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临风睁眼起床,开得窗来,雨已过,万物清新,天边朝霞一片。
原来,穆临风昨日练剑,太过吃力,以至于佯装熟睡的他,不知不觉便当真熟睡过去。
而此时,他睡意全消,转身便去摸剑,确定了他的仙剑尚在,而眼前,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他走出后房,瞥见侧房之门虚掩着,正欲与那易登天老头道声“早安”,然,向其房内张望,却未见半个人影!
穆临风隐隐感觉不妙,便进得房来,果然发现被褥凌乱,有一大半掉到地上来,而窗前翻躺着一只旧鞋,似是慌乱之中,被人故意遗留。
穆临风一眼认出,那只旧鞋,正是昨日易登天老头脚蹬之物,即而暗道:“坏了!这易登天老头出事了!”
寻遍庙前庙后,穆临风只见到一些零乱的脚印,也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却始终不见易登天老头的影踪。
穆临风又仔仔细细地,原地搜索了一遍,终于,在后院被踩倒的草丛里,拾到一截破碎字条,便急急展开来看。
这是半张老字条,下边一截被人撕掉了,已不知所踪。上书字迹有些朦胧,细看,似乎是张契约,其上写道:“本人易登天从此不问江湖事,正反两派亦与本人无关!他日若违此约,依尔处置!愿尔……”字迹从此处被人撕开,中附一个半陈旧指纹印记。
穆临风心里跳出一连串的疑问:“这易登天老头几时与谁订了这等契约?又是于何种情况之下所订?这于易登天又意义何在呢?那日易登天老头所说的‘蛇蝎女人’与这件事可有关联?还有,昨夜那对图谋不轨的借宿夫妇,又到底与签约之人,存在何种瓜葛?”
念在易登天老人家对其有恩,穆临风决定将此事追查到底!
打定主意,穆临风不忘与那易宴儿道别一声,却见那易宴儿正背墙低头而坐、手里拿着个木偶在扎针,扎一下痛骂一声。
穆临风凑近一瞧,这木偶做得非常粗糙,似乎是个女娃模样,而易宴儿嘴里骂的,明显是在诅咒那浪荡公子熙远。
联想到昨日那大脚美妇,穆临风再仔细推敲她为何头发与面庞未曾被雨水淋湿,而且每每开口说话时,都要逼紧了喉咙,忽然,穆临风茅塞顿开---易容!男扮女装!
一旁易宴儿,尚且不知易登天老爷子失踪一事,只自顾着为她的****受挫而烦乱。
经验告诉穆临风,如果现下前去道别,免不了又要遭那泼辣丫头的白眼,便转身取了笔墨,找出一叠旧纸,正欲挥墨作字之时,凑巧一阵风吹过,掀乱了那叠纸。
忽然,一张字联映入穆临风眼帘,上狂乱题道:
青山万重水绕流,
几番幽梦几多愁;
今朝有酒今朝醉,
一纸羞约摆案头。
穆临风寻思:“还真看不出,这一瘸一拐的疯老头儿,也能写出如此诗句来。”继而叹息:“这字里行间满是忧愁,只为一纸羞约的存在。可见,这一纸羞约对题诗之人的一生,占了多重分量!”再转念一想:“这一纸羞约会不会就是那半截字条呢,可那字条上的笔迹,明显清秀很多,绝非出自此等狂人之手。”
穆临风再看,见到左边一行蝇头小字道:“易登天醉后狂涂。”
穆临风写了张便条,挂在庙门内侧,别上仙剑,大步走出庙来。可出得庙门,却不知何去何从,心里忽然没了底气。敌暗我明,眼前之势明显于己不利!经历这么些天的磨砺,他已不再是那个咋见江湖的愣头青。
穆临风在庙门口跺来跺去,忽然,他想起了一个朋友,那便是---霍云赫!
穆临风急急上了路,展开“雁过无痕”轻功,只一小会儿,就赶到了霍云赫的山寨。
此时,一个白衣少女迎了出来。不错!正是那日替他挡了霍云赫一掌的左晓倩。穆临风正欲问话,就见那少女扑将上来,眼眶一红,直言不讳道:“临风哥哥,你总算来了,我对你可是日思夜想,这几日,你去了哪里?”说罢,一颗热泪滴落,滚过穆临风手臂,那温热的感觉,一划而过。
遭此突如其来的****,穆临风竟如触电般呆了,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穆临风心有不忍地,从嘴角挤出一句:“晓妹,让你记挂了,大哥现有要事,这才前来,与霍兄商量一二。”
左晓倩见穆临风愁眉不展的样子,已暗自替他忧心,便即擦干泪痕,如实道来:“昨晚塞子走失了一匹好马,少爷出动全塞人去找寻了,少爷见我伤势未愈,便让我留下,也好陪老太太聊聊天。你若不嫌我碍事,我便与你一同前往,找我少爷去。”
穆临风略一思索,道:“妹妹有伤在身,我一人前往便是,免得妹妹动了筋骨,旧伤复发。”
左晓倩扮了个鬼脸,笑道:“哥哥当真以为妹妹伤势未愈?也未免太小瞧了人家。”说罢,一个筋斗,翻出几丈开外,落地之后,不忘朝穆临风吐吐舌头。
穆临风心道:“这鬼丫头,原来受伤是假,骗我感情才是真!”但见左晓倩那憨态可掬的小模样,也忍不住大笑出声来。
“哥哥笑了!这表示,哥哥答应晓妹一同前往?对吧?”左晓倩雀跃道。
穆临风本来还怀疑左晓倩的功力,但现在弄明白了她的用意,打从心里肯定了她。
穆临风与左晓倩二人一前一后,行至一条林中小径,左晓倩突然惊叫一声:“临风哥哥,快看!”
穆临风顺着左晓倩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林中一块宽阔的地面上,有些乱踏乱划的脚印,再走近些,便可看到丝丝模糊的血迹。
显然,这里在不久之前,曾有过一场打斗,从脚印的情形来判断,这场打斗或许持续得并不久、参与者不多,大概也就过了那么三四招的样子。
穆临风心道:“这其中一方,竟如此之快就败下阵来,可见两边的力量太过于悬殊!又难道,突发了什么事情?还是……”
一旁的左晓倩也迷惑不解,忽地,她一瞥眼间,看到空地边的树梢上挂着一件熟悉的棉麻大衫,却不是霍少爷的,又会是谁人所穿?
穆临风随即也看到了,心里暗叫不妙:“这霍兄脱了衣服打斗之后,竟没能再穿起来!”
穆临风与左晓倩二人当即大呼着霍云赫的名字称呼,一边分头寻找起人来。穆临风正于密林中搜寻着蛛丝马迹,忽听得左晓倩在一旁的灌木丛间叫嚷:“临风哥哥,快过来!”
穆临风心里一愕:“有线索了!”随即应声而至,只见霍云赫的一个黑衣剑女昏倒在矮树丛中,浑身是血。细看,这黑衣剑女的发丝上,竟然结满了细密的冰珠!
穆临风喃喃道:“这是谁干的?难道又与那‘玄冰功’有关?”
“什么什么公呀?是官府的人吗?那可糟糕!”左晓倩一边焦急地问着话,一边伸手去扶那黑衣剑女,慌乱之中一个不小心,被那剑女的发簪扎破了手指,鲜血直冒。
左晓倩赶忙将手指伸入口中吮吸,蓦地里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侧身靠上一株大树,方才站稳身形,同时惊魂尖叫一声:“不好!发簪有毒!”
见左晓倩已然中毒,穆临风仔细察看起发簪来。他依稀记得,昨晚那冒雨投宿的“美妇”,头上正插有这么一个发簪!
穆临风惊叫一声:“正是这二人!”
左晓倩有气无力道:“是谁?”
穆临风转过身来,低头询问左晓倩要紧不要紧,左晓倩摇头作罢。二人忙活着将那黑衣剑女扶将起来,左晓倩闪到其身后,依那剑女姿势半坐着,就欲给她运送真气。
穆临风忙道:“晓倩妹妹,我来吧!”说罢,拉起左晓倩,在黑衣剑女身后盘膝坐下,自气海、丹田间凝神运气,真气从掌间各穴汩汩流入黑衣剑女背心。然,这些真气一旦输出,却如泥牛入海,毫无见效。
运了一阵气,左晓倩上前摇曳黑衣剑女身体,唤道:“可儿姐姐!快醒醒!”
但见那可儿姑娘,“噗!噗!噗!”狂吐三口黑色血液,方才微微缓过气来,双目微张、上气不接下气道:“少爷他……他被抓走了……还有那蹩脚老头……也随他们去了……两个男人……一个穿着绣花鞋……”
左晓倩听说有男人穿绣花鞋,自然有些半信半疑,只道:“可儿姐姐,不急!慢慢说!”
而此时,一旁穆临风,却深信不疑地暗自点了点头。
“那老头……他说……要带剑的小子……练熟了八仙……八仙神功去……去……冷……月?岳?……”可儿姑娘气若游丝的话语似乎尚未说完,便身子一颤,一头垂了下去,动也不动了,一抹浓黑的血迹自一侧嘴角冒了出来。
“冷月宫?!”穆临风面露震惊之色。
彼时,穆临风在莲花仙剑开封之前,就听得不二大仙说起冷月宫一事,并于同时告知他,那将是他生命中一个神圣使命的所在,但当时的穆临风,心乱如麻,处处被动,将师父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可现在,一切来得那么突然!
“午雷轰顶”仙拳与“乾坤挪移”步法都还未曾见识过,也便意味着他现下,连进出紫霞洞的功夫都尚未学到!想到此处,穆临风不禁愧从心生!他缓缓将仙剑提起,握在手中细细端详,似在研究它的神秘之处。
依照不二大仙所说,冷月宫在东南海上的诡异岛屿中,与此地相距甚远,岛屿乃邪魔与恶人的聚集之地,江湖上曾经多次,有一等一的英雄好汉在岛屿中相继失踪。
穆临风将如此情况说与左晓倩,二人面面相觑,瞪眼不语!
“那易登天老头,不会不知道岛上的状况吧?为何还让我冒险前往?他明知那可儿姑娘见过我,也应该知道我的名字了,为何还称我为‘带剑小子’?”穆临风冥想一阵,忽作开朗状,道:“关键在于这把剑!”
左晓倩亦别无它法,只能连连点头。
穆临风心道:“得马上赶回破庙后的石洞去,苦练八仙神功,再到冷月宫救人!”转头对左晓倩道:“我现在就回去练功,这东南海路途遥远,非找匹快马不可,三日之后,你牵马到山上的破庙来找我。”
左晓倩寻思:“这短短三日时间,临风哥哥当真能练熟那什么‘八仙神功’吗?”嘴里却道:“临风哥哥,我这就回山寨去挑马,给它们吃鱼、吃肉、吃鸡、吃羊,把它们喂得饱饱的……”至于马儿吃不吃这些荤腥,心有千千结的左晓倩却哪里还顾得上。一席话说罢,左晓倩便三步一回头地朝霍家山寨走去……
穆临风则痛心且愤懑地想:“霍大哥连同他那匹失踪的好马,只怕此时也随那两个三流男人一同上了去东南海的路途了吧?这等魑魅魍魉之辈,也只配干些如此鬼祟的勾当!”转念又愧疚不已:“穆临风啊穆临风,你连那两个三流男人也打不过,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呢?你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加紧练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