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夜,无休止的沉默,天地连成一体,只有一种颜色,一种压抑而沉闷的黑色。苍老的教学楼矗立在夜幕里,一排排窗户闪烁着幽蓝的月光,有几个窗户没有关上,在微风中摇晃,吱呀作响。一阵阵冰凉的风倒窜而出,在死一般的空间里呼啸而过,窸窸窣窣的怪让人觉得可怕。楼下左手边的垃圾堆里刮起几张废纸,打着圈来回飘荡在沉闷的空气里,几只野猫正趴在垃圾堆上觅食,脏兮兮的猫毛一沓沓的贴在鳞廋的身体上,幽蓝的眼睛忽隐忽现,在黑夜格外刺眼。它们偶尔发出几声凄冷的呜叫声,与摇摆树木洒洒作响的声音,与远远飘来午夜孩子的哭声交织在一起,空灵而悠长。
“格,格??”一连串低沉的脚步声急速而来。
几只野猫被惊动,身体拱立马成弓形发出几声急速的低鸣,猫嘴旁边的几根长须随着鸣叫声上下抖动,幽蓝的眼睛死死盯着越来越清晰的人影,生怕他骚扰到自己的美餐。
人影仿佛没有注意在这里的一切,手里的小电筒发出微弱的光线,向着垃圾堆里随意的照了照,几只野猫立马被这白光惊散,三两下就逃窜上旁边的树丫上,嘴里依然不停的发出猫呜猫呜愤怒的声音,却不敢下来。等人影过去很久,才有一个胆子大的从树下一跃而下,继续觅食。其他的互相抱在一起,趴在树丫上不停的呜叫起来,发泄着它们的不满。
这时人影来到教学楼下,手电筒关了下来。低矮的教学楼大厅门边上挂着一盏泛黄昏暗的照明灯,周围盘旋着几只不知名昆虫,噗嗤乱响。灯光落下形成一片诺小的扇形光区,几点暗斑飘渺不定,正是昆虫的影子。大概有七八级的楼梯渐次明亮横在面前,台阶的石缝里杂草在灯光下,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人影的脚跟处。
人影穿着一身暗灰色的衣服,裤子宽松,手电筒随意插在后袋里,头发在微风里乱飞,俊俏的鼻翼抖了抖,眼睛来回的扫视一下,发现左右没人,才抬脚走进教学楼。
林木森?大半夜的他不在宿舍里睡觉,一个三好书呆子来这里干什么?真是奇怪。很快他穿过教学楼大厅,直往教学楼后那栋破楼而去,手电筒再次亮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晃动着,生怕被人发现。
同样是杂草丛生,蟑螂老鼠横行的地方,到了晚上,这些东西更加猖狂,一群群的满地都是。学校为了学生们的安全,在外围砌起一堵及膝高的土墙,并在墙头上零零散散的撒上几堆老鼠谷。由此可见墙头下的老鼠尸体堆了不少,有些都已经腐烂,根本没人去打扫,臭气腥天。林木森捂住鼻子,抬起头隔着墙头上一人多高的铁丝网看看破楼。铁丝网上挂着一张大红布,在黑暗里特别显眼,几个鲜红大字映入眼帘:“禁止入内”。
林木森伸出手搭在铁丝上,用力一推,铁丝网顿时往内沓成一个大扇形。他犹豫了一下,该不该进去。这样的地方学校也不清理干净,留着养老鼠,真是让人弄不明白。现在出事了就弄一土墙,掩耳盗铃的做法。校方到底在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在雨水的滋养下,杂草又是生高了不少,一簇簇生机无限,围绕在破楼四周,破楼后面是一睹高高的围墙,墙头上立着一排排锋利的玻璃碎片,折射着月光绽放出湛蓝的锋芒。可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围墙与破楼之间竟然被死死封死,不是砖墙,而是一块块厚重的钢板,上面长满青苔,不注意看根本不能发现。就是发现也不会有人去留意,一个废弃的地方,不管出现多奇怪的东西在人们眼里只有嫌弃。其中当然包括林木森,他瞄了一眼,确定没人跟踪就放下心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纸,用手电筒照了照,眼睛里一反平时的木讷,精明无比。白纸在他的手掌里被风吹得轻轻抖动,一行潦草的字迹,跟之前萧蓉婷拿来的纸条一样的字迹。上面写着:“今晚三点,禁区见,想知道你母亲是谁害死的就来吧。”
这张纸条是在一本课本上找到的,夹在中间,书页被折起一角生怕他没发现一样。林木森当时发现这张纸条的时候,压根就不敢相信,到底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它藏在自己的书本里。对方又怎能知道我隐忍而逃苟延残喘的目的。难道是他们之中的人,林木森一直以为很隐蔽的事情,没想到早已被人知道。
所以他只好过来见一见这个知道自己底细的人,说不定真的能从他嘴里知道母亲被人迫害的真相。
在木森犹豫之间,破楼里二楼最边缘的一个房间里咔嚓地亮起两下火光,是打火机的声音。一张黑脸影子伸出破窗口看着他。天太暗看不清人脸,只能微弱的看见路灯映在他脑后的光线。等到林木森手电筒转过去的时候,人脸又缩了回去,只剩一睹坑坑洼洼的破墙和一个钢筋裸露满是混泥土的缺口。木森无奈地摇摇头,退后两步,左右瞧瞧,看见左脚边有一根已经断裂的铁丝,整根铁丝满是斑斑锈迹,就从这里弄个缺口进去吧。
他伸出手,捉住其中一根,用力往外一拉,咯吱一声,铁丝网应声而破开一条长缝,一条细长的铁丝被他硬生生扯断握在手里,手心同时被勒出一道血线,往外渗着血,火辣辣的疼痛感传来,让林木森忍不住眉头一皱。
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他把铁丝随手丢在一边,手电筒往嘴里一塞,双手伸进去用力把铁丝往两边拉开,身体就从铁丝缝钻了进去。
突然的不速之客闯进来,把草丛里的老鼠、昆虫惊散,如同水流般的往四周逃窜,有几只蚂蚁来不及逃开被他一脚踩进泥土里。草丛里四处满是积水,水波荡漾,月光落在一缕缕微小的波纹上,随之流动。水里游动的草蛇依稀可见,一片片鳞片闪过一阵阵冷冷的青光,蛇身扭动滑行在水滩里,杂草里若隐若现,深红的蛇引子一吞一吐,嗤嗤乱响。几只老鼠弓着身子,浑身的毛发张开,跟个刺猬似的,它们生怕惹到草蛇的注意,小心翼翼地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
林木森看见不远处地上有一根及腰长的木棍,赶紧跑过去弯下腰捡起。他生怕水里的草蛇扑向自己,谁知道有没有蛇毒!手电筒的光线向前不断的前进,尽量避开水滩比较多的区域、手中的木棍在身体四周不停的敲打着,把草丛里的老鼠都驱逐出去。那些蚊子,蝗虫他就没办法了,一部分围绕在手电筒发出的光线上,嗡嗡作响;一部分拼命往他衣服里钻,脖子上瞬间就冒出几个豆大通红的血块,刺心的疼痛让他手直发抖,身体各处同样瘙痒不止,汗水不停的往外冒出,湿黏黏怪让人难受。这个时候也没有任何办法、他只好咬牙忍住。
眼见大门越来越近,林木森的脚步随之加快,踩在草地上的力度加大。这种鬼地方真是让人觉得可怕,危险无处不在。
往往越是着急就越容易出现疏忽,他一个不留意,左脚就踩进一处水滩里,水滩周围都是高高的杂草,很难发现。一阵凉意传上心头,整个鞋子都已经湿透,裤管也被弄湿一大片。
糟糕!林木森默念一声,心里冒起一阵不安,右脚猛得用力蹦直,左脚瞬间提了出来。可他快水里的草蛇更快,有人闯进自己的地盘,它出于本能反应,一口咬住他的脚踝,死死不放。
麻!左脚至腰部瞬间没有知觉,一点力气也用不出来,他站立不住,重心不稳。扑通一声跌到在草丛里。把杂草压倒一大片,手里的木棍不知道丢到哪里。手电筒摔在地上,微弱的光线照在他发青的脸上,五官纠结一起。这时他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感觉,整个左下半身仿佛已经没有了一样,身上露出衣服外的皮肤随处可见豆大的红斑,左腿的皮肤发青,那条蛇还死死的咬在上面,蛇身卷在大腿上,不停的扭动着。四散逃开的老鼠也开始慢慢地向他身边靠拢。血液从他脚上的蛇口处正往流着,腥臭无比。他精神力随着血液的流失慢慢削弱,一阵阵无力的感觉涌上心头。
林木森挣扎着想爬起来,想用手去扒开脚上的水蛇,可下半身早已麻木,没有任何力气。身体开始火热,蛇毒慢慢往上扩散,疼痛随之而来,那种疼痛如同万针齐扎,煎熬得如同掉进一个蚂蚁窝里一样。无边无穷的疼痛,慢慢的他开始麻木,知觉开始消散,朦胧之间,他感觉有几只野鼠爬上脸上,一阵阵骚臭的味道充斥在鼻子里,老鼠的长须在他的嘴巴上鼻子上胡乱地动着,瘙痒无比,沾满泥土的爪子攀爬在脸上,那种感觉别提有多恶心。
林木森浑身软绵绵,一点力气也没有,动也不动,别说去驱赶这些丑陋肮脏的爬虫。没想到自己是这样的死法,他仿佛看见自己就躺在一个无人问津的垃圾堆里,浑身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皮肤都已经腐烂,身上到处挤满老鼠,蚊子,蛇虫,它们正热闹的吞食着自己的身体,兴奋而贪婪,腐烂的肠子,五脏流得满地都是,恶臭无比的气味让人都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