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秋夜。
残秋。
黑暗的长巷里静寂无人,只有一盏灯。
残旧的白色魔法灯几乎已变成了死灰色,斜挂在长巷尽头的窄门上,灯下却接着个发亮的银钩,就像是渔翁用的钓钩—样。
银钩不停的在秋风中摇晃,秋风仿佛在叹息,叹息着世上为何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被钓上这只银钩。
弗兰克从阴暗潮湿的冷雾中,走进了灯火辉煌的银钩赌坊,脱下了深色的斗篷,露出了他那件剪裁极合身,手工极精致的新衣裳。
现在,今天,是他心情最愉快的时候。
因为李昱就站在他身旁,李昱是他最喜欢,最尊敬的朋友。
李昱心情也很愉快,因为他自己就是李昱。
布置并不豪华的大厅里,充满了温暖和欢乐,酒香中混合着各种香水的气息,银钱敲击,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世间几乎没有任何一种音乐能比得上。
他喜欢听这种声音,就像世上大多数别的人一样,他也喜欢奢侈和享受。虽然,这些享受对于他而言,还只是听说过而已,但他觉得这应该是属于自己的生活。
银钩赌坊实在是个很奢侈的地方,随时都在为各式各样喜爱奢侈的人,准备着各式各样奢侈的享受。
其中最奢侈的一样,当然还是赌。
每个人都在赌,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在他们的赌注上,可是李昱和弗兰克走进来的时候,大家还是不由自主要抬起了头。有些人在人丛中就好像磁铁在铁钉里,李昱和弗兰克无疑都是这种人。
“那两个是什么人?”
“你不知道吧,那个穿斗篷的,就是我们镇出了名的骗子,一个半精灵的杂种。”
“是他?他怎么敢到这里来啊,真是晦气啊。那他身边的那个呢?”
“不知道。不过,据说,是他最近认的老大。”
“老大?真是晦气啊。原来这个世界还有人会认半精灵做小弟的啊,真的很晦气啊……”
“恩,你是很晦气,你又输了。”
“老大,我们真的要找银钩赌坊的麻烦么?这几天他们都再也没有来过了呢。”弗兰克好奇的问道,“其实,我想他们也许不会再来找我了吧。而且,过不了几天我也要和你一起离开银杏镇了。他们就是想找,也找不着我们啊。”
和李昱商量以后,弗兰克作出了一个让自己都觉得睿智的决定。“我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情,就是跟对了老大。”很多年后,他这样对自己说到。在弗兰克的百般恳求下,李昱同意了他的要求,决定带上他一起离开。
不过,在离开之前,李昱想到银钩赌坊去一趟。用他的话说:“我不怕麻烦,却也不喜欢麻烦。所以,我们要将一切可能产生麻烦的因素都提前解决掉。”
在从弗兰克这了解到一些银钩赌坊的消息以后,他就让弗兰克带自己来银钩赌坊了。
据说,这里是远近闻名的销金窟,每天都会有无数的人进去,然后出来。区别的是,出来的人有的笑着,有的哭着,有的站着,而有的人是躺着的。
李昱冲弗兰克笑了笑:“既然来了,我们还是先玩几把吧。”
赌桌前,依旧人声鼎沸。已经没有人再留意李昱他们两个,而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接下来的赌局中。桌上的游戏很简单,居然和李昱在那个世界的联邦军队中玩过的一样,是纸牌“Baccarat”,它也有个华夏的名字——“百家乐”。就连玩法也都是一样的,只是牌面上印着的是魔兽的图案罢了。
在游戏过程中,荷官发给庄家和闲家随机各两张代表不同数字、依次代表从一到十数字的卡片,取两张牌相加之和的个位数大的为赢家。如果不满四点,则可以向荷官要求再发一张牌作为叠加。这种玩法,赔率是押一赔一,但押在庄家这一门所赢的钱,会被赌场抽去十分之一。赌客们各自将赌注押到庄家或闲家这两门,分别由两门下注最多各一个人开牌。当然,如果其中有一门没有任何人下注的话,荷官也会代为开牌。也可以押上牌面打和或者是对子,倍率会高上许多。
正好有一个赌客输光了本钱,满面愁容的被从赌桌上赶了下来,李昱便一直坐了上去。
“这位小少爷,这里可不是你来的地方啊。”荷官是个美女,她看了弗兰克一眼,又饶有兴趣的望着李昱说道。
她穿着件轻飘飘的,柠檬黄色的,柔软的丝袍,柔软得就像皮肤般贴在她又苗条,又成熟的服体上。她的皮肤细致光滑如白玉,虽然隐约有些雀斑,却更添了一些弹性的感觉。她美丽的脸上完全没有一点脂粉,那双清澈明亮蓝色的眸子已是任何—个女人梦想中最好的装饰。
“还有赌场会赶客人么?”他掏出一把金币,放在了桌上。
她没有说什么,而是眨了眨眼。
“那就开始吧。”李昱将所有的金币都推了上去,放在了“闲”家的位置上。
“小兄弟你疯了,已经连开了十八次‘闲’了,你还敢押‘闲’?”身旁坐着的一个大胡子,三十多岁佣兵打扮的汉子好意提醒他道。
“我很相信自己的感觉呢。”李昱笑了,很阳光,“还是快发牌吧,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其他的赌客都停止了下注,他们不能确定下一把会出什么牌。毕竟在连续开出十八把相同的牌以后,没有人可以知道下一把会是怎样。虽然赌归赌,却没有人愿意将赌注放在一个自己都不敢想象的赌局中。他们是来赌钱的,不是来送钱的。只是有人少少的放了些钱在“闲”上,想搏一搏自己的运气。
这一局,变成了李昱和庄家的对赌。
那个女人有些不情愿的将牌分了出来,然后用发牌靴将“闲”家的牌递到了李昱的面前。然后翻开了“庄”上的那两张。一张二,还有一张是五。
“庄家七点。”她的声音不带有任何的情绪。
“嘶——”赌客们都抽了一口冷。七点,已经是很大的牌了。
李昱也没看牌,就直接翻开了其中的一张。“哗——”赌桌上一片哗然,赌客们开始交头接耳。
九点!
这已经是大到极致了。
他的手又伸向了另外的一张。
“十点!十点!”赌客们都喊了起来,就像希望把自己想要的牌呼唤一样。弗兰克也紧张了起来,咽了一口唾液,死死的定着李昱的右手。
“唉——”满桌的人都失望的送了口气。
是张三点。
现在,李昱手里的牌已经变成了可怜的两点,小得不能再小。
“哦,是两点啊。”李昱无所谓的看了看桌上的牌,笑了笑,“那就给我再来一张吧。”
女荷官依然没有表情,从牌匣中抽出一张牌,用牌靴递了过来。
李昱并没有开牌,而是把那张九点插到了新发的那张牌下,新牌的牌面面对自己,一起拿了起来。
无数双眼睛的焦点,又再次汇聚到了他手里的牌上。
用手遮住牌面,微微移动那张九点,在看到那张牌的点数后,他又将牌原样放回了桌上,背靠在椅背上,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当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女荷官的时候,看到那个荷官又向自己投来微微的一笑。
于是,他探身揭开了桌上那最后一张背面朝上的纸牌。
“哄——”全场沸腾了。
“是六点,哈哈,加起来是八点了。”弗兰克兴奋的高喊着,“老大,我们赢了!”
“七输八,叉烧啊!”一个老头颤抖的喊着,“连开十九次闲啊,我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见过这样的牌局啊。”
觉得有人拍自己的肩膀,李昱向身边望了过去。“嘿,小兄弟啊,你可真旺啊!我今天就跟着你押了!”是那个大胡子佣兵,正神采飞扬的望着自己,“还好我这局着跟你下闲了,要不我今天就要输光了啊。”
赢了么?哼哼,当然会赢啊。李昱在心中暗笑,这和以前在联邦军队中的情景何其相似。刚才发牌以前,自己就已经把神识放在了那些牌上,自然知道下一张会开出什么样的牌。要是这样也会输,也只有自己故意下错了。
“继续啊,发牌吧。”李昱微笑着说道:“看来我今天的感觉很不错呢。”他没有动桌上的钱,而是继续将金币留在了闲的位置上。
“哈哈,小兄弟,真有你的。”大胡子佣兵爽朗的笑道:“我也继续跟着你好了。我现在也有感觉了,今天跟着你,肯定能赢钱,哈哈。”他也同样没有动桌上自己的金币,而是将原本分成两堆的本钱和赢来的钱放到了一起,垒得更高了。
其他赌客看到他们这样,也纷纷将自己的金币,银币,铜板什么的押到了闲的位置上。
女荷官的脸色有些发白。
又连开了五把的闲,李昱面前的金币已经换成了同等数量的魔晶币。
二十四铺闲……所有的人都已经麻木了,连同弗兰克的嘴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