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跑回家里，刚到门口就听到父亲怒吼的声音：
“你让他滚！！现在发生这么大件事都是他的错！！这两兄弟从出生开始就是个祸害！就是为了克死我和阿桑的！！”
阿桑是我妈妈的名字，全名是李陌桑。我已经接近十年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我打开门，快走了几步，刚踏进玄关就听到小姑哭着说：
“哥，你别说这些好吗？！刘垒他很乖，刘涯也是，没有孩子比他们两个更乖了，来，吃药，别说气话了。”
“你打电话让他回来干嘛？！是逼着我早日下去见阿桑吗？你个死八婆这十年来就没有盼过我好啊！”
我快步走进客厅，看到父亲瘫坐在沙发上，小姑在一旁抹眼泪，嘴里还叨念着：“我不就让你见见你儿子呗，你咋这么说呢？”
“哼，是我想见，还是你想见呀？从小时候你看他的眼神就不对了。”
小姑被这话气得说不出话，我走进了屋子大喊：“喂！你这话啥意思？！你不想见我不喜欢我无所谓！现在我回来了，小姑也照顾你这么久了，你这么大个人说这种话羞不羞啊？什么叫我小时候小姑看我的眼神就不对啊？你知道‘害燥’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老头子骷髅般的嘴上露出可怕的笑容：“你去问你小姑，看她怎么说？她明白！”
我转过头扯了几张纸巾递给小姑抹眼泪，低下声音说：“小姑，别哭了，我一直当你是我妈一样。”然后转过身又朝着我爸说：“爸，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也想起来了，是我害死哥哥的，怪我没好好把哥哥救上来，妈也是因为哥哥的死所以才精神恍惚地做实验去了的，但你别把对我的愤恨发泄到小姑和妹妹身上，你也是男人，你应该知道什么叫责任！！”
他冷笑起来，笑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呵呵呵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客厅，他抹了抹眼睛：“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哈。你一个还吃着我住着我的小屁孩还跟我说什么叫责任？你自以为什么都知道？在我眼里你就像小丑一样啊！”
我看了看小姑，又转头看了看瘫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他也像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转过头去一句话不说。
客厅的空气让人窒息。
我转身走出客厅，背后传来小姑的声音：
“刘垒，林芷睡了，你别打扰她。”
好的好的。我出了玄关上了二楼，回到我的房间里，却看见妹妹正穿着背心短裤躺在我的床上滚来滚去在玩我的笔记本电脑，见我进来连忙把电脑合起来，冲我傻笑着。
“你这小丫头啊。”我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是什么硬硬的硌得我屁股疼，我只好走到床边，让妹妹睡开一点，也躺下来闭目养神。
“哥哥，林姐姐洗澡后就睡了。”
“我知道。”
“哥哥，对不起。”
“我知道。”
我睁开眼睛，看到刘敏婷那丫头正瞪着大大的眼睛，侧躺着，一手撑着头看着我。
“看什么？你小时候没看够吗？”
她把被子盖在我身上，然后钻到被子里，还把被子往她那边拽了拽，又傻笑起来。
“哥，你还记得大哥哥吗？”
“哦？记得啊。”对于刘涯的话题我总是想下意识地逃避，但总是无处可逃。
她看到我点了点头，就将手伸向我的脖子，将腿伸向我的腰间，像八爪鱼那样在被窝里蠕动着，她的四肢都凉凉的细细的，很舒服。
“哥，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三个一起睡觉吗？大哥哥总是抱着我卷在被窝里，然后你就孤零零地拿着薄被单躺在床边，你打喷嚏了，我说要睡过去暖暖你，大哥哥总是生气，说你是热底子，火气足，冷冷对身体更好。”
“哦。”
“哥，你从小就脾气好，没想到你长大了还被人欺负！今早我看到你被张嫂欺负了，气得我拿着平底锅想出来帮你打她，但我忍住了，因为你说过你喜欢我淑女一点的样子。但下午她泼林姐姐狗血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呐！你咋就让她欺负林姐姐了呢？”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再说打女人毕竟是不道德的行为，而且我有个好妹妹为我出气，我多幸福啊。”
刘敏婷的气息喷到我的脸上，痒痒的，像小猫在蹭蹭。
“哥，你知道今天村里那些小姑娘怎么看你吗？我扶着林姐姐回来的时候，她们在一旁都说你是软蛋！不敢为媳妇儿出头！还没等我出手林姐姐就大喊，你们再说刘垒坏话她就撕破你们的破嘴！我想林姐姐一定是喜欢你才那么生气吧？你真好，给我娶个这么漂亮的嫂子回来。”
“小江，你还记得艾姐姐吗？”我顿了一下，望着小江的脸，“小时候跟我们玩捉迷藏和摸小鱼的、住村口那个艾姐姐。”
“哦哦！记得！那个声音很好听的那个姐姐是吧？经常给我唱儿歌的。”
“恩，其实艾姐姐就是林姐姐，她跟父母入城里去了，然后她父母离婚，她就跟她妈妈姓了，”我叹了口气，摩挲着小江的头发，“你还记得她唱歌？真好记性啊。你哥我啊，差点将她也忘了。”
刘敏婷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但很快她又垂下头，睡在原来的位置上。
“没办法，谁让你小时候爬下山崖救大哥哥时撞到头了呢，”她有点懊悔地说，“如果我在场一定可以马上跑回家跟妈妈说你们俩掉山崖了，可惜我当时跟着同学去市集玩了，不然肯定可以。”她呜咽起来，声音越来越小声，直至听不见为止。
“小江，你还记得什么？”我只记得我九岁那年大病了一场，而小江只比我小两岁，所以她当时应该是个已经可以记得住东西的孩子了。
“我只知道当时他们说你俩是双胞胎，但是是不祥之兆，尤其是那个张婶，说什么都要把你和大哥哥分开。结果爸妈都没同意，她就天天跑来我家骂架，后来累了就没来了。直到大哥哥死了。”
“大哥哥，我记得他是在树上吊死的是吧？”
“可以说是，但也可以说不是。准确来说是掉下山崖了，然后衣服挂在山崖的歪脖子树上，就挂在那里，硬生生被衣服勒住脖子吊死的。然后你为了救大哥哥，冲下山崖，但都是小朋友嘛，山下又很多乱石，你就撞到头倒在大哥哥身边了。大家都说你当时勇敢呢！可惜你醒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前面站着一个人，他背对着我，但他的背影跟我很像，我刚想开口问他点什么，话就像抹了油一样从嘴边溜出来了。
哥，你看见喵咪了吗？
哥，你把喵咪还给我吧！以后有什么东西我都不跟你抢了！哥你把喵咪给我吧！
哥，你把喵咪还给我吧！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你不让我跟我艾芷说话我一句话都不跟她说了！
哥，你把喵咪还给我吧！你说东我不敢去西！我以后也不帮小江梳头发了，对不起！！
他狞笑着转过身来，那是跟我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他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子，密闭着，像薛定谔说的实验一样。我迟疑地看着他，最终还是接过了木匣子。
木板在我手里好像是灰尘一样，刚接到手里就变得支离破碎，灰飞烟灭。我看到匣子里的东西正被我捧在手心里，那是一只死去的喵咪！它就像睡着了一般，但满身都是伤痕，如果不是我一直喂养它大概也认不出来它生前是一只喵咪吧。待木板彻底灰化后就连喵咪的身体也开始腐化，露出被蚂蚁吃剩的骨架，最终也变成灰烬飞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