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就走。你上次说的晚会,在哪里?”眼看快要爬到了,梁采繁问他。
“那天我来接你。”韩汝九郑重地回答。
“这么神秘啊。”梁采繁脸上满是笑意,却也不多说什么。“我知道了,到时候给我电话吧。”
“到了。”灵隐寺就在眼前,韩汝九停下来。
“嗯,到了。”看到灵隐寺那那块红木匾,贴金底,黑漆字,边上镶了二龙戏珠,三个大字气势磅礴,她笑笑,道,“我们回去吧。”又转身下山。
“哎?”韩汝九看着她下山的身影,一头雾水,不是说要去找人嘛。这都爬到了,怎么又自顾自下山了?
“我们不是已经到过这寺了,此时不走,还待何时。”梁采繁清冷如水地声音缓缓传来,声音中隐隐带笑。
虽然她说的不无道理,他韩汝九也不是什么大俗人。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行,并不是一定要恪守陈规。但是,“不去吃面了吗?”
“下次请你吃吧。”越行越远的女子,声音依旧清朗,还有那那半壶虎跑龙井茶以后来喝也不迟,说话的女子在心里淡淡加了一句。
“我记得你这碗面。”韩汝九快步追上去,跟着那个如风的身影。
清风徐来,怪石嵯峨的飞来峰与清幽如画的北高峰之间传来一个清朗从容字正腔圆的女声,念的是白居易的《灵隐寺》:“一山门作两山门,两寺元从一寺分……天香桂子落纷纷。”
灵隐寺某处的大树底下,年届九十,靠着古朴躺椅须眉洁白的老和尚听到那个声音,睁开那双因为历经沧桑而饱含智慧的双眸,眸光闪了下很快又闭上眼睛。躺椅轻摇,穿着整洁僧袍的老和尚跟头上的那棵古树一样,随风而动,却又不动如山,只是慈祥的面容上多了丝笑,笑得古意苍苍。
梁采繁从韩汝九这边出去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韩汝九说特意请了一个大厨,要好好请她吃顿饭。梁采繁对他的安排没有疑义。
灵隐寺一行,让她对韩汝九这个人有了新的认识。一开始,在地下酒吧的时候只以为是个爬上位的大流氓而已,而后在他的私家住宅里她又发现这个男人不但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还有着一般男人没有的痴情。
有时候,人的思想太狭隘了。总觉得一个人的痴情便是一辈子不娶不嫁,然后以一种虔诚的姿态去守候那个他她曾经爱过人的。其实,这些都是表面的而已。
正如佛家所言,只要有心向佛,又何必去在意是何种修行。
达摩祖师面壁十年,终成正果,济公和尚酒肉穿肠过,也是位列佛家。如果一个男人,无论寂寞困苦的时候还是富贵荣华的时候都以一种全身心的态度去怀念心中的那个人,这样的爱还不足够吗。
对于别人的爱情,梁采繁从来都不妄加评论,但是这样的事看在眼里,她也会有所唏嘘。
吃饭的屋子在三楼,夏日的天总是特别长。三楼的房间,这是梁采繁没有来过的。一袭淡色的木质窗户,一打开,光芒红润的落日挂在山的一边,似乎很快就要坠到那边去了。
天空中的流云被染成了一片绯红,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般美丽的景致,在这个古朴雅致的房里,似乎别有一番风味。
一张梨花木的桌子,两张凳子,只有她跟韩汝九两个人,一壶清酒,几盘小菜。
不知道韩汝九所说的大厨是从哪里请来的,只觉得这个人有股子浪漫主义的色彩。
“水风轻,萍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四道菜名,如诗如画,美丽地令人惊叹。
梁采繁在心里喟叹,然后伸筷挟向那道仿若一朵紫色睡莲的“水风轻”,细细品尝。
“原来是茄子,嗯……不错,茄子难做处便是特别吃油,往往太过油腻,而这却是清清淡淡,入口即化,不但茄香盈齿,咽喉处似还能尝到一股莲香。”
“这一叶青萍中染一抹浅黄,难怪叫‘萍花渐老’。”韩汝九则伸筷挟向那状若青萍的菜,“原来是青瓜,嗯……生与熟间拿捏得恰到好处,清脆爽滑,最佳处便是瓜汁饱满且原汁原味,定是现采现做。”
“月露冷?”梁采繁看着那盘一片片圆润澄黄如满月,挟起一片,上还凝结着一滴滴似珠似露,轻轻咬下一角,一股脆甜便从口中散开,“看来取材莲藕,选粗细适中的嫩藕,切成厚薄大小一至的圆片,再点以雪兰汁,不但好看其味更绝!‘月露冷’,好名字!”
“梧叶飘黄原来是芽白。”韩汝九也尝了最后一道菜,一瓣瓣形如巴掌,芽叶嫩黄,色泽动人,“嗯……嫩且鲜!”
“哈,没想到这四道菜不但全是素菜,且是极为平常的菜。”梁采繁叹道。
其实任何行业都是如此,越是简单的一件事情越能够证明实践者的实力,所以《食神》中最后做的是蛋炒饭,而数学皇冠上的明珠歌德巴赫猜想最终是由谁来攻克“1加1”。
韩汝九替她倒了一杯酒,笑叹:“能让梁小姐如此夸赞,这大厨果然了得。”
“的确是好,不知这人是哪位名厨啊?”梁采繁虽然对吃的没有特别的要求,但是吃出一样东西的好不好吃,有多好吃还是可以的。
“陈家的后人,以前在北京替那些中央干部做菜,这些年回老家了,前几天我才找来的。”韩汝九笑道。
陈家后人,那个被慈禧太后御赐的神厨的陈家吗?果然是有本事,难怪味道有些熟悉,以前在人民大会堂宴席上,她好像也吃到过这些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