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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夕阳下的情

残阳似血,染红了大地和山川。百蝶谷的蝴蝶似乎都躲藏了起来。一阵凉风过境,吹乱了山坡的高草,也吹乱了熙钰和穆临风年轻的心。

别后的重逢,竟然如此戏剧性,两者复杂的心情,此时无以言表。

“真是想不到啊!”穆临风随便说了句,意欲打破这种沉闷的局面。

“哎!你相信命运吗?”终于获得自由、弄清自己的身世、却又不知何去何从的熙钰总算开了口。

穆临风脑海一片空白,敷衍着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也许相信;也许不相信。”

“哥哥,咱们回去吧!”熙钰这丫头,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脸上顿时飞出了两朵红霞。

“你叫我哥哥?”穆临风满脸不解:“那我们……回哪里去?”

“回熊豹村去找我父母。”熙钰嘴里说着,心里却没底。

“不不不!我还得回万寿山呢,要不然,师父会担心的。”穆临风脱口而出,却又忽然意识到不妥,便转移话题道:“恩,这荒山野岭的,你一姑娘家,不安全,还是我和你一起,回熊豹村找你父母,呃,也是---我的养父母。”

“我们的--父母。”熙钰肯定地重复了一遍,两颗年轻的心,终于有了同样的节奏,大手和小手、温暖的和冰冷的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石门外,山坡前,草木蔓延,直伸向天边,晚风习习,吹乱了心怀,再相见已物是人非,只有年轻的心依旧存有善念。

不论谁,被利用也好、被欺骗也罢、被误解也罢,一切都不再追究,即使,这一切从此与风月无关,哪怕,时间就在这一刻静止……

血蝴蝶依然蜷缩在原地。奄奄一息的她,也许被当时的情景所感动,她使劲张了张疲惫的眼,似乎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她还不想死!她要活!要轰轰烈烈、堂堂正正地活!要真正掌握自己的人生、追寻自己的幸福。

东边,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卷集着飞沙走石,夹杂着快马的蹄音,继而,一声呵斥穿透长空--“让开!”

话音落处,一黑衣男子,骑一匹黑马,满身尘土奔到百蝶谷石洞门前。他飞身落下,直奔血蝴蝶而来。他麻利地,将沾满灰尘的手指,探向血蝴蝶口鼻。见其气息尚在,便一把抱起面目全非的她,翻身上马而去。

去时,黑衣男子诡异地扭头,瞅一眼熙钰和穆临风。紧接着,同来时一样,马蹄扬起一阵沙尘,人马便在沙尘中远去。

穆临风暗想:“这黑衣人可是血蝴蝶的父亲魏震天吗?他不是偷习武功、经脉尽断了吗?难道是血蝴蝶的师父‘枯叶蝶’?他那诡异的眼神……”

月,不是很圆,却朦胧得恰到好处。树梢在空地上,尽情地拉长它的影子;风,从四面的山峦吹来,夹杂着泥土与绿叶的清香,一阵紧接一阵地偷袭着嗅觉,抑或,有萤火虫低低飞过草丛。远处隐约传来两三声不夜鸟的长鸣……

这样的夜,穆临风与熙钰这样的两个人,相牵着慢步走出了百蝶谷。

路,长长地蔓延着,千百交错。两人各自沉默不言语,似乎执著着要走破脚底这双鞋。

天渐渐明亮起来,偶尔可遇见几个早起赶路的,必要时也方便打听熊豹村的去向。

一路寻来,终于看到一个写着“熊豹村”的低矮石界碑。眼前的一切,并不熟悉,七零八落的屋舍、大片的翠竹林、围着竹篱的菜园、挂着青涩果实的树……等等!怎不见鸡鸣和狗吠声?村里的人呢?

带着疑惑,穆临风与熙钰敲开一张破旧的木门,探出的是一张惊恐不安的小男孩脸蛋。

“小弟弟,别怕,哥哥不是坏人。”穆临风道。

小男孩点漆似的眼睛,上下打量穆临风,认真地点了点头,抬眼看到身后的熙钰,于是问道:“这位姐姐,也是好人么?”

熙钰做了个张牙舞爪的鬼脸,怪声怪气道:“我是恶鬼--”

熙钰本想逗逗这小男孩,却不曾想,竟吓得他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往里就跑。

穆临风追上,急急道:“别怕别怕,姐姐逗你玩儿的!”

追到里屋,穆临风竟没遇上一个大人,于是问道:“小朋友,你的家人呢?”

小男孩一指身后床榻,满脸委屈道:“爸爸被恶人抓去了,说是修……修……修大墓,妈妈得了病,没钱买药,她起不来了。”

穆临风惊诧间,从兜里掏出几块银子,安抚了孩子和病人,兄妹二人继续四处打听。

原来,有个叫“霍云赫”的恶人,住在不远处的山寨里,隔山岔五的,就到村上来抓人、放人、抢富家。

由于那霍云赫力大无穷,又来去如风,村里人都拿他没辄。前段时间,听说那个霍云赫他娘得了怪病,全身青紫,卖药郎中黄文轩(即熙钰的父亲)被拉去看病,服了数副药仍不见好,因此,黄文轩被霍云赫狂打二十大板后,逐出了家门。

后来,霍云赫请来个巫师,说什么要给他娘盖一座大墓,之后将一红花闺女、连同他娘穿过的那些衣裳,统统埋入大墓,他娘便可病愈。

于是,霍云赫又跑到村里来,疯狂地抓劳力。那卖药郎中黄文轩,也被抓了去修墓。

据说三日之内,那大墓便告竣工。

穆临风扼腕大怒:“荒唐至极!真是岂有此理!”

“我倒有个办法,不知能不能行。”熙钰凤眼一转,道:“他们不是要找个黄花闺女下葬吗?我先准备几支毒箭,藏在袖子里边,然后用这个法子去靠近那恶人,等他走近了,我就用毒箭射他眼睛……”

穆临风心内骇然:“这霍云赫固然可恶,但他也知道抢富人不抢穷人,可见他还有那么一丝半点儿良心,看熙钰一副天真单纯的模样,却要拿毒箭来射人眼睛,这小姑娘忒也狠心!”于是道:“不成!这霍云赫什么身手我们尚未清楚,你这样莽撞作决定未免牺牲太大……”至于评论熙钰是否狠心,穆临风自是不忍说出口来。

熙钰吊梢眉一皱,侧顾穆临风,计上心来:“要么,咱现在就上山寨去!”

“那你想怎么样?”穆临风犹豫不决,毕竟是乍见江湖,诸多顾忌,他一面在担心熙钰会不会用毒箭射死了那个霍云赫,一面又怕熙钰被霍云赫怎么样了。

熙钰一瞟白眼道:“这霍云赫抓的是我爹爹,又不是你爹爹,你当然不心疼了。”

穆临风最不能忍受的事情,便是受人冤枉了,再者,这黄文轩还曾经是他幼时的养父,现下听得熙钰这么一说,不免生气,一捋长袖道:“谁说不去?”转身便即迈开大步,朝霍云赫的山寨走去。

二者一前一后,不知不觉已到了山寨的白玉栏外朱漆大门下---好气派的场面!这哪是山寨呀?正惊讶间,倏地眼前一暗,挡住视线的,是一满脸胡腮的汉子:“二位哪里去!”汉子声若洪钟。

寒光闪动,一柄长剑倏地抽出,穆临风紧接着扭转剑锋,斜削向汉子右颈!别看这汉子手无寸铁,却生猛异常,但见他一个急弓身,剑锋已躲,又腾地一弹腿,直奔穆临风腰际而去!穆临风以剑点地,一个飞身,已弹出数丈,继而旋身反攻。汉子急出横拳而搏,同时口中唱道:“有来无往,非礼也!”

如此来来回回,二人转眼已过十七招,穆临风突地停手,一使轻功,飘至白玉栏之上。

汉子惊赞道:“公子好身手!”

穆临风见那汉子,并无计较寻仇之意,便翻身跃下,扭头朝熙钰道:“我看这人也不那么歹毒,你可莫拿毒箭射他!”

“咱飞来山庄,好久未来稀客,请问二位到此,有何贵干呀?”汉子扯开了嗓门道。

穆临风心道:“此人好生有礼!莫非,我们是找错人了?”转头朝熙钰一使眼色。

熙钰笑道:“不知大侠可认识‘霍云赫’这个人?小女子有要紧事找他。”

“哈哈哈--什么大侠不大侠的,我只是山庄的一个下人罢啦!那‘霍云赫’,我自然认识。”汉子直言不讳。

穆临风好生意外:“山庄的一个下人,便有如此武艺,真是了不得!”

“今日之事,在下多有得罪!”穆临风连忙致歉,接着继续问道:“那‘霍云赫’是什么人?我想会会他,问他为何要扰乱乡邻、恐吓百姓。”

见来者乃善人,汉子爽快之极:“你们要找‘霍云赫’是吧?咯,他就在对面山寨住着,呃……只是这人脾气古怪,你们单独去找他,怕是不成……”

“如此说来,大侠与他交情非浅呀!”穆临风继续追问道。

“岂止交情非浅!根本就是……”汉子欲言又止,接着一声叹息,方才道:“说来惭愧,本人乃‘霍云赫’之兄,名为‘霍云辉’,当年家父‘霍先德’,曾是个赫赫有名的武官,助四王爷效力于朝廷。后朝廷出现内讧,皇子之间兄弟相残、兵刃相接,处在风口浪尖的四王爷父子,遭逆贼诬陷,同时又被内奸出卖,父子悲愤交加而猝死于大牢中。唇亡齿寒,我那失去靠山的家父,随即也被处斩---可怜家父一生效力朝廷,屡次驰骋沙场、奔走于生死之间而无怨无悔,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唉!”

汉子话语未尽,却清泪先行,哽咽着继续道:“当时,四王爷之次子及王妃,携我老母与兄弟,乔装后乘乱逃出京城,再雇马车,一路颠簸至此。弟弟‘霍云赫’,天生习武奇才,本有一身神力,又得名师指点,少年时即可以一抵百!他身手神敏、舞刀如龙,只是脾气古怪、作为更是嚣张,我这做老兄的,也拿他没辙!”

穆临风大惊,原来这乡野之地,竟有如此奇人。惊讶之余,不忘来意:“在下正想会会这等神人呐,还请霍大哥带个路,如何?!”

“本人正有此意!”汉子霍云辉笑道:“还望公子爷能把他给降服了。”

三者绕过一片浓密的树林,便来到霍云赫的寨子。寨子不大,却也阔气,这得归功于村邻那些富人门的钱财和穷人们的汗水。

“老哥,来得正好啊!大墓马上要竣工啦!”一个粗哑的声音由远及近。不用看,那自然是霍云赫在说话。

熙钰闻言气极,恨不能立马扑上前去,将来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一旁穆临风看出苗头,急急凑上前去,轻声道:“等一等!先把事情前后弄明白,再做定夺!”

待得那说话之人走到近处,穆临风与熙钰一瞥眼间,又不禁暗自好笑!原来,这霍云赫与其兄霍云辉,长得是一模一样,就连后脑勺上那块突出的颅骨,也是一般无二。

霍云赫发现老兄身边跟着两个陌生人,他只手捋着半长胡子,一边拿环目不住打量,一边道:“今儿个来客了?怎不通知小弟一声,老哥你也太不仗义了吧!”

霍云辉不说话,兀自转过脸去示意穆临风。

穆临风会意,凛然道:“客人不敢当!只是,你在村里抓的那些劳力,这就劳烦你,把他们交出来吧!”

熙钰怒道:“恶贼!快放了我爹爹!”

霍云赫仰天打个哈哈,粗嗓门道:“哎呀呀!这可不得了!哪儿来的黄毛小丫头、毛头小伙子?一上来就胡乱喊爹认娘的,须不知,我霍大爷还未娶亲呢。”

流光颤动处,剑已出鞘。穆临风正欲拼命,只听一女高音道:“慢着!”

遂见霍云赫身后跟上来四名女子,两前两后并排而行,前二者身着白色衣裙,纯净似水,后二者着黑色长裙,成熟丰润,四者腰间皆挂银光佩剑。后二者在霍云赫身边站住,前二者正移步上前,一边垂手握剑。

熙钰向穆临风一撇嘴,轻声道:“这四个女的,我来应付,你去对付霍云赫。能否救出爹爹与其他人,全在此举!”

熙钰说到“去”字,着白衣的两名少女已拔剑出鞘,训练有素地在空中划过半道圆弧,熙钰果敢地迎了上去,暗中将真气聚集,豁地横发两掌归一东风掌,二少女急忙挥剑相挡,只听“当啷”一声,掌力被弹回一丈开外的地面,“噗哧---”拍出了两个浅坑。

二少女挥剑旋身,剑锋一左一右直指熙钰两肩,说时迟,那时快,熙钰以退为进,重新扭转架势,自后送出两掌,两股寒冰之气游走跌宕如灵蛇,一少女脚下一滑,已移步圈外,另一少女躲闪未及,慌用老招横剑而拦,显然拿捏不准,一道寒光自剑缘穿过,直钻少女要害穴位,少女“啊”地一声,昏死过去。

另一少女的动摇来自同伙的倒下,是时,她已不再自信,兀自久避不攻,见穆临风正与霍云赫奋力相搏、双方都手忙脚乱难分上下,熙钰暗想:“还是赶紧将这几个纠缠的女子解决了才好。”便疾掌劈出,直奔白衣少女要穴而去,少女连连后退,和正在厮杀的穆临风撞个满怀,少女不禁娇羞万分,她这一退倒是躲开了熙钰的玄冰掌,却撞上了霍云赫发出的惊雷拳,拳到之处,传来筋骨暴烈之声,少女眼前一黑,昏死过去,正倒在穆临风怀中。

熙钰见状,忽然没来由地心上一怒,酸溜溜地道:“这女人,真不害臊!”

闻言,穆临风方才反应过来,也是又羞又惊,羞的是他抱了人家姑娘,虽是无意之举,却也心跳不止。惊的是姑娘为他挡了一拳,当然,即使这姑娘不去挡拳,只凭他“鸿雁无痕”的轻身功夫,未必就不能闪出圈外。

而此时,霍云赫的飞腿扫落叶又横劈了过来,全然不顾自己人已然昏死过去,兀自打得身心投入。穆临风点剑斜滑,避过一腿,紧接着翻掌回头,一掌直奔霍云赫脑门,掌锋如刃,破空切下……

“啪”的一声,霍云赫与穆临风对了一掌,又倏然分开,周围一丈开外,正与黑裙女人恶斗的熙钰,亦感觉到掌风的气浪所在,更见黑裙女人的裙褶飘曳不止。紧接着,“噗”地一声,穆临风被震退数步,霍云赫乘胜急扫连环腿,穆临风暗自焦急:“这样打下去,不被打倒,也会累倒。不如剑出狠招,快些结束这场争斗,即使受伤,也无怨言。”

穆临风主意已定,而熙钰与那两名黑裙女子亦斗得正急,无法脱身。穆临风挥剑如虹,几束寒光划过,剑锋狂劈向霍云赫……

“喂,你来真格的?!”霍云赫闪身笑道:“你小子怕是不想活啦!”笑罢运足真气,唯见气雾翻腾,如同行云流水,聚集于霍云赫胸前。穆临风见状,额头“突突”直冒虚汗,心道:“这一掌发出来,却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回紫霞洞天?但一味地躲避,不说解决不了问题,却也非男儿所为!”

穆临风正暗自惶恐,只听一声娇呼:“公子小心!”穆临风心内断定是适才抱过的少女在说话,抬眼望处,但见满眼亮光,照着自家胸口飞射而来,一旁的霍云辉自是瞠目结舌,想阻止已然不急……

待得众人回过神来,一白衣少女已中掌仰躺在地,嘴角一抹殷红的血迹。穆临风一看,认出了正是他适才抱过的少女。众人皆不明所以,只有穆临风清楚---缘是霍云赫这一掌,又被她挡了去。却不知她如何醒得这么快,又为何要为他挡上这么几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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