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怎么说,也还是小孩子啊。但在我们的世界里,没有童话更没有天使,有的只是不断想夺走我们性命的野兽,而同时这只野兽是我们的父亲。
多么悲哀的故事。
无论怎样挣扎,我们还是太无力了,他是我们的父亲,所有的事情都凭他的心情来决定。假如我更强大一点的话,本来是可以好好保护妹妹的。
男人伸出了双手准备把我抓住,躺在走廊上的妹妹几近绝望地注视着我,她的瞳孔变得涣散起来,就像失去了最后挣扎的勇气--
对不起。”我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除了把头低下,我找不出任何能做的事情。我将自己的目光从可怜的妹妹身上移开,只等那男人用手把我抓住。
刺眼的灯光从头顶上照射下来,那是我们在门口放置的路灯。屋里很明亮,但此时我只能感到寒冷与黑暗。
什么时候,我们就一直生活在这个虚伪的屋子里还每天盼望着父亲的归来呢?
对不起,妹妹,我作为哥哥没有尽到应分的义务,无法保护你。
随着父亲那双大手的靠近,从他手臂上滴下的血液在地上形成了一条断断续续的虚线。鲜血滴落在门前的台阶处,接着又滴落在门厅里的鞋上。
求求你上帝,如果不能将以前的父亲还给我们的话,那让我和刘敏婷下辈子还是做兄妹吧。
那双手的影子终于和我的影子重叠了。我耷拉着脑袋,一动也不动,脸颊旁边就是他的两个手掌。我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他那双被鲜血染红了的手。男人的身影从我的头顶降落下来,顿时,我感觉四周进入了一片日落后的死亡世界。
我的眼中噙满了泪水。
正在这时,我突然觉察到身后有什么动静,可我的后面除了一扇门以外全无他物,门的后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嘎吱--
我听到了一声响声--那声音是再熟悉不过了,是某种坚硬的金属物品叮当有声地落在地板上悦耳的声音。原本只顾着低头看着对方手掌的我,忽然看到有些东西掉了下来。那东西在男人的黑影中闪烁出耀眼的寒光。脸颊两旁的那双手不动了。那家伙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突发事件中回过神来,四周的静寂让人忘记了时间的流逝。这时,门后再次响起一阵脚步声。不过,这次好像是远去的声音。门上有一个接收报纸用的小窗,眼前的那个东西似乎就是从这里投进来的。刚才那一声怪声应该就是小窗开合的声音。
我马上意识到脚步声应该就是那个跟踪我和妹妹的那个人发出的,当时我在窗外看到的黑影也一定就是这个人。我之所以能够比那个男人更快地反应过来,是因为一直以来我就隐隐地觉察到这个人的存在。差别就产生在作出判断的速度上,而这,恐怕就是决定命运的关键所在吧。
不一会儿,刘垒和刘敏婷从门里冲出来,朝着与我藏身的草丛相反的方向逃走了。因此,他们没有发觉我的存在。
待他们离开后,我走向那所房子。大门没有上锁,就这样大刺刺地敞开着。一具男人的尸体横躺在地上,他仰面朝天,心脏处的一把水果刀柄清晰可见。鲜红的血迹从走廊深处一直延伸到门口,地上到处都是血污,本应是米白的地砖被染成了赤红色。倒伏在地上的男人仍然在地板上流着鲜红的血液,看起来就像坏掉的水龙头一样。
这个男人我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我和刘敏婷就日夜盼着这张面容归家,每每等到深夜也是为了这个人。
但最后一次见面,是醉酒的他。我甚至可以想象到刚才屋子里的情节有多惨烈,一个无助的小男孩正看着自己的妹妹被自己的父亲抽打,自己却无能为力。
但在我推了他们一把以后,仿佛一切都不同了,是我触动了他们敏感的神经。
--再见了,父亲。
我验证了自己的理论,我所遇到的并不是时间倒流,而是空间错位。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里有两个空间,哪怕是更多的空间。而每个空间里同时住着一个刘垒和刘敏婷,同样的,他们要承受一样的伤痛,而每一个空间里,也许都会过着不同时间段的我们。
但现在不同了,自从有了我的帮助,他们不同了,他们就像被砍掉缰绳的家犬,一去不复返。而我也知道我的下场,什么叫自吃苦果我是知道的,而且我现在是打破了两个空间之间的秩序和守恒,我无法保证那个空间里的刘垒和刘敏婷的将来,但我知道他们俩是幸福的,而起码我现在觉得并不是非常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