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奇道:“刺客?本宫昨夜并未见到,你们昨夜可见什么刺客了?”
众宫人顿时安静,面面相觑,有的小声说:“没有看到。”有的欲言又止,犹犹豫豫的神情。
我便指着其中一个欲言又止的小宫女问道:“你可是瞧见了什么?”
那小宫女畏畏缩缩地上前几步,回道:“奴婢雪盏,昨儿夜里起夜,忽然觉得口渴,便出去小厨房拿暖水壶。确实……确实看见一个太监打扮的人,肩上扛着什么东西,奴婢仔细瞧了瞧,好像是个宫女。那太监也不知是哪个院里的,扛着人就翻墙进来的,往王妃您的卧房的方向去了。奴婢怕有人要害王子和王妃,便叫醒了同睡的小凌,我们一起去看,却怎么也找不见人了。”
那个叫小凌的宫女在旁边连连点头,说她确实仔细看了我的卧房内外,还偷看了里面,只看见图瓦王子坐在我床边,真是见了鬼了。
一说到鬼,众没见过世面的宫女面上露出骇人神色,吓得惊叫起来。朱依依说道:“雪盏你瞎说什么呢,弄得人心惶惶的,我就睡在王妃卧室外侧的屋子,睡得挺香的,没听到什么声响,也没看见什么人啊。”
我听着,早在心里哈哈乐开了,朱依依啊朱依依,你睡觉像个猪一样沉,恐怕只有震天响的雷声才能叫醒你吧。
不过面上依然装作一副严肃的神态,问雪盏:“正王妃为何这么快得到消息,是你去报信的么?”她慌忙摇了摇脑袋。我随即用严厉的目光扫视了下众人,“还是,你们当中有细作,本王妃还未知晓的事情,景福宫的苏娅王妃却先一步知晓了?”
众人纷纷伏倒在地,娇声呼道:“冤枉啊王妃,我们都是跟您一起进宫的李尚书的人,对您忠心耿耿,怎么会去当景福宫的探子呢,定是有别的宫的人也看见了。”
我听得底下一片莺莺燕燕甚是悦耳,心想我不是男人,尚且如此享受,怪道自古皇帝都要纳那么多妃子,如此滋味只有亲身体验了才知道。
我装作头疼的样子,假意怒道:“好了,知道你们都是一起来的姐妹,不会背叛本宫,各自退下,该忙什么忙什么去罢。本宫还得去回了景福宫那边,真是烦人那。”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个温柔低沉的声音问道:“何事让我的王妃心烦?”
我礼毕,回到:“殿下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晚上才到么?臣妾未准备午膳……”
中年男子图瓦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月儿,不必如此生分,以后就免了这些礼了。可是还未吃饭,走,我带你去一处好吃的!”
我推辞道:“臣妾恐怕不能跟殿下同去了,还有事要回禀苏娅王妃。”
他讶异地挑了挑眉,“苏娅?你与她又有什么干系,有什么事需要回禀她?”
朱依依忙在一旁,把正王妃来宫内搜查,鸡飞狗跳的事情说了一遍,还说让月王妃去向她回禀事实。
图瓦面色有丝不快:“本王昨晚就在此处,怎的与月王妃未曾瞧见那刺客?难道说,本王就是那刺客?真是无礼,这苏娅,和她爹一样不识趣,本王不是吩咐过她一个月不得进娴吟宫么,她怎么又来了,还把我放在眼里吗?小言子”
小言子得的一声应着。
“你去告诉她,这个月景福宫所有人的月例全部裁掉,因为宫主无中生是非,若她们的主子依然如故,下个月的也撤销,直到不再叨扰娴吟宫为止。”
他抬起手,一脸溺爱地,轻轻拨弄了下我头上的花冠,说道:“你不用理她说甚么,也不必听命于她,有我在。”
众宫人皆低头,不敢直视,有一两个发出哧哧的轻笑声。
图瓦不作理会,携起我的手,便往门外走去,:“备车,出宫!“
我道:“就穿成这样出去?怕引起太多惊动。”
他一拍脑门,说:“我把这茬忘了,更衣更衣。”
图瓦装扮成一富商模样,而我则扮成富商夫人,随身七八个小厮,三两个丫环。为了吃顿饭,劳师动众地出发了。
我问图瓦:“一顿午膳,就在宫中吃点便是,现下已过饭点了,何必大费周章要出宫去吃呢。”
他看向我,嘴角一丝暖洋的笑,“宫中御膳,我已经有点厌倦,月儿也多日未出宫了,你不想出去透透气么?”
我道:“自然是想的!”
青色小轿并不扎眼,顺着都城的大街小巷走过,也未引起路人关注。
走了片晌,来到一座外面稀疏平常的饭馆前,有两层楼。图瓦让随从在外面等着,与我走了进去。进去一看,里面装修雅致,倒是别有一番洞天。
图瓦熟稔地点了几个菜,便有一眉清目秀的小二上来收走了菜单,须臾之间菜便上了。
我定睛一瞧,这几个菜实在是稀疏平常,一道小葱蒸鸡蛋,一道羹汤,里面有嫩菜叶、竹笋、面疙瘩、果仁等,图瓦说这叫道士羹;过了一会,又上来一道叫花鸡,一份醋鱼。
我说道:“这些菜看起来,并不如御膳丰盛可口啊,有什么特别吗?”
他缓缓抬起头,看不出什么表情,慢条斯理地说:“宫中菜肴,吃多了只觉得油腻,令人脂肠满肚,心思昏沉。不如民间饮食,吃了身心舒畅,心思澄明。这道叫花鸡是专为你点的,怕你觉得太过清淡。”
我心道,你是皇家贵族,自小生在宫内,偶尔尝尝,觉得民间饮食妙处很多。我自小在民间,天天吃粗茶淡饭,看到这些,也就了了。便“唔”了一声,被叫花鸡的香味吸引,撕了一片入口,觉得美味异常,便夸道:“这叫花鸡真好吃,也不枉出来一趟。”
他听了,微微一笑,饶有兴致地看我毫无风度地狼吞虎咽:“喜欢就多吃点,胖一点,更好看。”
我只当没有听到。
吃饱喝足,我喊道,小二结账。
那斯文小二过来,说道:“客官可是吃好了,共六钱银子。”便看着图瓦等结账。
图瓦摸了摸口袋,忽道:“哎呀,出门匆忙,忘带银子了。小姐你可有?”
我一脸惊诧,看他那样子不像有假,便从贴身荷包里掏出碎银,给了小二:“一两银子,不用找了!”
那小二接过银子,充满同情地看了我一看,又用鄙视的眼光看了看图瓦,嘴里嘟囔着:“打扮倒像个体面的,做的事却不体面。
图瓦佯装发怒,拍桌子道:“小子你说什么?新来的是不是,我可是认识你们钱老大的,再乱讲话,我让他扣你的薪”
声音有点响,四周食客纷纷投来异样眼光。
那小二更生气了,恨恨地看了图瓦一眼,好像压抑着火气,还是走了。
我笑着拉他赶紧下楼,小声说道:“好了殿下,就别逗他了,他要是知道你的身份,不得吓死。赶快回去吧您嘞,没看见大伙儿都朝我们这边瞧么。”
出了饭馆,坐上小轿,打道回宫。
那图瓦坐在轿子里,还在絮絮叨叨:“真的是出门太急了,本来还想带夫人去城东的首饰铺,给夫人买点东西呢。”
我说:“殿下别逗臣妾了,在宫里赏的珠宝首饰用都用不完,您哪看得上民间的粗制之物。”
他又絮絮叨叨道那可不一定,还说,他真的认识那家饭馆的老板,他以前常去,跟老板交情不错,这伙计是新来的不认识他云云。
我此时只在心里默想:这哪像个王子,倒像个啰嗦的民间俗夫,气质呢气质呢?脑海中便浮起士勋温润如玉、颇有风度的形象,眼前这位,与士勋一比,更显得幼稚非常。
正当我半闭着眼,图瓦在一旁絮叨说话的声音被我自动忽略、左耳进右耳出之时,忽然他说话的声音消停,我便侧身朝他看了一眼,这一看可吓我一跳,只见一明晃晃的匕首直捣图瓦胸前,被他用两指捏住,若是晚了半分,那匕首便直刺心脏!
此时轿外一片刀剑相撞的乒乓哐当声,图瓦把我护在身后,便与那些人打斗起来。然而我发现,所有来人目标只有图瓦,而不是我,便叫道:“殿下不必管我,他们是冲你来的,你自己当心!”
他却充耳不闻,只始终将我拦在身后,对那些来人却如削瓜砍果一般,轻松应付。
片刻,侍卫和图瓦便将蒙面人砍了个干净。
只有一个还未死的,想逃走不成,图瓦命道:“留活的。”却见那人咬破口中毒丸,自戕而亡。
我倒吸了口凉气,说:“这些人却是哪里来的,要致殿下于死命?”
他神情淡漠,仿佛刚才的话唠却是另外一个人,淡淡道:“我已经习惯了。倒是月儿你,让你受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