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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心字成灰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悦梓时,天都要大亮了。昨夜彻夜燃烧着的龙凤喜烛此时只剩了些烛泪和黑黑的蜷起的烛芯,满室依旧是新房红艳艳的样子,本该是喜庆的颜色,在悦梓眼里却好像是用凡人的鲜血染成的,透着不祥。

“南璟轩,你是爱过我。但你的贪婪和私心,最终吞噬了这份本就单薄的爱……”悦梓双手环着膝,头深深地埋在膝盖上,以最原始的自我保护的姿势。她的眼泪又涌出来,洇湿了膝盖,只有大片水渍蔓延开来。

悦梓的身子一天天地弱下去,只第三天清晨,就成了冰狐的模样。南璟轩吩咐,全府上下不许有任何人进去,违者杖责一百。这是隐晦地说,违者必诛。

于是,所有人噤若寒蝉,甚至不敢去猜少爷为什么突然如此残忍,少夫人为什么突然不见了,而少爷又不让人透露出去半句。

悦梓一直在安静地等待着消亡,每日都在恍惚中度过。所以当她看到母亲泪流满面地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完全没反应过来。悦梓只觉得难过,为什么在幻觉中见到的母亲,都是哭得那么伤心的。

母亲把冰狐模样的悦梓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哭得伤心欲绝,眼泪恰好滴落在悦梓的眼睑上课,那么滚烫,如同火灼。悦梓震惊,这并非幻觉,母亲定是知道她出事了,才赶来的,那么,父亲必定也来了。

悦梓的眼眶变得很酸涩,眼泪渐渐汇聚。

冰狐族亲人之间有种特殊的感应,父母和子女可以凭彼此独有的气息感知到对方是否遇到危险,然后再循着气息找到对方,因此,冰狐族最重亲情。只有亲情,它们是可以直接感受到的。而悦梓即将灰飞烟灭,气息必定很弱了,不知父母亲找得多辛苦、多着急,才找到了她。她终究还是让爹娘伤心了。

“母亲,不要哭。”悦梓艰难地抬起头来看着母亲,虚弱地安慰。“母亲,您不该来的。”

母亲的泪流得更凶:“不,我绝不会让你魂飞魄散!你父亲已经去杀了他们,你的内丹很快就会回来的,然后我们回冰幻雪域,再也不要出来。”

南璟轩被父亲杀了?悦梓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心空荡荡的疼起来。也好,他们之间本就是个错误,也该终结了。他还会有来世,还有来世的来世,但悦梓不会再去找他。

被伤过的人,绝对不会想再被伤一次。

但没想到,南璟轩服下的内丹竟是假的,真正的内丹早已被那个道士换走了。成年冰狐的内丹,对他增进修为大有裨益。

悦梓的爹娘又怒又恨,但那个道士早就隐匿得没了踪迹。此时悦梓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透明,要找回内丹,时间已是不允许。

没有谁的父母会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灰飞烟灭,所以伤心的冰狐夫妇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把二人的内丹合而为一,送进悦梓体内,那样悦梓就会活下来。而且,他们是悦梓的父母,不会出现排异现象的。

可是,这是族内的禁术,虽然悦梓可以依靠他们的内丹安全地活下来,但代价是:父亲和母亲会灰飞烟灭。

悦梓哀哀挣扎,试着阻止,但她已经没有了那个能力。她宁愿自己死,,也不想以后就自己一个孤单地活在这世上。

但她只能眼看着父母以生命为祭施展了那个禁术,二人的内丹在灵力的催动下合为一枚,发出璀璨而迷离的光彩,如同星光全部陨落,那枚内丹便被送进了悦梓的体内。然后,他们相视一笑,身体迅速变成冰狐的原形,倒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重新拥有灵力化为人形的悦梓依旧还虚弱着,下床的时候摔了一下,但她不管不顾,满脸泪痕交错地爬过去,跪在两只冰狐的身旁,嘶叫道:“不!爹、娘,你们不可以离开我!你们死了要女儿怎么办?女儿会活不下去的!”

父亲的声音很温和,却也很威严:“不,阿梓,你要坚强地活下去,带着我和你母亲的份。生命还很长,你一定要好好的,不然我们的牺牲就白费了。”

母亲也艰难地撑开眼皮,温柔地说:“好孩子,别哭。我们用生命来给你一个惨痛的教训,以后不要轻信他人,保护好自己,别再受伤了。”

“好,我不哭。”悦梓极力忍住泪,颤抖地伸出手去触摸父母冰凉而柔软的皮毛,而她的手才刚刚触到,两只冰狐的身体就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了点点银色光亮的星屑,渐渐消散。

那温柔慈爱,带着不舍的笑容,也渐渐消散,变得虚无。

悦梓怔怔的,抬起手认真地看着,那莹白如玉的素手上,空空如也,却还残留着父亲和母亲生命最后的温度。

此生最爱她的父母,已经为她而死。她此生除了父亲之外唯一爱过的男子,南璟轩,也死了。

而悦梓,此刻,也真正长大了。

************

悦梓身体恢复后,就去找那个道士。找到了,悦梓二话不说,出手就是最狠辣的招式,让他痛苦地死去,最后还打碎了他的灵魄,让他也不能再入轮回。若非这道士贪婪,偷换了内丹,也许她的父母就不用死。

悦梓无法容忍一个害死她父母的人,还能安心地活在这六界间,所以她不顾一切地杀了他。

后来,悦梓并没有马上回冰幻雪域,而是又在六界待了一段时间,认识了很多人,有神仙,也有妖魔,更有凡界的人,她也渐渐看透了这六合八荒。她没有再遇到一个像南璟轩那样的人,也没有再爱上其他任何一个人。

冰狐一族,向来专情,爱上了一个人,便是永远,此生不换。

悦梓想,南璟轩起初对她也是真心的,真心爱她。若悦梓没有告诉他她是冰幻雪域中的冰狐,那他们可能会幸福而满足地过完一生,甚至许下下一世的姻缘。

但同样的,如果悦梓未曾告诉南璟轩她是冰狐,那她也不会知道,原来他们之间的爱那么脆弱和不堪一击,南璟轩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而那么残忍贪婪,甚至不惜要她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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