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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入狱

夏至在判决书上签字画押完毕,颠老头收起判决书交给上级审核、盖章,诸般程序走完,颠老头便领了夏至将他带到轻犯监狱,夏至一路细看,见那监狱盖的及其简陋,残墙破瓦、将塌为塌,心里大乐,想着如此地方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明日里如果这些狱卒查的不严便越狱走了算了。这一整天没见到霜降,着实思恋的厉害,只怕那菇凉也是等的焦急。

颠老头将夏至交给了一位狱卒,交接完了手续,再由狱卒给他定了房号,领进了一间偏角落的狱室,那狱室光线较差,点的有一盏灯,忽明忽暗,有两张床铺,床面上胡乱的堆了些东西,另外加一张桌子,桌面上一副碗筷,碗里还剩有半碗饭菜。里面已经有一个人,那人披头散发、四肢八叉的躺在床上,夏至走进去坐到另外一张床上,嘴里嘀咕道:“这是什么破地方,乌漆墨黑的,一张像样的椅子都没有。”

那狱卒白了他一眼,说道:“小子别不知好歹,多亏有千叶山庄的庄主李先生给你说情,我们才把你安排在这间最好的双人监牢里面,里面那个小伙子花了十两银子才给他住进来的。”

夏至轻哼一声,不以为是。倒也知道和这狱卒多说无益,也就不去理他,嘴巴上也不再抱怨。

那狱卒告诉了夏至这牢房里的规矩,又叮嘱二人不可闹事,需安分守己。婆婆妈妈的说的一堆便自离去了,夏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全然没有睡意,四处张望了一会也全无新鲜之物,不觉百无聊奈,见那躺在对面床上的人始终一动不动,也不管他有没有睡着,扯开了嗓门说道:“兄台好啊,不知兄台犯了何事也给关进这黑屋子里来了?”

那人侧了下身子,有气无力的回道:“还能犯什么事,不就是就调戏良家妇女吗!”

那人发音准确、清晰,而声调较高,倒也不难听,就是与众不同,非常独特。

当时武林人士对于调戏妇女这类淫邪之人及其不齿,甚至比那些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强人更加遭人鄙视。夏至见此人直承己过,却丝毫不以为耻。颇感奇怪,又问道:“兄台只是为了住舒服点的牢物就愿意花上十两银子,定然是有钱人,既然有钱何不去窑子里逛,又直接痛快,又不会被关进牢房里来。”

那人回道:“窑子里的****如何比得正经人家的菇凉,一个脏如粪便泥巴,一个洁如清水美玉。兄弟你如果好这口,自己去就好了,我是决计不去的。”

夏至笑道:“兄台说的极是,那地方我倒从没去过,也决计不会去的。”

那人乐道:“是呀,就该这样。你说一个女孩子,哪个出生的时候不是冰清玉洁,楚楚动人,集天地钟秀之气,让人怜爱。偏偏长大了却去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不仅愧对父母,更是有负于造物者的一番精心雕刻。”

夏至道:“也有些姑娘自己并不想去做这等事,可能是家境贫寒,食不果腹;或是为人所逼迫。”

那人大声说道:“哪里会有这等事,如今圣天子得第一良相辅助,整个国家井然有序,天下天平,国泰明安,百姓个个家境丰裕。可从来没听说过有谁家家境贫寒,更没听说过有哪个人食不果腹;至于逼良为娼这就更加不会有了。第一良相治下怎么会有这等不遵律法之事。”

其时当朝圣天子拜土宗的宗主安载道为相,安载道颇有治国之能,为相十年确实将整个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人民安居乐业,已经颇有盛世之象。但也不至于能到个个家境丰裕的境地。安载道又非常会做表面功夫,花费巨大心血将皇城建的金碧辉煌,对皇城居民更加偏袒照顾,要说皇城居民个个家境丰裕,确实不虚。天子终生未出皇城,见得如此太平之象,自然对安载道极尽赞赏,朝廷中那些怕马溜须之辈,体察圣意,对安载道的赞扬更加是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竟然厚颜无耻的尊安载道为第一良相。如此这第一良相的称呼由皇城传开,如今已传遍天下。

夏至反驳道:“第一良相自然了不起,可是我隔壁家的王大妈,儿子感染瘟疫早丧,老公又害病,常年卧床不起,她自己手脚不太利索。她的家庭不就是家境贫寒之家吗?如果不是得我师父接济,她和她老公不就是食不果腹之人吗?去年城东有个姓秦的妇人,远嫁到我们凛冬城。老公突然暴毙,沦为寡妇,她又一直未得子嗣,她婆家人竟然要将她卖进千艳阁做妓。幸好我师父得知,及时制止,又给了那些混蛋不少银两,才救下那寡妇。否则那秦姓妇人不就被人逼良为娼了吗?”

那人一声冷笑说道:“如此说来你师父竟然比第一良相安先生更加能干,更加有将相之才。安先生照顾不到的人倒是被你师父给照顾到了。哈哈。。。厉害,厉害,还未请教尊师高姓大名?如此了不起的人物小人真心拜服。”

夏至见他言语、神态轻蔑,已经颇感气愤,说道:“恩师姓石,名讳上轻下云。江湖人称十一指的就是恩师了。料来你也听说过。第一良相安先生有治国之大才,更为一宗之主,功夫出神入化,我师父确实不及,但我恩师侠骨仁心,急人所难。江湖中确是能算得上一号人物。”

那人听完哈哈大笑,说道:“我还以为你说的是谁呢,原来是十一指这糟老头。这糟老头三年前来找我爹,在我爹面前唧唧歪歪啰嗦个不停。说什么五行相生相克,又说什么独木难支、唇亡齿寒的。乱七八糟、一派胡言,等到和我爹动手,十几个回合就已经被打的趴在地上起不来身,没想到他徒弟也这么。。。。。。”

话还没说完,一副碗筷迎面飞来。原来夏至听他如此辱骂恩师,心里气愤早已难以克制,不等他说完就抓起桌上的那副碗筷奋力扔了过去,那人反应极快,东躲西闪居然给他躲开了。但是那碗中还有些残饭冷菜,经夏至这么投掷,已经溢出了碗,在空中四散飞开,那人虽然身手敏捷,逃得快速,但牢房狭窄,这饭菜又来的奇快,毕竟是不能全部躲掉的,一时间满身满脸的米饭、油汁、菜叶子。夏至哈哈大笑,骂道:“你这不要脸的东西,就凭你那便宜王八爹还能打得过我师父。他王八儿子这般窝囊、废物。饭都不会吃,吃的一身一脸的。还敢在这里胡扯,张嘴一声第一良相,闭嘴一声第一良相,第一良相和你爹是老相好吧,这般维护他。”

那人只气的全身发抖,捏紧了拳头,大声怒道:“你。。。你******。。。爷跟你拼了。”大踏步,扑身而来。夏至也不怕他,待他跑近了身,一拳照着他面门打去,那人奔跑而至,身形还未站稳,夏至以逸待劳,以静制动,大占便宜。再加上这牢房狭小不易躲避。本来算准了这一拳应该是能妥妥打中,因此夏至这一拳使足了力气。哪里料到那人似乎能未卜先知,待拳头打来,突然将头沉下,闪过这一拳。他身体前冲之势不减,一头撞在夏至身上,同时又将双手反拿,抓住了夏至的胳膊,使劲一拧,夏至身体被撞,胳膊被拧,一跤坐倒在地,那人顺势起脚,一脚踢在夏至身上。

那人这么一撞、一抓、一拧、一踢,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倒像是事先知道了夏至会全力的照他面门挥拳一般。这冲过去以头撞人,虽然别出心裁,难得一见,却也算不得武术大家的手笔,难登大雅之堂。但这反手一抓,出手之迅捷,尺寸之精准及其不易。隐隐能看出名家风范。

夏至出师不利,只一个回合便被打的狼狈不堪,强忍住身上的疼痛爬起身来,挥舞着拳头往他小腹打去,那人见他爬起时倒也不来突袭,一直等他站直了身体,挥开了拳头,那拳头将至未至之时突然弯腰收腹,上身前倾,顺势抬起左拳一拳打在夏至的面门上。夏至见他这般料敌先机,克敌机先不觉心中暗暗叹服。这一拳打在鼻梁骨上,夏至疼的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咬牙强忍住不让掉下来,又挥拳去打他胸口,哪知道那人又是在他拳头将到未到之时迅速闪开,倾斜了身体,挥左拳一拳又打在夏至的鼻梁骨上。夏至见他连打自己两下,而右手却别在身后一次未出。对自己如此侮辱已让夏至气的面红过耳,全身颤抖。夏至退开几步,稳住身形。暗暗提了血气,集聚在拳上,一只拳头通红如血。又大吸了一口气,向前疾走几步,一拳打出,那拳击出时突然间幻化出五六个血色拳影同时向那人打去。那人登时面色凝重,忙抬右手,在空中全无拳影的地方虚抓了一把,瞬间那五六个血色拳影全部消失不见,而夏至的一只拳头却给他闹闹抓在手中,那人挥动左拳,一拳又打在夏至的鼻梁骨上。

夏至鼻梁骨连中三拳,早已鲜血直流,而眼眶中的眼泪已经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那人松开了夏至的拳头,退后几步,哈哈笑道:“幻影红拳,雕虫小技。十一指收的脓包弟子,太差劲了,打架打不过,眼泪流多多,有多么不中用的师父就有多么不中用的弟子,你说是不是。。哈哈。。哈哈。。。不如你改投我为师算了。”

夏至哪里受得了这等作践,气的是头昏脑涨,胸口扑通狂跳,一颗心脏几乎都要跳将出来。忙抬起衣袖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嘴里骂声:“我****娘。”纵身扑了过去,之前那几拳打的还颇有章法,现在一肚子怒气待将发泄,将师父平日教的功夫、心法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是胡乱的挥拳乱打,近似街头痞子斗殴一般,哪里像是一个苦练了十年功夫的名家弟子。那人见夏至发疯,出拳虽然全无规矩却密密麻麻如雨点般砸将过来,眉头微皱向后退开一步,看准了时机,伸手隔开夏至挥来的拳头,提右拳一拳打在他的胸口,夏至拼着挨上这一拳,急急忙忙又挥出一拳,正打在那人的肩上。

两人各退后一步,夏至万万没有料到自己这么慌忙仓促之中胡乱挥出的一拳竟然能够打得中他,心里狂喜,又依葫芦画瓢般扑了上去,张牙舞爪,拳打脚踢,乱七八糟,犹如疯妇。那人隔开了大部分攻击,不时还击几拳,而自己身上也难免被夏至打中一拳。二人这么有来有回一阵乱打,到底是夏至挨打甚多,而打中甚少,还好夏至体格健壮,挨了不少拳头却也能坚持站立不倒。

二人正打的不可开交、热闹非凡,几名狱卒听见两人的打骂声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开了牢门大声吆喝:“都给我住手,都给我住手,还有没有王法了。”两名狱卒跑上前去一人抱住一个将二人撕扯开来。二人兀自“******”“干你妹子”的骂个不停。

狱卒将二人拉出牢房,带进一间审讯室,一顿说教,那狱卒知道二人都是会武之人且颇有来历,一个是富家弟子,一个是名师高徒。倒不敢拳脚相向,实在怕以后他们出了这牢房,暗低下和自己为难。说教完了又有狱官过来将二人打架斗殴之事做出判罚,两人各自埋怨对方,皆白眼相对,怒容满脸。那狱官说道:“二位小伙子,血气方刚,个性强烈。年轻人喜欢打架闹事也属平常。”看了一眼夏至,摇摇头又说道:“但你这小子来牢房第一天就打架,也是少见。”夏至低了头闷不做声。那狱官又说道:“这是牢房,须得有牢房的规矩。你们两位这次公然打架斗殴,我将你们监禁期各加上两天,二位如果不服气,回到牢房里面不知悔改,还要打闹,那么我就给二位再加四天监禁。再犯则是八天,然后则是一十六天。二位如果喜欢待在这里,那便天天打上一架也无妨。”

夏至和那人回到牢房,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互不理睬。而自这次打架,狱卒对二人的监管更严密的几分,夏至想要越狱的念头只能落空了。

二人一直耗到傍晚,一位弓腰驼背的老头提着几份饭菜送到牢房门口,那人拾起被夏至摔坏的碗筷递了出去,那老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接了破碗筷,将一碗饭菜一副新筷子递给了他,又递了一份给夏至,弓着背慢悠悠的走开。

这牢房饭菜颇为简单,然而夏至这两个多月来一直伴随霜降学武,常常有一顿没一顿的,伙食比这还要差的多,这餐饭他倒吃的甚感欢快。那人却只吃了一半便不再吃了,因看夏至吃的精光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说道:“你胃口不错,把我这碗也吃完吧。”

夏至不去理睬他。

那人又说:“你我打架归打架,但粮食不能浪费。你今日已经撒了半碗饭了,再这么作践。上天一怒之下降灾于世人,到时候天下黎民百姓受苦岂不是你的罪过。”

当时食物得来不易,人人皆有爱惜之心,父母教育小孩子,如果不好好吃饭,胡乱浪费,就会惹得老天爷发怒,来年风不调雨不顺,粮食没收成,一年都会饿肚子。

夏至道:“你吃不完不知道让那老头少给你装点饭啊?倒怪起我来了。”

那人叹道:“那老头是个聋子,和他怎么说的明白,本来一碗饭我是中午吃一半,晚上再吃那剩下的一半,却被你连带了饭碗一起扔了。不怪你怪谁?”

夏至道:“那你自己努力吃完就是了,谁喜欢来吃你的碗底。”

那人道:“我本来也想啊,然而食量不行,实在咽不下了。今日这饭要是不吃完,明日就要坏了。兄弟你胃口好,就吃了吧。明日我来吃你的碗底就是。”

夏至见这人神情恳切,全然不像作伪,想他本来是个富家子弟,却对粮食如此爱惜,想起自己平日里各种浪费,竟然丝毫不以为过,今日和他一比顿感汗颜。便拿起那半碗饭说道:“兄台如此爱惜粮食,小弟佩服。”说完一顿狂吃,将那半碗饭也吃的精光。

那人顿时喜笑颜开,说道:“多谢了。”

如此几天来每次吃饭那人都要先将一半米饭分给夏至,夏至餐餐饱食,自然高兴。而那人也能顿顿吃完,晚上也不用吃那残饭冷菜了。两人这才勉强能够“和睦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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