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布满了东边的天空,大地披上一片金灿灿的色彩,阳光从树梢透将过来,映照着地上的青苔斑斑点点。
穆临风随那捕快下了烂柯山,二人奔行于大道之中。穆临风每走一步,就离莲妹更远一些,心里也就更添烦恼,一想到慕容憬旭从此缠上了他那天仙师妹,心里头越发不痛快。
这穆临风本就轻功了得,加之心里郁闷得紧,于是走得更急了,可一转头,那捕快也并未落后,只一直挨在他右后方埋头赶着路。二人听得耳边呼呼作响,衣角带风,树木之类物事纷纷朝两边后退。穆临风暗自道:“方正骐手下竟有如此好手!难怪凭他那三拳两脚,也给封了个‘江南侠捕’之响名!却原来……”
穆临风如此一惊诧,便转头多看了几眼那捕快,只见这人中等身材,虽呈捕快打扮,却生得浓眉大眼,既英且威,尤其那三缕长须,更是高雅脱俗,穆临风又想:“如此好手,怎的会是方正骐手下之人呢?忒也奇怪!莫不是有人要设计于我?”转念再想:“单是这捕快一人,对付我已绰绰有余,何必再多此一举呢?”
捕快见穆临风愁眉不展,便问他道:“方捕头有事找你,公子爷怎的如此不开心呢?”
穆临风道:“全是我私人的苦恼,和方捕头没甚关系。”穆临风说着,忽然觉得该找个倾吐的对象,于是问捕快:“兄弟,你有没有烦心事呢?”
捕快爽朗一笑:“当然有的!这普天之下,谁人没有烦心事呢?除非他不是人,是神!那又另作别论。”
穆临风心说:“那也未必,我看师傅和师妹都不甚如意。”口里头道:“可以说来听听吗?”
却见那捕快脸上一红,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顿了顿,终于叹了口气,道:“说来惭愧,兄弟我都三十有余了,却还不知自己亲生父母姓甚名谁,没办法,只得自取其名为‘吴名’了,你说这……这……”
穆临风心想:“这位兄弟与我,的确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稍微不同的是,我倒也见了几面自己的亲生父母,可这兄弟连亲生父母姓甚名谁都不知晓,当真可怜。”嘴里便说:“兄弟勿烦,你我今日有缘相会,遭遇亦相差无几,当遇知音了。”
捕快道:“妙极!妙极!”
二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小城,瞥眼见到一家饭馆,那捕快道:“咱瞧瞧去!”说着便挽了穆临风朝里就走。穆临风被他这么随手一挽,只觉身子几欲悬空,不禁心头一惊:“好大的臂力!”
捕快挽了穆临风进得店去,跑堂的马上夹了纸笔,过来点菜,捕快道:“切三斤牛肉、上两只烧鸡,再来三十大碗酒。”
穆临风本来心情郁烦,也想喝他几杯烈酒,但他确是从未喝过酒的,是以,他听那捕快一张口就说“来三十大碗”,当下给怔住了。
不多时,店小二抱着一大坛子酒,小心地走了过来,口里吆喝着:“二位客官,酒来咯,上好的‘杏儿红’,二位慢用。”店小二说罢,将坛子放在捕快与穆临风落座的大木桌之上,顺手启了酒坛子上边的封条,作个“有请”的手势,便退了去。
捕快倒了两大碗酒,将其中一碗推到穆临风面前,道:“来来来,陪兄弟喝上几碗!”捕快一面说话,一面将酒碗凑到嘴边,他一伸脖子,喉头抽动两下,酒碗就空了。
穆临风见这捕快是个豪爽人,自己再扭扭捏捏未免有失颜面,便端起酒碗,仰脖子“咕咙”几下,将一碗烈酒也喝了个底朝天。
捕快再倒二碗,两人又喝,如此喝了三四次,穆临风渐渐感到不胜酒力,只觉全身烧热、目光朦胧,胃肠中一阵翻滚,酒气涌上喉头,几欲呕吐。却见捕快又在倒酒,穆临风迷迷糊糊道:“够啦!吴兄,小弟喝不得啦!”
一个忽尖忽粗的声音道:“哟!这位小朋友说他喝不得啦,来!让我老人家来替他喝好啦!”捕快与穆临风扭头望去,只见一竹篙干瘦、穿一身蓝灰短衫的老汉围了上来,说他是老汉吧,却也不怎么老,但此人确是看不出实际年纪,估计限于五十五到六十五岁之间吧,不英不俊,说丑倒也不蛮丑。
捕快不作声,兀自去倒酒,倒了一小会,只觉自己手中托着的酒碗似乎空空如也、全无分量,定睛一看,眼前这碗酒却是满满的,且在悄悄移动,转头一瞧,这竹篙干瘦的老汉正站在他身后,双手对着酒碗,呈捧握式,也不知他用了哪门子邪术,那酒碗忽然“唆”地一下,还真飞到他手里来了。
那捕快吃了一惊,穆临风更是吓了一跳,差点将胃里的酒水都呕将出来。竹篙干瘦的老汉见状,哈哈一笑道:“小朋友们,莫是这般激动咯,咱穷要饭的一个,没甚大本身,就为一张嘴。”
捕快与穆临风一听他口音,只觉他南腔北调混淆不清,相必到过的地方确实不少,方才又见他隔空取酒,一滴不漏,二人心里好生奇怪:“这人是谁?如此好身手。”穆临风见识过慕容憬旭的武功,觉他虽为南北总丐头,招术与方法懂得甚多,却都有欠火候,尤其那日遇上金箫紫袍客隔空夺宝,这慕容憬旭也是丝毫没有办法对付的,可眼前这老乞丐,他怎么能……
恰巧此时,店小二端了两盆烧全鸡走了过来,这竹篙干瘦的老汉一见,双眼瞪得极大,谗涎欲流。
店小二将两盆烧全鸡放置于桌上,捕快转头一看,见那竹篙干瘦的老汉正站在一旁吞口水,便招呼他坐下。那竹篙干瘦的老汉也老实不客气,说坐就坐,一上来就顺手抓了一条鸡腿,狂吃猛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