竟有些泛起浓重的醋意。
心有不甘,可还是回了一句:“没时间,要带孩子。”
麦子觉得自己挺可悲,为何今时今日,才想到要保养呢?
“孩子多大了。”
“两岁。”
“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男孩儿。”
“真好。”
鲁良,为什么说真好?如果我们不分开,如果我们有了一个孩子,那是不是会更好。
鲁良,天上的星星那么多,你和我看的,是同一颗吗?
麦子突然有些尿意,忙把电话放在一旁去上卫生间。隔壁小卧室里,郭文辉的呼噜声已经响起来,隔着墙,还是让人心烦意乱。
郭文辉,你总是那么心安理得的睡得着,郭文辉,你会有睡不着的时候吗?你总那么宽心,你总那么淡泊,你总那么无所谓,你真的,那么不在意吗?
麦子站在黑暗的客厅里,她觉得自己像站在一个进退不了的绝境之地。如果婚姻一辈子如此,那么,自己要不要做一次扑火飞蛾,那怕葬身,也在所不辞。
黑暗中流淌着一种淡淡的忧伤。怎么伤心,也那么寂寞?
麦子回了卧室的时候,鲁良的短信来了,“怎么不说话,我想知道,你过得幸福吗?他对你好吗?”
眼泪一下子便流了出来。
问得多么好的一句话,问得多么残忍的一句话。
鲁良,你不该问的,你把我的心都问碎了。
麦子捂着嘴,把电话贴在脸上哭。如果电话是鲁良的胸堂,要是电话是鲁良的胸堂!
鲁良!
第二天是周日,郭文辉不去上班,可以在家带孩子。麦子的脸没事了,那道掌印一夜间消散的无影无踪。便独自一个人做公交车去开小店。
小店门竟然是开着的,有些意外。
麦子走进店里,看到沙发上坐着的美云,低着头,像一株枯萎了的百荷花,了无生气。
一股浓重的内疚感就涌上心头来,麦子觉得自己真不应该,既然救了这个女人,却又弃之不顾。一个白天还想着要跳楼的女人,夜晚一个人,心里还不定又想什么呢?
想想,竟有些后怕。
听到脚步声,美云抬起头来,看到麦子,勉强的笑了笑:“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把店门打开了,想着能帮你买掉一样也好。”
“那,你心情好些了吗?有没有吃早点?”麦子心里一暧,坐到沙发扶手上,双手去扶美云的肩,一扶便觉得薄薄的衫衣下肌肤滚烫,吃了一惊:“美云,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连忙伸手去美云额头上一探,“美云,你发烧了,不行,快点,去医院。”
到了医院后,称老医生从厚厚的镜片低下打量着问着美云的时候,麦子悄悄溜到外面给郭文辉打了个电话:“文辉,快来医院一敞,美云生病了,我身上没带多少钱。”
“嗯,好的。”郭文辉答应了一声,也不多问。
麦子突然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五百块钱,那天开卡吃饭剩下的,正想说,电话那端就挂了。
怔了怔,心里很是不舒服。
想起那时候和鲁良通电话,互相争着后挂电话,那份缠绵,郭文辉,你何时给过我?
十五分钟后,结论出来了,高烧,得打点滴。
老医生伏头寥寥几笔,哗的一声,把处方单往美云面前一推:“去交钱,打了针再说。下一位。”
意思很明确,他的使命,算是完成了。至于那个再说,就很难准确,是管用还是不管用,讲的不是药效,不是医生下药的功力,而是试了再说。
一试再试,好了就好,不好了,再试。
麦子拿过单子,扶起美云,看到站在后面连忙坐上去的一位老奶奶。心里愤愤,那么老的人家,她有多少钱,经得起你左个右个的再说。
下到一楼去打针,一直走到收款处,也没看明白单子上写的是些什么。
美云虚弱的道:“我没带钱,怎么办呀?”
“急什么那,我这不带了吗?你呀,好好休息,这些不用你担心,好吧。好了,我在这儿排队,你先去找个床位,一会儿我去找你。”麦子安排着。
美云点点头,转身去找床位去了。
她心里万分的堵得慌,昨天八离离走后,她一个人在小店里,把和老公相识到现在的过程,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遍,还是没有弄明白,怎么一个人,说变就变了呢?
心有不甘,还想再试试,走了几步又停住,一转身,把电话拿出来递给麦子:“帮我打个电话给他。”
麦子接过电话时一时搞不明白,打给谁?
看着美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渐渐走远,才明白过来,不觉心痛。一个女人,将要离婚的女人,被男人凉在楼顶任她死活的女人,难道发个烧,就能力挽狂澜,将一切扭转吗?
她还是依赖他的,她还是信任他的,毕竟,那是孩子他爸。
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
响了一阵,没人接。麦子倔强,又打,只到第五次打,对方才有耐不烦的接了,声音炸刺刺的很大:“喂。”
本来麦子已经习惯了没人接的嘟嘟声,这会儿突然一听到那么一声喂,反到是吓了一跳,心里不满,但还是好声好气的道:“那个,你好,我是美云的朋友,是这样的,她生病了,现在在医院呢,你看,你能来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