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浪子
果然啪的一声。刚进门,吴强的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吴强,你个不要脸的忘恩负义的东西,你竟敢这样子对我。你忘记了,你吴强有今天,也是靠我的。”郭文琼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绝望,她终于哭了,伤心欲绝。
文辉爸妈和郭文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在一旁边。
“怎么啦,出什么事啦?”他们几乎同时问出口。
涛很好奇的想伸头去看,麦子连忙把门关上。他那么小,这些远远不是他能看能明白的东西。可外面的声音太凄历了点,涛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恐慌。
麦子笑着看进儿子的眼睛里:“宝贝别怕,妈妈讲故事。”
“好,我要听汽车总动员。”
“好!”
麦子打开书给涛讲故事,她成功的转移了小家伙的注意力。是个满意的结果,但她的耳朵却听着外面的响动。
此时,文辉爸正在历声的斥责吴强:“文琼现在虽说官比你小点,可是,当初你没当官那会儿,她也没嫌弃你呀,对不对?好嘛现在到好了,竟然学着别人在外面养女人。你当我老郭家死绝了!”
“啪”一声脆响。
麦子心里一惊,估计吴强又被老爷子打了。
“爸别这样!”文辉在一旁边连忙歉阻的声音。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了呀!”文辉妈哭天抹泪的声音。
客厅里乱成一团。这时,吴强开口了。他一开口,所有的声音都静寂了下来。
恨这个人,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可是,他们还是得等着他来宣判。
吴强的声音像一个英雄就义般的坚决和淡定,他用一种不带抑扬顿挫的语调说:“爸,妈,对不起。文琼,明天我要去出差,离婚协议书我会写好了放在桌上,你尽快签了吧!”
空气瞬间凝结,但只一会儿,咒骂声,哭泣声,再次彻响起来。
接着,一声响亮的关门声把这一切推向了高潮。
吴强走了?麦子连忙放下涛打开门出去。屋里一片混乱,她一时没有顾,追了出去。
跑到四楼的时候才看到吴强的颓然的背影,麦子连忙叫住他:“姐夫,你现在还要回去吗?让文辉送你吧?”
“不用了。”吴强没有转身,只顿了下脚步,又向下去。
“姐夫!”麦子又叫了一声,然后等着吴强缓慢的转过身来,内疚的看着他:“姐夫,对不起。”
吴强的脸一边高一边低,左眼袋处已经青紫一片,嘴角有一缕血丝。他看着麦子,勉强的挤出一丝笑,似乎很疼,又连忙止住,表情怪异。
“麦子,你不必跟我说对不起。郭家的人,我还不了解吗?反正早就有想离婚的打算了,只是因为孩子的原因。现在,我终于解脱了,一身轻松了,反而心里更好受了呢!”
麦子的眼睛有点湿。他们虽然很少交流,但是,毕竟曾经以一家人相称的啊她看着吴强渐渐隐进小区内树阴里。
背影孤单,但他此去,却可以理直气壮的和相爱的人相会了!
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返身回到家里的时候,家庭会议已经开始了。文辉爸妈一脸悲凉的坐在郭文琼两旁,一个帮着擦眼睛,一个自己忙不迭的擦眼泪。
郭文辉沉默的坐在一边,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涛正在若无其事的玩玩具。
麦子抱起他就想往卧室里走。
“等等,过来一家人讨论一下,这事儿,怎么做法。”文辉爸开口了。他于一个长辈的资格,阻止麦子的脚步。眼神严厉,大有不参加不行的意思。
真是的,家庭会议什么时候有自己的份了?麦子这样想着,可还是放下涛,坐到了郭文辉旁边。
文辉爸清清嗓子,开始说话:“现在你们姐姐出事了,你们俩,有什么看法没有?”
他的眼睛看着麦子和郭文辉,的确是征求意见的样子。他完全忘了,一天前,他还为麦子不再是郭家的人而高兴不已。现在,他却又把麦子列入可以出主意的郭家人中,是完全忘了呢,还是有意的忽略了呢?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只想维护女儿,给女儿找到个好的法子。谁做得好,谁就是郭家的大功臣。
郭文辉和麦子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无奈,都哑口无言。怎么办?去找吴强理论,去打那个女人一顿,可他们都做不来,怎么办?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有点懵。
文辉妈的哭声停顿了几秒,又拍着腿哭起来。大有对儿子儿媳妇很是失望的意思。
“好了好了,妈,别哭了。你们说怎么办吧,你们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郭文辉终于无奈的开了口。
“得。”文辉爸一拍膝头,“既然你们的意思是这样,那以后,无论大小事就由我说了算了。”
“好啊!”郭文辉说。
麦子在心里冷笑。这家,不一直都由得你说了算吗?
“那好吧,文琼。”文辉爸把头转向自己的宝贝女儿“要是不行的话,就搬回来住吧!”
“搬回来住?”郭文辉惊叫出来。这是多么不现实的事情,要知道,两地之间可是隔了四十多公理呢。
麦子虽然一言不发,可却觉得头皮发麻。那样的情景都不用想像,她已经觉得后背发凉。这么小的屋子,怎么住?
文辉爸却看着郭文辉说:“对呀,有什么不可以的,早上上班的时候,你送她去不就行了。”
“爸,那可有四十多理路的。”
“四十多理路怎么啦?不就一个小时的路程,再怎么着,这点事,也总比让咱郭家气势弱了好吧。再说了你一个当弟弟的,每天接送姐姐上班,即尽了心又向吴强那狗东西示了威,两全其美,不好吗?”
“但是,这样也太累了吧!”
“你指你还是谁?”
谈话就此结束,郭文辉突着嘴,沉默。
他没办法在继续下去了。如果老爷子手里有拐杖,估计已经向他打了过来。可他没有。他只有两道寒冷的眼光,便象两把利剑,直指郭文辉面门。那比任何东西都有实较。
这不,郭文辉不是已经不敢回嘴了吗?
麦子在心里冷笑一声,站起来,去帮涛洗漱。她心里只能想着当下的事情。今晚,郭文辉睡那儿?
难道一家三口挤大床?那么久没睡在一张床上了,彼此会不会太为难了点?
麦子一时走了神,抚着涛的小脚丫的手轻了些许,涛被挠得咯咯的笑起来。
客厅里,传来郭文琼沮丧的声音:“弟,去把你的电脑拿出来我用用。”
“干什么呀,都这时候了,你还有那心思玩电脑呀?”文辉妈问。
“哎呀妈,你不懂,我这是要查一下关于离婚方面的法律问题。”
“这电脑上也有啊!”
“嗯!”
“那行,得好好查查。别忘了,关于财产方面的,也好好查查。”
“嗯!”
大概是郭文辉把电脑拿了出来。一正翻弄声,然后便是四下里沉默不语。
麦子抱起涛,走进卧室上了床。刚躺下,涛说要吃牛奶,她又起来穿待整齐走出去给他拿。只见茶机前,文辉爸妈和郭文琼三颗脑袋正凑在一起研究电脑。
她拿了牛奶走到卫生间门口看着正在泡脚的郭文辉问:“文辉,今晚怎么睡那?”
“哦,没事,一会儿等他们睡了,我睡沙发就行。”郭文辉说。他看着自己的脚,现在他的重点在这里,而不是麦子。他回答得随意而浅淡。在那儿睡不是睡,总之是人一倒,眼一闭,一个样。
麦子叹息了一声,走回了卧室。
第二天天刚亮,郭文琼就起床叫了郭文辉,回家去了。她也许心里已有了定数,亦或是彷徨不已。但是,总要面对的,那已经是必须得做的事情。
麦子也去开店了。
她骑着自行车,独自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惬意。晨风淡凉的吹到脸上,把额头的发往后扬。她微微扬着头,去迎这风,有瞬间,她觉得自己似乎又是十年前那个青春洋溢女孩。
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半老男人从身边经过时,侧脸看了他一眼。
麦子心里又有点沮丧。现在看偶尔看自己的,竟然已以是这个年龄段的男人了啊!想想,被这样一个穿着土气的又叔辈的人看一眼,自己都觉自己毫无信心了!
麦子到了店门口停下自行车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杨丽丽那儿洗脸。卡开了很久,也只洗了几次。进门的时候,要好不好,杨丽丽正在脚搭在椅子上剪脚指甲。
此时,她正把一个弯着的指甲刀的尖往外挑一种黄色的泥垢,听到响声,抬起头来。圆圆的脸笑成一团,但手并不从脚上离开。
“麦子,要洗脸啊?”
麦子顿住。看到这一幕,又想到一会儿她会把这双手放到自己脸上按摩。她会洗手吗?洗了的话,能洗干净吗?
麦子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洁癖了?但她又很快否定掉,这和洁癖无关。
她连忙笑了笑:“不是,我只是来看看,你在这儿低着头,在干嘛呢!”
“剪脚指甲。”
“哦,你忙吧,我先过去开门。”麦子连忙往外退。
“哎,等等。麦子,刚才有人找你。”杨丽丽站起来。她今天穿了一件灰底大绿花秋衣,其实打开是件风衣,但扣好扣子,系好腰带,却像条裙子。
衣服下摆到膝头,刚才坐着的时候,故意拧起来夹在腿间。现在站起来,下摆向两边微微的分开一截,露出里面的白色打底裤和黑色半载袜的交接处。黑白分明,很不光彩。
麦子问:“谁来找我,怎么不打电话呢?”她这样问的时候,尽量把眼光转到杨丽丽的脸上,尽量不要让自己笑出来。真搞不懂,为什么那样穿啊?
“不知道,是个女的。刚走不到十分钟。”
“会是谁呢?”麦子思索着转身就走,走了两步,转头对杨丽丽说:“谢谢你呀丽丽。”
“不用。”杨丽丽无意识的迈了一下步子。白色的打底裤更加的露得多。张扬跋扈。
麦子连忙跑回店前,边开门,一边已以忍不住笑出来。这样的穿着对已一个女人来说,在公公面前,那是何其的尴尬?
可她却没办法去提醒她说你穿错了之类的。杨丽丽有及度的自信,她总是盲目的自以为自己的品位。就像她推销减肥药给麦子的时候,她会转一圈说:“看看,我吃了一个星期,瘦了那么多,效果真的不错。”
麦子皱着眉,她的腰还是和以前一样粗,脸还是一样圆,那里瘦了?匪夷所思。
但是,是谁来找自己呢?麦子笑了许久,终于冷静下想这个问题。
一个踏着晨露而来的人,必定不会简单。麦子心里莫名的慌张起来,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鲁良的女朋友。
若是来兴师问罪,自己注定是不要脸的那一方的。想像着电视剧里两个女人打架的场景,她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后她的手就无力的垂了下来,心里的惶惶无端的激曾。
麦子没兴趣打扫卫生了。她坐到沙发上,看着外面的路,心里做着各种可能的准备,每走过一个人,心里就会戒备的提一次。像一个站在悬崖口人,随时防备着有人来推一把似的。
这种感觉,只到那个女人出现。
是金娟。她就像一缕清冷的晨风,就那么突然的从店门口的一侧滑了进来。
然后,她便站在门口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就那么看着麦子。
麦子怔了怔,但心里却是猝然的平静下来。知道是金娟,她便不必如此的心潮澎湃。
“金娟?!”麦子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她觉得自己的笑一定有点僵。
金娟今天穿了一件咖啡色的小洋装,配了一条黑色百褶裙和一双黑色高跟长靴。和她以前的风格完全不同了。相同的,还是那一头短发,和那双一见人就会明亮起来的眼神。
“麦子,我先就来了,你还没开门呢!”金娟这样说着,嗒嗒的向麦子走过来。
没有任何的拘泥和尴尬。像她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自然得体。
麦子连忙把沙发让给了她。脸上也露出笑。曾几何时,想像着见了这个人,自己会怎么样。但现在真的看到,也就只觉得是一个久违的同学,带着见旧人的感概的心情,再无其他。
金娟坐下来,把小挎包放好,这才转回头看着麦子:“麦子,你比以前胖了一点点啊!”
“那当然,女人生过孩子后,多少会有些影响。”麦子坐到小凳上。她有意的让自己微微的侧了一些,只用一张侧颜对着金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鲁良的那个吻。
“是吗?孩子多大了?”
“两岁半。”
金娟叹息了一声:“看看你,孩子都那么大了。我呢,还是光身一人,没人爱没人疼和,也不知道那时候才到头。”
“那是你太挑了吧,有喜欢的,就好好相处一下,多了解了解啊!”麦子说。
“相处了解?”金娟重复着这句话,歪着头,苦笑了一下。然后转身从小挎包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根递给麦子。麦子摇摇头。她也没再勉强,点燃了,抽起来。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一缕细长的烟。烟雾撒开,似乎想要把两个女人的心思都隐在里面。
“我早就没那个心情了。”金娟说。
“为什么突然想到来找我?”麦子去问。
“想你呗!”
麦子突然觉得,是自己跟鲁良有心灵感应,还是金娟和他有。怎么两个人都会在最近想到自己?
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原由,让人觉得口中苦涩。
麦子站起来,去把烧水器打开。那嗡嗡声,总是能填充一些空气里空缺的东西。
然后,她站在那里顿了顿。心里莫名的难受,金娟十年前抽烟,十年后,她还是抽烟。一吸一吐间却是沧海横流。想起那句话,女人抽烟,抽的是自己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