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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将仲子兮,毋逾我墙兮

却说裴玉在那极乐仙境中晕倒过去,脑中迷迷糊糊的似又回到了那晚的情景:一会儿是那女子的软语娇侬,一会儿是那女子曼妙身躯,一会儿是自己与那女子抱在一起,一会儿那女子又在自己胯下承欢,那晚上的诸般绮丽景致都在脑中一一呈现。其实他自己也知道是幻觉,但自己如同梦魇了一般,怎么也醒不过来,过了许久,梦中女子忽地消失,又来了一个丑女,长得竟似和孙秀一般,猛地扑倒在他身上,怎么也挣脱不开。裴玉大惊,拼死反抗,忽地身子一轻,悠悠地醒转了过来。

裴玉睁开了双眼,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惊出了一声冷汗,双手双腿被紧紧的绑住动弹不得,靠墙坐倒在一间房舍之中。房中别无他物,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桌上点着一盏油灯摇摇晃晃,照见的不过方寸之地,别处也看不清楚。裴玉心中大是惊恐,也不知道其余四个同伴身在何处,不由得低声呼唤:“表哥,王靖表哥…”叫了几声也没人应答,急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颓然道:“你们都在哪儿啊?”

便在此时,一个声音缓缓地传来:“裴玉,是你吗?”裴玉知道这是贾恺的声音,大喜道:“是我,你在哪儿?”贾恺又道:“我在这边。”跟着一阵响动,裴玉循着声音仔细看去,却见一个人影躺在屋子的另外一边,正是贾恺。

贾恺挣扎了半天,才靠着墙壁坐下,气喘吁吁地道:“我们在哪儿?怎么我身子发软,一点儿也没力气?其他的人呢?”裴玉说道:“我也是刚刚醒来,不知道王靖表哥他们在哪儿?怎么,你也是使不出力气么?”贾恺在黑暗之中点点头,说道:“我想起来了,我们今天在净绿山庄游玩,没想到这里的主人便是至上宗师张万乘,他让一个老仆人带着我们四处游玩,到了一个叫作极乐仙境的地方便把我们锁在了里面,后来不知为何却睡死了过去,正在做梦,忽然听到有人叫我名字,才醒了过来。”

裴玉道:“恺兄,我们只怕是中了他们的迷香了,那老仆肯定是奉了他主人的命令将我们迷倒,又拘禁在了此处。”贾恺半饷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你的意思是至上宗师要害我们么,他要作什么?”裴玉道:“他将我们双手双脚绑在这里,定是不怀好意,这宅子处处透着诡异,我们要设法逃出去才行。”

他二人正在猜疑,忽地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裴玉低声道:“有人来了,我们还是继续装睡。”不一时,外面灯光闪烁,两个壮汉打着灯笼推开门走了进来。裴玉微微的睁开眼睛,只见那两个壮汉手中还扶着一人,正是表哥王靖。

两人进了屋子,将王靖扔在了一旁,其中一人在屋中走了一圈,忽地抓起贾恺,笑道:“这人醒过来了,还在装睡,我看这一次就是他了。”另外一人点点头道:“你快点,宗师还等着做法呢!”贾恺被人看穿,大声叫道:“裴玉救我!”那两个大汉大笑,指着裴玉道:“放心,过不了多久就是他了。”说着便把贾恺拖走了,贾恺口中叫叫嚷嚷,声音渐行渐远。

裴玉吓得动也不敢动,待他们走远了后,才又低声叫道:“表哥,表哥,你快醒醒,快醒醒啊……”叫了好久,那王靖忽哎哟一声,裴玉又叫道:“表哥,我是裴玉,你没事吧?他们把你抓去做什么了?”王靖被裴玉叫醒脑中尚是晕晕沉沉,分辨了好久,才知道是裴玉叫他,哆哆嗦嗦地说道:“裴弟快逃……张万乘……张万乘是个妖道,他要把我们练成丹药……刘浚……还有张道衡都被妖道练成了丹药了……”

王靖声音虚弱喘气如牛,断断续续的把话说完,裴玉心中大骇,忙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表哥,你快过来,我身上绑着绳子无法动弹,你快过来帮我把绳子解开。”王靖在地上挣扎一阵,颓然说道:“我被妖道折磨一番,全身无力,实在是……实在是站不起来……你……你快些想办法逃走……逃出去后……逃出去后叫人……”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裴玉叫了几声,王靖却再不回答,烂泥一般摊在地上便一动不动了。

裴玉惊惶无措,长这么大以来,实未遇到如此危险的境地,心中好后悔来这庄园,刚才听得王靖说张万乘用人炼丹,却不知道他是怎么个练法,不过瞧王靖的情形,怕是受过了一番厉害的折磨,想来贾恺也是被抓走炼丹了,一会儿岂不是自己也会被抓去炼丹?

黑暗之中,裴玉听得外面一阵咕咕的鸟叫之声,更显得这里阴森恐怖。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外面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裴玉大惊,心中暗道:“他们来了……他们来了……”又是刚才两个壮汉提着灯笼走了进来,两人一刻不停的走到了裴玉身旁,一人笑道:“小子该你了,你同伴忍受不住,已入极乐世界了。”

两人提起裴玉便往外走,裴玉双臂被那两个壮汉如钳子一般紧紧的抓住,连挣扎都是不能够,借着灯笼的火光,只见得躺在地上的王靖面如金纸,一头黑发此时也全部变成了白色,脸上更是皱纹纵横,一个少年竟变得如此苍老,裴玉更加惊恐,要是自己也变成这样,还不如死了才好,张万乘到底用了什么妖法把王靖变成了这样?

裴玉被那两个壮汉拖出了屋子,抬头一看,天空一弯月亮繁星点点,原来已经是晚上了,自己应该还在这净绿山庄。那两个壮汉左绕右绕走了好久,忽地一个蒙面人扶着背着一人迎面走了过来。那两个壮汉扔下裴玉,拔出腰间长剑,说道:“你是谁?”那蒙面人冷冷道:“宗师已等的不耐烦了,叫我来看看。你们快将这尸体埋了,我来将他带到炼丹房中!”这是个女子的声音,裴玉心中一动,暗道:“这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

一个壮汉道:“原来是祭酒大人。”说罢二人接过那蒙面人的背后的尸体,裴玉看了一眼那尸体,不由得惊呼一声,直吓得魂不附体,这正是贾恺的尸体。尸体脸上大睁着一对眼睛,头发雪白,满脸皱纹,跟王靖的情形差不多。

那两个壮汉抬着贾恺的尸体正要离开,那蒙面人忽的从腰间拿出两把小刀,猛地上前从两人的中间穿了过去,双手一伸,亮出两把小刀,向后一划,同时划破了那两个壮汉的喉咙。那两个壮汉急忙扔下尸体,两手捂着自己的断喉,口中赫赫作声,想叫又叫不出来,喉中鲜血如喷泉一般地的直往外喷,眼中犹是带着不相信的眼神,过了一会,才跪倒在地鲜血流了一地。

裴玉吓得呆立一旁,那蒙面的女子将刀上的血迹擦干净插在了腰间,一手一个将两具尸体抓了起来,回头道:“不想死,就跟我来!”

裴玉痴痴呆呆的跟在那女子背后,那女子好大的力气,提了两具尸体仍然快步如飞,走了一时,蒙面女子忽回头道:“你在此等我,千万不要乱走!”说罢,身子一转,隐入了黑暗之中。

借着微弱的月光,裴玉只看到周围影影憧憧,也不知道在庄园哪个地方,耳边却听到水流的声音,等了好一会儿,忽手臂一紧,却是刚才的蒙面女子回来了。那女子低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闯入这个地方,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裴玉忙问情由,那女子却道:“此时也不能细说,就是对你说了,对你也不是什么好事情,我现在带你出庄,你逃出去后,千万莫要再来,切记!切记!”说罢拉着裴玉的手便往前走,裴玉只觉得一直在往下走,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那女子停住说道:“快要出庄了!”说着打亮了火折,裴玉看了那女子一眼,只见一双美目,盈盈似水,口中说道:“多谢姐姐救命!”

那蒙面女子也不理他,轻声叫道:“妹妹,我把他带来了,你们快出来吧!”黑暗之中,又一个人影从道旁闪出,走到近前,裴玉一看,又是一个蒙面女子,只是形容略小些。先前的蒙面女子轻声笑道:“妹妹,你瞧瞧这是谁?可不是你魂牵梦绕的情郎么?”后来的蒙面女子低着头不说话,先前的那女子又道:“裴公子,我知道你是谁,我这妹妹便交给你了,你若是对她不好,当心你的小命!”这话说的甚是突兀,裴玉不知如何作答,正要询问,只见上面山坡的院落中人灯火点点,人声大作,定是发现有人逃跑了。

先前那蒙面女子忙道:“妹妹,你快些带了裴公子走,我要回去了,再不走,宗师就要怀疑了。”说罢转过离开,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后来的蒙面女子说道:“裴公子,快跟我来吧!”裴玉脑中似一道惊雷闪过,这声音不就是自己千思万想的那女子的声音么?那晚的事情虽已模糊,但那女子的声音,裴玉却是万万不能忘记的,当下喜道:“姑娘,你……是你么?”

那蒙面女子点点头道:“是我。此处不宜久留,我们下了山再说吧!”说着伸出一双柔柔的手掌,牵着裴玉往前面直走。裴玉喜不自胜,心中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但此时逃命要紧,于是跟着蒙面女子往前走了一段路程。

蒙面女子边走便道:“这山庄的后面有一条大路直通下山去,我已经把你的马拴在前面的树上了。”说着放缓了脚步,裴玉一看,果然前面树下拴着自己的飞云锥。跑到树下,裴玉翻身上马,伸出一手,将那女子拉上了马背坐在了身后,那女子在耳边道:“就顺着这条路走。”

裴玉一提缰绳,驱动飞云锥,口中道:“飞云锥啊,飞云锥,我二人的性命可全在你手上了!”后面的女子噗嗤一声笑道:“它能听懂你说话么?”

飞云锥猛地嘶叫一声,启动四蹄,风驰电掣的一般顺着大路朝山下狂奔,后面隐隐一个声音传来:“他们骑马下山了,快追……”裴玉回过头来,却见身后庄园里,十几个人影拿着火把都骑了马往这里赶来,不过飞云锥虽然驼了两个人,但依然速度惊人,不一时就将后面的追兵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裴玉心中激动非常,一手控着缰绳,一手紧紧的抓住坐在身后的女子。那女子的呼吸也甚为急促,呼气时吐在裴玉的脖子后面,吹得裴玉后背一阵发痒。飞云锥驮着两人跑进了一处树林,头顶忽一个声音远远传来:“献容,你要背叛我么?”后面的女子忽惊道:“不好,师傅追来了。裴公子,快催这马儿快跑!”话刚说完,那个声音又说道:“献容,你竟敢跟着这小子私奔。哼哼,不管你逃到哪儿,我都要将你找回来……”说完便不再说了。

后面的女子出了一口大气,说道:“幸好师傅真身还未至此,刚才不过是他用功力将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裴玉也松了一口气,又问道:“姑娘的名字叫作献容么?那姓什么呢?”后面的女子低声道:“我姓杨,献容是我的名字。”裴玉口中喃喃道:“献容,献容,好别致的名字,我名叫作裴玉。”杨献容笑道:“我知道你的名字。”

二人骑着飞云锥下了香山,一路向洛阳城奔去,幸喜没有追兵,跑了一阵,天色微微发亮,就快天亮了。裴玉感觉到杨献容身子微微发抖,问道:“献容,你冷么?”杨献容道:“这马儿跑的太快……”裴玉忙停下飞云锥,下了马将杨献容抱到了马前,自己上马坐在了她身后,伸出两臂将杨献容抱在怀中,放慢了飞云锥的速度。杨献容心跳如鼓,感觉到一个火热的胸膛紧紧贴在自己背后,寒意顿时大减,想想背后的男子可就是自己的依靠,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激动,她本来生的娇小,此时被裴玉抱在怀中,只露出一个头来,自己的右肩盯着裴玉的下颌,耳边但听得裴玉急促的呼吸,不由得羞得低下了头,只盼这条路永远不要走到尽头才好。他们两人虽无夫妻之名,却已有夫妻之实,裴玉自然是少年英俊,杨献容亦倾国倾城,两人又机缘巧合之下又作了亲密之事,一个把对方当作自己的妻子,另一个把对方当作自己的丈夫,彼此双方都是同样的心思,此一时情景,就是作神仙也是不换了。

裴玉忽问道:“献容,你也是天师教教徒么?”杨献容冷冷道:“什么天师教,不过就是邪教罢了。”裴玉又道:“刚才救我的女子是你姐姐么?”杨献容道:“她叫作杨献昭,是我的姐姐。”裴玉道:“天师教既然是邪教,你们姐妹怎么还入他教门呢?”杨献容叹息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我父母死得早,自小和姐姐相依为命,跟着大家流浪到了洛阳,那时姐姐十三岁,我才九岁。我和姐姐在洛阳城中以乞讨为生,吃了一顿饭,不知道下顿饭何时才能吃着,还要受其他乞丐的欺侮。有一年冬天,下了大雪,天寒地冻,我姐们二人藏身在城外一间破庙之中,又没讨到食物,又冷又饿,全身上下都冻僵了,都以为熬不过去了。就在那时,忽然破庙之中来了一个道士,这道士就是至上宗师了,不过他那时刚继承道统,还未受朝廷封赏。”

“他将我们姐妹二人带到了他教门中,供我们吃穿,又叫我们拜他为师。我们那时年幼,晓得什么,管它什么天师教地师教的,乐的有人供养我们,都拜入了他的门下。他又叫了好些人来,说这个是大师兄,这个是二师姐,这个是三师兄,一大帮子的人都是我们的师哥师姐。他又说本教是天师教,创教祖师乃是正一真人张道陵,自己是本教教首张万乘,道号一统真人,又拿出几幅画像,指着上面的道士说这是本教历代的教主,于是我们又都跪下磕了头。宗师又说你们既然入了我教,须得遵守教规,不得违抗,否则就按教法惩处,本教教众彼此要相亲相爱,如同父子兄弟一般,今后我们姐妹再也不用受那些苦楚了。说起来,天师教对我有养育之恩,若不是宗师做出那些事情我是万万不会违背他的,更何谈跟你……”

裴玉道:“想来张万乘当初收你们入教,定然是不怀好意。”杨献容在前面点点头道:“姐姐和我入了教门,都在想老天开眼,竟有这等好事降落在我们头上,哪知不是好事而是更大的苦难。一日宗师将我们二人召入房中,将我们姐妹细细打量了一番,就叫我们出去了,后来就有人过来把姐姐带走,日日教她学习武艺,我本来以为我也要和姐姐一起,宗师却另有安排。过了几天又来了一个老头,只教我读书念字,学习文章诗词,些许有懈怠处,便用戒尺打我手掌,我在他手中受了好大的折磨,和姐姐也不经常见面了。”

“如此过了几年,一日,宗师又把我叫到他房中,指着一个当官的人说,献容,从此以后,他就是你的父亲,今日你跟他一起回家,他会安排人教你习练礼仪,你可不要懈怠。那时,宗师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自然不敢反抗。那人把我带回家,说自己姓羊,名玄之,是朝廷的尚书郎,自己也是天师教教徒,我既然作他的女儿,便要把名字改作羊献容,不过羊杨二字同音,叫起来没什么分别,只是在书写的时候要小心不要写错了,叫人看出破绽来,坏了宗师的大业。”

听得此语,裴玉惊得险些跌下马匹,急忙忙说道:“羊伯父乃是当朝国舅,她有一个女儿就是前年入宫的皇后,莫非……莫非你就是……就是当朝皇后羊献容?哎呀,我早该想到的,那天晚上我与你……难道就是在洛阳宫中?这实在是……实在是……”实在是什么又说不出来,自己怀里抱着的竟然是当朝的皇后,这实在是匪夷所思,既然杨献容是皇后,自己岂不是犯下了滔天大罪?若是被人发现,别说三族了,就是九族也不够诛杀啊。

杨献容低声道:“裴公子,你怕了吗?”裴玉紧紧抱着杨献容,如同有人要将她夺走一般,柔声道:“我只知道你是我心爱的女子,不管是谁,要是他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我就要跟他拼命,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怕。献容,待我报了父仇,我们便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你就做我的妻子,你说好不好?”杨献容急忙点头,心中甜蜜无比,不觉得两行珠泪早已流下。

裴玉又道:“想不到羊伯父也是天师教徒。”杨献容道:“你知道他?”裴玉道:“怎么不知?羊伯父是家父故交,我自小就认识。想不到天师教不但在洛阳盛行,连朝廷中都有他的教徒,看来张万乘其心不轨,所图非小。献容,你继续讲,后来又是怎样?”

杨献容道:“那羊家好不富贵,我在他家中锦衣玉食,羊玄之又对我极好,把我当做他的亲生女儿。原来他本来有个女儿,只是得病死了,于是把对亲生女儿的一片慈父之心,尽数移到了我的身上。我刚开始叫他父亲还有些羞怯,不过现在我已把他当做亲生父亲了。父亲请了一个年老宫女,教我学习礼仪,闲暇时便和我一处游玩,那段时间真是快乐极了。我在他家中住了两三年,日日思念姐姐,于是父亲禀明宗师,带我重回教中,那时姐姐已经十六岁了,见了我也不甚欢喜,我心里觉得很奇怪,但宗师在旁边,我也不好问她。”

“到了晚上,我和姐姐睡在一处,便问这几年过得可好,问了她几句,她忽然抱着我大哭,一边说妹妹、妹妹,我们何时才能脱离了这苦坑啊?我心中着急,以为他受到了什么欺负,一再追问之下,才知道宗师竟作下了那种猪狗不如的事情,姐姐那时年纪还小,他……他竟然忍心下得了手,亏我们平时还叫他一身师父,没想到他竟然是个无耻淫贼。”

裴玉心中也猜着了几分,杨献容又道:“我听了心里愤怒的很,直叫‘姐姐,姐姐,我们逃走吧’,姐姐又说她早就逃了几次,都被他们抓回去了,那张万乘还以我的性命威胁姐姐,若是姐姐胆敢再逃跑,便要将我也……姐姐没有办法,只得留在教中,受他欺凌。”

杨献容口齿清晰,将那日与姐姐见面的谈话一字不漏的讲给裴玉听,讲到悲苦之处,忍不住留下眼泪,裴玉听她娓娓道来,也随着她讲述的内容悲喜交替,心中暗暗发誓定要救出杨献昭,让她姐妹团聚。

二人信马由缰,东方已是大白,杨献容又道:“自那****见了姐姐,每日都在思索如何才能救出姐姐。”说到这时叹息一声又道:“想我一个弱女子又有什么办法可想呢?又过了两年,一日父亲脸上愁绪郁结,我便问他有什么心事。父亲犹豫了半天才说得到了宗师旨意,要将我送入皇宫嫁给皇帝作他的皇后。也不知道宗师为何如此神通广大,连赵王司马伦都要听他的号令,不日圣旨便下到了家中,父亲自然是舍不得,但是皇命难违,况且也是宗师的旨意,也只能忍痛将我送入了宫中。”

听到此处,裴玉心下甚是酸楚,杨献容似是看破了他的心事,说道:“裴公子,我是被他们逼迫的,实在是没有法子可想,你不要怪我。”裴玉忙道:“我怎么会怪你呢?我只恨认识你太晚,否则就是拼了命也要把你们姐妹救出来。”

杨献容柔声道:“嗯,我知道你的心意。”忽又笑道:“裴公子,你可知道咱们的这个皇帝陛下是个傻子么?整日里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晓得,几十岁的人竟像个孩童一般天真。”裴玉也笑道:“真的么?其实我们也都听说过,只是不知道真假,经你这么一说,原来他真是个傻子。”杨献容又道:“傻子也没什么不好,他虽然是个傻子,但心底善良,平日里待我像个妹妹一般,因此我和他虽然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这世上有好多无耻小人,依我看还不如都变作傻子,免得今天你杀我,明天我杀你,大家和和气气的相处,难道不好么?”

这一番话若是叫旁人听了,定要笑话她天真不谙世事。翻开史书,自古以来,那一章那一页不是权谋诡计,那一章那一页不是刀光剑影,那一章那一页又不是悲恨相续呢?这种事情就是那尧舜禹时代也不能避免,更何况晋朝时期诸王篡权,戎狄作乱呢?裴玉还年幼,也不知道她这话有何不妥,但若是有这样一个世界,父亲也不会被赵王诛杀,自己也不会被迫娶孙秀的女儿为妻,哥哥也不会整日为复仇之事烦闷了。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人人相亲相爱,互帮互助,大家财力均等,土地均等,还互相攻略心生嫉妒么?大家身份平等无尊卑贵贱,还互相倾轧算计么?忽又想起一句论语的一句话:“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原来圣人早就发现一切祸乱的根源乃是这不均二字,自己只知道读书,此时才晓得其中的深意。

杨献容听他半天不说话,不禁问道:“裴公子,你在想些什么?”裴玉道:“若是有一个地方,人民都像你说得那样和和气气的相处,我们就一同去那个地方,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杨献容笑道:“世上哪有这样的地方呢?只要是有人的地方,这种事情就会有,若是有一天我们这些人都死绝了,世上再没有一个人在,这种事情才不会发生吧?”

裴玉道:“世界之大,说不定真有这样的地方呢,我们中原没有,就去胡人的地方找,陆地上找不到,传说海上还有仙山,那我们就坐船出海去寻找,总有一天会找到这样的地方!”杨献容笑道:“只怕我们还没找到,就老死了呢!我以为你要笑话我刚才说的话,没想到你比我还要天真。要是世上没有这个地方又怎么办呢?”裴玉道:“那就创造一个这样的地方!”此话说得斩钉截铁,杨献容甚感意外,她哪里知道裴玉日后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她和她口中说的那样一个世界呢?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杨献容又道:“那些个大臣看见皇上没什么主见,都想要掌控他,利用皇上加官进爵排除异己,谁要是敢逆了自己的意思,便指示皇上下一道圣旨就除去了敌人。比如赵王司马伦掌了大权,就赐死了前皇后贾后,又杀了好多王公大臣,都是借着天子的名义,谁要是不遵从,便是不尊皇命,犯上作乱的罪名,裴公子,这可不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了么?我原来指望依靠皇上帮助姐姐逃出天师教,哪知皇上一丝权利也没有,自己都难保,何论跟天师教作对呢?我看就满朝文武没几个忠诚的,要是赵王以后败亡了,他们又依靠谁呢?”

二人沉默一阵,裴玉欲言又止,杨献容知道他心中还有一事,便说道:“裴公子,那晚我们……我自荐枕席,你是不是以为我下贱之人呢?”裴玉急忙摇头,口中道:“我怎么会这样想?”杨献容又说道:“我作了皇后,久久没有身孕,本来按照宗师的意思是叫我为皇上生下孩子,他们便运用权利,等这孩子长大,尊他为太子,然后谋害皇上,让我和新皇帝掌握大权,他们却在我们背后操纵,待到时机成熟,便让新皇帝禅位于师父,虽然时间需要久一些,倒比明抢明刀来得好些,也稳妥些。当时师父侮辱姐姐,却放我一马,就是为了让我保持处子之身,好进宫当皇后。此事他谋划了好久,就是当初在破庙中收留我们姐妹也是怀了这个意思,又因为我来历不明,所以便让我冒充大臣的女儿,这些都是为了他的王图霸业,不是他发善心做出来的事。”

裴玉惊道:“这张万乘好大的胆子,他谋划布局,传播天师教,原来是觊觎大位,想做皇帝,难道没人知道他的计谋么?那赵王早就想篡位了,他又怎么会同意呢?”杨献容道:“就是知道又怎么样呢?他是当朝的天师,王公大臣又多数是他的教众,皇上也没什么权利,因此满朝文武都抱着明哲保身的意思,谁又会甘冒大险告发他呢?再说赵王其实也没什么主张,全凭他手下的一个叫孙秀的谋士安排,可是那孙秀也是天师教的教徒,又怎么会听从赵王的命令呢?想来也不过阳奉阴违,借赵王的权利罢了。宗师这些计谋最重要的一环是需要我怀上皇上的孩子,可是皇上和我如兄妹一般,我又怎么能怀上他的孩子呢?宗师逼迫日甚,可是这事急也急不来的,也不知道是谁给宗师想了个办法,于是那晚就将你……把你眼睛蒙住绑进了洛阳宫中,本来事后要杀你灭口,我求姐姐放你一条生路,姐姐知道违背宗师的下场,但禁不住我一再央求,于是就将你放走了,却报告宗师已经将你杀了,他还不知道你还或者呢。”

裴玉心下苦笑不得,想不到自己这一番似梦似幻的遭遇隐藏着这么大的机谋,又想起一事道:“那你有没有……有没有那个……”杨献容知道他要问什么,直羞得将头低了下去,好半饷才轻轻的点了点头。裴玉心中慌张,两个少男少女一晚纠缠,竟有了孩子,他心中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可是自己现在不过还是个贪玩的少年,又怎么能够保护她和她腹中的胎儿呢?况且自己不日就要跟孙秀的女儿结婚,若是她知道了,还不晓得怎么伤心呢?

杨献容低声道:“裴公子,我怀了你的孩子,你不高兴么?”裴玉道:“我怎么会不高兴呢?只是我现在突然感到肩上生出了一份责任来,一个是你,一个是我们的孩子,我高兴……高兴得很……”

杨献容道:“我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这么巧,昨天我刚好回教中看望姐姐,你们几个又闯了进来被宗师设计迷倒,姐姐说你也在其中,于是便商议救你,姐姐也不想我沦为他们争权夺利的工具,所以救了你又让我跟你一起逃走。”

裴玉道:“可怜我那几个好友都被张万乘这妖道给害了,我回到洛阳定要将此事说出,让朝廷派兵剿灭天师教!”杨献容急忙道:“你若是这样做,就害了自己的性命,也害了我和肚中孩儿的性命,也辜负了我姐姐的期望。天师教势力强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现在剿灭亦是不易了,宗师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无从寻找我们。裴公子,求你千万你莫要讲出我刚才给你说的那些话,若你贸然讲出机密,他定会派人将你满门杀害。”

裴玉道:“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杨献容道:“此事还需要慢慢谋划,我们先躲过了这一劫难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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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鲜血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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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天,天降异兆,审判降临。陨石带来了覆灭的灾难,却也开启了地球万物的进化之路。只是这进化的代价,却是杀死一切生命。在这个欲望激化,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杀戮,是活下来的唯一手段。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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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桃汁气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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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后的第一面“我叫裴笙,四裴的裴,隐隐笙歌的笙。”“我叫季随,四季的季,隐隐笙歌处处随的随。”裴笙转来的首晚,呆呆的被季随抱在怀里。她皱眉,弱弱地问了句:“你对我一见钟情?可我不太喜欢人。”季随垂着眼角沉默,便挑眉,撇嘴笑:“没关系。日久生情总会的。而且我对你是见色起意。”“......”...两人在一起后的某一天。裴笙坐在床上的角落,厚着脸皮说:“你不是说你对我是见色起意吗?那我对你是日久生情,没有见色起意。这样的话,咱俩就互补了,你就不能对我...”季随盯着小姑娘红透了的脸,啧了声,扯下领带,解着衣扣。...轻度肢体接触障碍×温柔腹黑男
  • 战神联盟之对手复活联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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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活,联合,黑化……原本早已经死去的威斯克,哈迪斯……和他们的手下,为何会无缘无故的复活?原本一个威斯克就让人头疼,或者一个哈迪斯。这回,威斯克和哈迪斯还有欧比组织又联合了起来。就在一天中,战神联盟又失去了两名队友。为什么威斯克和哈迪斯只带走了雷伊和布莱克?放走了盖亚、卡修斯和缪斯?幕后黑手到底是谁?盖亚、卡修斯和缪斯到底能不能救回雷伊和布莱克?该怎样才能够让以前的雷伊和布莱克回来?战神联盟还有把握战胜他们吗?遥小琪:想知道答案吗?那就赶快点击开始阅读吧!在这里,还能够看到幽默版的赛尔号,希望你喜欢!谢谢!
  • 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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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丧钟鸣天下,皇帝驾崩,嘉庆帝顺势上位,喜塔腊氏稳坐后位,但风云未平一波起,朝廷动荡,后宫暗涌,宫中人之心事,不可测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