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九银十，每年这个时候，桐州都会有数十场大规模的房交会，人山人海挤拥不动。今年更是火爆异常，场面不亚于麦当娜在××开个唱会，不巧的是现场也出现了踩塌事件，万幸的是没伤着人。可这一塌不得了，人更多了，最后，政府部门不得不投入警力来保护人民生命这笔最大的财产。
这周，森林我们已是第三回来捷报地产了。前两回约好了过来，于思凡又临时走了，地产老大嘛，肯定有老大的忙，我也只能做理解状。周三一大早我又跟他联系，他抱歉得不得了，当即跟我保证，甭管骑马坐驴我中午一定回！结果，我和森林从下午一点扎扎实实等到差不多快五点，他才回办公室。
一见面，于思凡又抱歉上了，“对不起，让你们等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本来我应该去演播室。”我笑说，“你不往，我得来吧！不然真就没米下锅了！不过，我不要多，就要你十分钟。”
于思凡匆匆擦了把脸，俩人在森林给的位置上坐下来，总算等到了于思凡，我如释重负，不然这嘉宾真得搬徐克，绯闻猛于虎，我现在是能绕就绕。
看于思凡还是意气风发老样子，脸上丝毫显不出什么，可最近捷报地产“坏”报频传，说目前捷报地产资金链紧张，而踩塌事件也把捷报给牵了进去，是没伤着人，但吓着人了，而且是一80后孕妇，当时就被120接走拉医院安胎去了。这双方四个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外加七大姑八大姨全惊动了，人家独根绝苗几代单传，敢把人家这孙子给弄没了，关键是敢把孙子那小鸡鸡给弄没了，人家早撂了话，跟你们拼了！
据我了解的情况，也确实跟捷报有关系。房交会在地产界，规模差不多相当于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岂能等闲视之？各地产销售早就充分准备，结果，揣着绝密武器火拼来的，是一帮金大班一般的绝色美女，这些美女杀着杀着就杀红了眼，你蹦着叫现场看房一万顶两万，她立刻就跳了喊我一万顶两万一！顿时把房交会变成了跳蚤市场，比着挥泪吐血大甩卖，而发出这第一声呐喊的正是捷报。
这事儿我先关心了，后面关心的当然是传言，我对于思凡说，“我们不是证实什么传言，我们真正关心的是民生大计，有了你们，咱老百姓才真正懂得了房子，不过，房价最好低点再低点，估计，老百姓会更加热爱你们的！”他笑了，我真无法形容他这笑，就好像刚丢了钱包却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私房钱。我想，如果地产老大都这样了，更别说下面那些砌水泥墙送红包的小包工头。目前形势明明一片大好嘛，可这萧萧风寒到底是气候变化了、异常了，还是纯粹的捕风捉影呢？
他也不卑不亢，娓娓而谈。“传言只能说是传言，可以这么说，这几个月来，捷报地产这种传言一直没有中断过。其实，外面传言的还不少，连罗马假日也没能幸免嘛！”我心里一紧，于思凡笑笑，说，“罗马假日刚气势汹汹吞下秀水地王，到底是否传言，其实已经很一目了然了嘛！不过，眼下地产界的确面临两大压力。”他还风趣地跟我打了个比方，“这好比一个人，本来就有心火，天气猛地一凉，内热外寒的，不就很容易感冒了？不过，只要及时吃药多休息很快就好了。一句话：无大碍！”
隔行如隔山，就是这天下午，于思凡这儿，我听到了一个惊心动魄的词——还贷门！
如今，各种各样的门像计算机病毒一样深入各群各圈，我平常大多只关注娱乐圈，这些时，圈里广告门事件频频，一代相声大师侯耀华成了侯药华，著名主持人方宏进成了方哄骗。
不过，这门里门外还真是别有洞天。于思凡脱口而出动辄就是几十亿元的庞大数字，不能不令我闻之愕然！我想，如果不是《对话东江》，我根本不会知道，房地产形势看似一片大好的外表下，竟然面临着如此巨大的资金风险。虽然，于思凡比如的都是北京、上海几大房腕儿现状，但是否捷报也陷进了“还贷门”，资金链真的紧张甚至到了某种程度，实在也真假难辨。
不知怎么搞的，我又担心起了罗马假日，最后又把话绕到他们身上说，“于总，天气变凉是得注意增加衣服，那，您认为罗马假日？”于思凡两眼一转，笑说，“身体好，凉不凉的当然没感觉了！”
回去路上又是堵车，我们绕了道，没想，堵得更厉害动都动不了。
我还没发言，森林又感慨上了，小时候老听我爸妈说闹饥荒，现在又跑出来一气荒！你说，这门这荒还有这H1N1，不全是自己折腾出来的！完了反过来再折腾自己！
听着听着我又跑神儿了，森林批评得没错，我心思根本就没在这世上，好像钻在时间的黑洞里，我什么也看不见，除了我的莫飞，他的胡子好长好长，他在想我，我想的却是程太然。那天还没离开总统套房，我就在琢磨了，下回我跟程太然什么时候见面，见面的时候，我怎么跟他讲故事，怎么才能动他心魄，怎么才能让他感动得想成为苏一尘。
其实，森林的话很对，这门这荒这H1N1，说到底都是自己折腾自己。
有的人折腾下去了，剩下的人还必须得好好折腾。
时值深夜，宫廷大酒店。
徐克办公室里依然灯火通明，他左手是银行当期偿债额超达1.6亿的两份贷款合同，右手攥着的，是皮特刚刚从香港带来的拍卖意见书。
金融风暴、病毒肆虐，香港罗马假日旗下所有楼市、酒店及商业连遭重创。三年多了，就像大陆向澳门输水那样，徐克不惜代价一次又一次地输血输血，竭力挽救香港罗马假日起死回生，可他心里清楚，如果再这样下去，倒下的很可能是两个人。他望着皮特，望着这个与自己一路坎坷同甘共苦的兄弟，此时此刻皮特说的正是自己最不愿讲的，“怕只怕，输再多血罗马假日也撑不过这个冬天！这个，是综合了管理层的意见，所以……”看了看徐克，皮特没忍心再说下去。
“真是内忧外患。不，香港罗马假日绝对不能走这条路，皮特！至少现在不能！我不是因为它是我父亲亲手创办我有感情，不想香港罗马假日毁灭在自己手里我不允许，是大陆公司不允许，大陆情况不允许！你知道吗？它一年喝掉我多少血你最清楚，难道我不想甩了它？是真不允许！”
当年，徐克就是戴着香港罗马假日这道光环，门都没敲一下，就成了东江的座上客。如今，这光环锈成了铁环，甚至变成了一条恶心难看的毒蛇，即便是毒蛇，现在他不光不能把毒蛇杀掉扔掉，还必须忍着疼痛一边让毒蛇吸自己血，一边给毒蛇穿漂亮衣服涂诱人的脂粉。
皮特激动地一下子站起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要撑到什么时候，最最重要的，现在你拿什么撑！这贷款怎么还！你的现金流又在哪里？”
三个问题一刀一刀扎在徐克身上，他心痛难奈。去年，雄心勃勃在白金地段上成就的圣约汉，销售竟然异常冷清，这让他估料不及大失所望。于是，问题麻烦接踵而至，而这几年一味扩张造成的贷款激增，更使罗马假日陷在还贷款门里爬都爬不出来。当下的东江早也不是先前的东江了，新增土地储备越来越困难，越困难越抢手，越抢手代价越高，加之今年地产行业突然变局，政府调控加紧紧缩，就好像往脖子里扎了条皮带，直勒得他大喘气。
“大喘气！呼吸困难？Why？政府方面不是一向支持我们的吗？而且那个省长程，对罗马假日不也很照顾的吗？”
“没错，政府是很支持，省长是很照顾，别人搞不到的地、搞不到的钱，我们不全都搞到了吗？不就是有省长照顾着政府方便着？可这里是大陆不是香港，有些情况你不明白！县官不如现管，要想拿到地拿到钱，我就必须打通方方面面的关系，你根本想象不到这些人有多黑，风头越紧筹码越高，我还不能不孤注一掷，最后，东西是拿手里了不假，可花费的代价和成本呢，我只是粗略地计算了下，不包括给出去的房子，比以前高几百万！”
是，省长是已经把路给自己铺好了，在所有人眼里，自己是多么春风得意。可路上的这些苦衷，这些难言之隐，能告诉谁呢？徐克索性今天跟皮特来了个一吐为快。
对程太然，徐克是充满了崇敬和感激的，甚至一两个星期见不到还会有些想他。可能是程太然这名字和自己生父名字一样吧，初次见到他，心里便有种别样的感觉，几年来，程太然对自己也很照顾很尽心，徐克是董事，当然也懂事，他给过好几回程太然“操心费”，具体多少就不提了，6位数大约也只是个起步价，却都被程太然黑着脸给戗了回来。
这几年，东江的人五人六徐克的确交了不少，有意思的是，这些“五六”的办公室不管格调如何，骨子里都很像，仿佛一家装修公司做出来似的，二道门不说，窗帘自打安上去的那天起就是掩着的。其实，这在心理学上就有的解释，某种程度上说，你这块天地是隐秘的封闭的安全的，但同时似乎也照见了你的深处，所谓的“安危”本来就是矛和盾！程太然的办公室也这样，但程太然真的又不一样，他从不像那些门神小鬼儿，出来进去的都跟你吃拿卡要，顶多有空了去洗洗足浴捏捏脚。早听说内地官气重腐败厉害，但徐克所认识了解的程太然，是个真正干大事儿真正的父母官！当面奉承是难免的，可私底下，徐克真没少伸大拇指！
皮特吃了一惊，“几百万！房价高房价高，这样下去房价能不高吗？徐克，我能明白你说的这些，可我算来算去，香港暂且不说，仅只内地这块今年差额就有近4个亿！怎会这么多！”
“什么法子，雪球越滚越大，这就是还贷门！回笼到手的钱也只是解决一下燃眉之急，赶紧还人家罢了！”
拿起报表瞅瞅，徐克又一筹莫展地扔下，战线拉得过长资金周转困难，这又是罗马假日新一轮的负面问题，虽然，他紧急采取措施，转让了部分土地，项目操作时候也只凭借少量资金来启动项目由建筑方先行部分垫资，然后以分批出售方式快速回笼，但还是改变不了现状，他已经算了不下十遍，包括桌上这些必须偿还的银行账单在内，实际上，目前罗马假日缺口已过4个半亿。
见皮特不说话，徐克笑笑说，“反正咱们是账多不愁，虱多不痒！眼下最急的真不是这个，我急的是秀水一期，这可是被省府定了重点工程样板工程的，咱们还一心二心要上市。不然，我二期拿个地王干吗？这东江上下炒得沸沸扬扬的，周围全是眼睛盯着，马上就该完工了，现在敢告诉人家建筑公司，我没钱给，秀水先停了吧！人家建筑公司不把我脑袋割下来打爆才怪呢！我是焦头烂额了！皮特，你说到底该怎么办吧！”
皮特吃惊非小，东江方面这等状况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罗马假日竟真的严重到内忧外患的地步了。
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徐克俯瞰了一会儿桐州的夜色，转过身来对皮特说，“现在，你都明白了，香港方面一旦宣布拍卖，东江这里立即会引起一系列危机，罗马假日的信任马上就是一泻千里，上市泡汤不说，再想借米下锅？一粒都别想！到时候，不管香港东江，整个罗马假日将溃不成军甚至死无葬身之地！无论如何，皮特，你一定要说服公司决策层安抚好下属，哪怕停业也一定要拖下去，能拖一时是一时，现在拍卖万万不可！”
“是，我全明白，徐克，你不要急，咱们再想办法！中国有句话说，老天也不能把人逼上绝路！”
徐克摇头笑说，“是天无绝人之路！”
“徐公子，徐公子！”
听到叫声，皮特急忙将文件收到箱子里，孙明亮说话已经快步进了房间，见皮特竟然也在，忙招呼，“哟，皮特先生什么时候飞来了，要不，你们忙！”这几天，孙明亮看徐克沉默寡言像有什么心事，所以格外有心，一没事就跑来宫廷。
徐克搭了孙明亮肩膀，“还真是该喂肚子了！走孙老板，咱们走，皮特自便！”
俩人出了办公室，在怡心阁里坐定，简单要了点饭菜，几杯小酒下肚，孙明亮开始往外兜事儿了。他神秘兮兮地说，有件事，徐公子一定关心。徐克心不在焉，他现在天塌了都不会关心，喝着酒也没接话。孙明亮拿眼瞄着徐克，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你不说，我也猜得着。
徐克一声讥笑，哦？是吗？孙明亮还直得意，就你那点心思，徐公子，真可是，司马昭的心路人都知！徐克大笑起来，怎么！连个路人都能知道我想什么了？那这世上岂不是没有秘密了！徐克看孙明亮绕来绕去就是不跟自己说明白到底什么事，便搁了酒杯，说，想不到，孙老板还有读心术，不妨说来听听！孙明亮装得跟真的似的，手往徐克胸前一按俩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我问你答，你心里，特别喜欢一个人，对不对？”
孙明亮哈哈哈笑了，像只大鸭子，“徐公子，我这儿可有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徐克当然知道定然这会跟苏一尘有关，他不是不想知道这是什么机会，他是害怕知道，那天，和沈秘俩人在足道里按摩，沈这么问他，老弟，那苏一尘怎样啊？见沈眯着两眼，徐克揣测说，什么怎样？沈叹了口气，唉！女人嘛都是悬崖峭壁。这徐克一听，骂人了，扯淡！悬崖峭壁是对我吧！对你就是他妈的度假村五星酒店总统套房！心里是骂的，嘴上哈哈笑说，别吓人，我可不想怎么着！
悬崖勒马！沈子凯这话，徐克当然明白。于是，他像勒一匹马那样狠狠勒住自己，他必须把自己牢牢勒在秦海棠身边，也必须坚定不移跟海棠走到结婚的红地毯上去，那是他的责任。
孙明亮瞄着徐克，见他沉默不语，自己也不吭声了，喝了两杯，喟然长叹道，“唉，这段时间她人可瘦多了！算了，不管她，自个儿过她的生日去吧！”
秀水停工了三天。
说是暂时放假休息，但这三天，徐克和皮特一秒也没休息，俩人待在办公室里白天黑夜连轴转，一会儿吵得脸红脖子粗，一会儿又抱在一起亲如兄弟。
徐克一声招呼不打说停就把秀水给停了，皮特气得火冒三丈，这徐克火冒得更高，“我愿意我想停，怎么了？这公司，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皮特强忍了忍，“说，我知道你心里窝火，我们不要再吵了，秀水真不能停，外面风言一起就了不得！”徐克紫着脸直瞪瞪地望着窗外，没吱声。暂停几日也未尝不可，但是，必须保证秀水准时开工。皮特说完，徐克克制着自己停了一会儿才说，“准时，我也想准时，钱呢！”
“我是担心，后续资金再跟不上，必定会引起有关部门警觉，到时候，咱们雷声再大也无济于事了！”
“我能不怕吗？我还是那句话，除了拿秀水二期集资，我没办法了！敢让他们闻着味儿，皮特，咱们就别想再拿银行一分钱！到时候，就是神仙来了也无回天之力，也救不了罗马假日！”
“集资！你那根本是非法，是犯法的！我坚决不同意！”
俩人又谁也不理谁了。
坐在那儿闭着眼睛，皮特心里连声叹息，上半年给香港加注的4000万资金也消耗得荡然无存了，不然还能挡一挡，贷款到底怎么样了，怎么还没动静？要不问问蒋闻科？他憋不住又问徐克。
冷静稍许，徐克也变得好声好气了些说，“这个不能问，现在再急咱们也不能问！之前我已经犯了大忌，说是数目不小先通通气，这理由太牵强了！我是真怕这老家伙万一闻出味儿，你这边还没还上呢，又伸手要这么多！你说他能不嘀咕？真不能太急了，等这两天还了钱再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