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泉哥一口咬定和肖文涛的斗殴和艾雪没有丝毫的关系,艾雪也就仅仅是多跑了几趟系办公室而已。泉哥则因为在校园内“寻衅闹事”被处以“严重警告”处分。至于肖文涛,学校终究不愿把事情捅到社会上去,象征性地教育了两句也就算了。在校方看来,这件事已经到此为止,画上句号了。可在学生中,却闹得沸沸扬扬。
很多人私下里为泉哥打抱不平。在他们看来,泉哥才是这件事情里真正的受害者。如果不是泉哥一力顶着,恐怕艾雪的处分要比泉哥的严重几倍。当然也有人认为泉哥是个重感情的人。尤其是女生。因为无论是出事前,还是出事后,泉哥的态度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泉哥心里有艾雪,而且是在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位置上。
至于艾雪,同学们的观点基本上是一致的。虽然现在听多了看多了类似的事情,而且大学生中也早已存在了同居现象,甚至在很多高校附近,还出现了所谓的“同居村”,可是一个本来在任何人眼里都那么害羞、文静的灰姑娘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一时间还是很让大家接受不了的。
尤其是艾雪亲手打破了之前让同学们羡慕的幸福童话,而且还是用这样一种可以说是“卑劣”的手段来打破的,就更让大家难以平静了。
于是艾雪变得更加沉默。寝室里的其他三个人几乎是轮着班儿的陪她,给她讲笑话,陪她去吃饭,帮她占座位。我们觉得既然艾雪把我们当成值得信赖的朋友,把她的心路历程展示给我们看,那么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是她温暖的后盾。对她的做法赞不赞成,已经是另外一回事了。
于茜和安琪虽说见了艾雪仍会打招呼,也会和她闲闲地聊些话儿,但看得出来,她们和其他女生一样,只是在做表面文章。
我理解她们的感受。其实有时候我自己也想好好问问艾雪,搞成这个样子到底值得不值得。可我必须忍住。艾雪此时就像一只敏感的兔子,别人也就算了,要是我们几个稍有微词,她肯定会掉头跑掉。而且没有人会知道她跑向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子,有个什么样的结果。所以,我必须在还能够拉住她的时候,递给她一只温暖的手。
沈海很赞成我的做法。他说走路都有不留神的时候,更何况做人呢?再说了,感情上的事儿,旁观者看得清什么?就像鞋子合不合只有脚知道一样,感情的付出值不值得也只有当事人自个儿才知道。过去了的就让它彻底地过去,走好以后长长的路,才是最重要的。
泉哥曾经打来过电话,艾雪接了。于是我们很清楚地听见艾雪对着话筒另一头的泉哥说:“我们回不去了。我有我的快乐,你也会有你的幸福。能不能得到,各看各的命吧。”
然后艾雪很用力地挂掉电话,猴儿一样麻利地翻身上床,拉上床帘。不一会儿,我们就听到了艾雪压抑了啜泣声。
慢慢地,艾雪的脸色又活络起来。当然,这只是对我们三个而言。对其他人,艾雪充其量是在楼梯间遇到时点个头而已。更多的时候,她是两眼直视前方,如入无人之境。
艾雪又开始夜不归寝。我们当然清楚是怎么回事。在艾雪情绪最为低落的日子里,虽然她一直拒绝和肖文涛见面,可她并不拒绝肖文涛的电话。所以那天艾雪告诉我们,她不回来睡时,我们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和疑问。我们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儿。前段时间因为艾雪的关系,于茜有很长时间都不太到我寝室来了。现在艾雪成了稀客,这家伙就成了常客了,三天两头地跑过来黏着我和晴子。今天她来的时候,我和晴子都还没起床。这是我们俩的一个与生俱来的共同爱好。我常说,像这种“红杏枝头春意闹”的日子,如果不好好睡睡,那简直就是自虐。所以于茜拍醒我们以后,很识相地后退了一大步。她到底是聪明的,知道这样会招来血光之灾。晴子迷迷糊糊地问:“干吗呀,大清早的。”
“天气这么好,我们出去玩吧。”
“去哪儿啊?”
“公园啊,自己带上吃的、喝的,去照相、放风筝,好不好?”
晴子听到这里,来了精神:“真的?好啊好啊。乐乐你这只大懒猪,快起来呀。”我侧着身子,两眼直直地望着于茜,也不搭话。于茜笑:“你这家伙,还没睡醒呢?”晴子说:“她呀,世界有名的‘睡神’,没那点工夫还行啊?”我打了个哈欠,眼泪都给打出来了。于茜过来拖我,我就着她的劲儿,软软地坐了起来。于茜说:“哎,你们知不知道,如果男的看见了你刚起床的样子还仍然爱你的话,那他就是真的想和你一辈子了。”晴子问:“为什么?”
“因为女人刚起床时的样子是最丑的。”
我摸摸向四面八方蓬起的头发,说:“好,那我就这个样子去见沈海,如果他敢说我丑,我就休了他。”
“你这不是逼着人家说违背良心的话嘛。”于茜说完,和晴子哈哈大笑。
我假装生气:“好,我丑,我不去了,不去了!”于茜听了,连忙忍住笑,说:“好好好,你不丑,我们乐乐最漂亮了。”说完又笑了起来。我冲晴子喊:“你呢,说,谁最丑?”晴子把被子往胸前一拉,装出一副可怜无辜的样子,说:“是我,当然是我了。”然后转过头去,对于茜说:“你看我多可怜啊,天天生活在她的淫威之下。”我实在忍不住了,和她们一起笑了起来。于茜想到了正题,又问:“你到底去不去呀?”
“哪几个?”
“我们三个,再叫上沈海和邱哲。”
“还有苏子安!”晴子尖叫。然后飞快地摸出手机拨通电话。
“喂,子安。一会儿出去玩吧……乐乐,于茜她们……野餐什么的吧……嗯……嗯……好,那你快点啊。”
合上手机,晴子兴奋地伸手做V字形:“耶,搞定!”于茜笑:“晴子,你是不是被这个苏子安收了啊?”晴子有些尴尬地说:“什么呀。哎呀不和你说了,我刷牙去了。乐乐你也快点。”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并不是不想出去玩。在这种阳光明媚又不太热的日子里出去野餐对我来说,还是具有相当的诱惑力的。
我只是不想面对邱哲。自从那天晚上邱哲表白以后,我一直尽量避免和邱哲碰面。好在中间发生了艾雪的事情,让我有充分的理由和借口,这一圈儿朋友也就没看出什么来。
在于茜周扒皮一样的催促下,我和晴子居然破记录的在半个小时内收拾完毕了。六个人集合以后,直奔家乐福。我和沈海提着篮子选饮料。
“拿这个吧。”
“那还不如拿做活动的大瓶的。”
“好,你在这儿等着,我过去拿。”
我提着篮子悠闲地左看右看。
“乐乐。”背后有人叫我。听得出来,是邱哲。我暗叫不好,但也只有转过身来。
“怎么只有你呀?于茜呢?”我笑着问。
“乐乐,这段时间你为什么老躲着我?”
“有吗?没有吧。我们寝室发生点事儿……”
“乐乐……”邱哲上前一步。我吓得连连后退,紧张地望着他。
“怎么,你以为我要做什么?”邱哲苦笑:“要是我可以只被感情控制的话,就不会这么痛苦了。我只是想帮你拿东西。”
我心里一动,觉得自己好可笑,怎么会以为……后悔归后悔,在这个时候,我不能给他,也不能给自己留任何余地。“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倒是于茜,说不定正需要你的帮忙呢。”
“你不要老是把我和于茜扯在一起好不好?”
“邱哲,我还是那句话,不要伤害到一个你最不应该伤害的人。”
“乐乐……”邱哲还要说什么,却硬生生地把下面的话咽了下去。回头一看,原来是沈海过来了。我松了口气。
沈海冲邱哲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对我说:“走吧,去那边看看。”
我顺从地把篮子递给他,挽上他的胳膊,转身离开。刚拐到这排货架背后,就听见于茜的声音:“你站这儿干吗呢?掉魂儿啦?”
我问沈海:“你过来多久了?”
“去拿几瓶饮料能用多久。”
“那你就一直站在那儿听?”
沈海只顾看货架上的东西,不做声。我突然有些生气。“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眼泪已经在打转了,我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沈海见状,急忙说:“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想听一下邱哲会怎么说。而且你不是一直都说,‘既然不想给别人希望,就要让他绝望’吗?那么与其不给邱哲机会说,还不如让他说了你拒绝来的更有用一些。你说是不是?”
我一想,似乎也有些道理,当下气就消了。但还是故意挂着脸说:“那你也不能这样。你让我怎么想啊?”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沈海一副讨饶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
买完东西,我们上了公交车,直接坐到了人民公园门口。我们到颐趣园里找了个地势平坦的草坪,铺上报纸、一次性桌布,摆满吃的喝的,然后围坐下来。沈海赞晴子:“看不出来,你做这些活儿还蛮利索的嘛。”晴子笑:“那是,巨蟹座的女生可都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喔。”看她发嗲的样子,我打趣道:“大家忍耐一下,吐着吐着就习惯了。”一群人狂笑。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于茜捧出一只做工精细、色彩斑斓的风筝,说:“知道山东潍坊吗?”
“说的是风筝之乡吧?”
“你不会说这只风筝是那儿出的吧?”
于茜骄傲地一昂头:“那当然!”
“真的?”晴子伸手抓过来。
于茜说:“你慢点,这纸可薄了。你看这些画,可全是手工绘制的呢。好看吧。”
子安看晴子那副稀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拍拍她的头说:“走,我们去见识一下风筝之乡的风筝能飞多高。”晴子一听,正中下怀,赶紧和子安跑到一边忙了起来。我望着他俩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子安怎么笨得和熊一样啊。”
沈海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知道他又在拐着弯儿骂我了,大叫一声,扑上去作势要掐他的脖子。沈海轻轻地扣住我的手,让我左右沾不了他的身。我们玩的哈哈大笑,全然忘了旁边的邱哲。只听见于茜喊:邱哲你去哪儿?”
抬眼看时,邱哲已经站了起来,说:“去转一下。”
“那我们去照相好不好?”
邱哲勉强笑了一下,未置可否。于茜却已经高高兴兴地提着相机跟了上去。晴子见了,大声地问:“你们干吗去啊?”于茜晃晃手里的相机。晴子转向我夸张地挤眼睛。我当然知道晴子的意思,可我更知道邱哲走开的原因。我的情绪一下子低了下来。沈海也觉得没趣,索性躺下来晒太阳。阳光明晃晃地盖在他的身上。他就那么安静地闭着眼睛。我忍不住用手肘支撑着俯下身来,顺手揪了根草去搔他的鼻子。沈海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他睁开眼望着我好脾气地笑,伸出一只胳膊让我枕着躺在他旁边。我们就这么躺着,也不说话,尽情地品味阳光的味道。真希望这就是一辈子了。
大概是子安玩累了,晴子扯着嗓子叫我:“乐乐,快过来放风筝啊。”
沈海笑:“这丫头怎么这么有精神。”其实风筝已经被“调理”得又高又稳了。我和晴子就地坐了下来。
“有没有觉得邱哲今天有点不对劲儿?”晴子问。我有点心虚地说:“啊,是吗?没有吧。”
“你就光顾着沈海了。邱哲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不怎么说话。”
“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晴子白了我一眼,说:“你今儿是怎么了?邱哲几时对我们这样了?”我不接话。晴子扯了几下手里的线,又把目光从高空收回来望着我,说:乐乐,我和罗雨分手了。”我一惊:“什么?”
“我和罗雨分手了。”
“不会吧,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他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告诉他,我喜欢上了另一个人,然后就分手了。”
“这么直接?”
“是啊,不然要怎么样?我觉得编个谎话骗他更残忍。而且,除了这个原因,根本不会有什么能让我们分手,编了也是骗自己。”
我抬头看那风筝,问:“是子安吗?”晴子轻轻地,但很肯定地说:“是。”我就知道是他,除了他,怎么会有别人?晴子这段时间口里念的,心里想的都是他。就在前几天,我还提醒过晴子,罗雨那么痴心的对她,让她做什么决定之前一定要想一下罗雨的好。晴子却说,其实子安也对她很好。我告诉她说,那是因为子安在你的身边,对你的好你看得见,摸得着,罗雨毕竟和你有空间上的距离。我还说,子安之所以和罗雨有了可比性,是因为他和罗雨根本就不是一个类型的人,所以让晴子有种新鲜感。当时她也承认,她这个星座的人,的确是喜欢具有新鲜感的东西。我以为她会好好考虑,没想到,才几天的工夫,我的担心就成为了现实。
天上的风筝忽左忽右地晃着,鲜艳的颜色映着湛蓝的天空,撩得看它的人也有了想飞的冲动。我眼前又浮现出罗雨在我们楼下等晴子的样子,那么清晰,那么生动,就像是刚刚发生的一样。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如果他知道了晴子喜欢上的这“另一个人”,是因为我而认识的,他会不会恨我呢?还有晴子,如果最后觉得子安根本就不适合她,受到了伤害,会不会也怪我呢?
我望着不远处的子安,他正和沈海闲闲地聊着天。
“那么你和子安……”
“没有,我们还只是朋友。”
“你确定自己喜欢的是他?”
“是啊,和他在一起,虽然也会像罗雨一样的宠我,但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是不是新鲜感?”
晴子歪头一笑:“不会吧。我也不知道。反正那种感觉蛮好的。”看着晴子甜蜜的样子,我知道她是真的决定了。
“罗雨终于败在距离上了。”晴子听了,止住笑,默默地摆弄手里的风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