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印看着面前跪拜一地的男男女女,不知不觉间皱眉:“是他让你们来的吗?”
“是的。祭司大人让臣等来请王随臣等回去。”
雪印遥望向远方,眉目间是抹不去的忧愁:“再容我想想……你们,先回去吧。”
众人纹丝不动。一人抬头:“王若不答应跟臣等回去,臣等就长跪不起。”
雪印止不住退后一步:“你们这是逼我!”
“请王以大局为重!”
“请王三思!”
雪印揉了揉额角,叹息一声:“我答应你们就是。你们先回去。我稍后就回。”
众人这才离开。
不远处,天若从隐蔽处走出:“你要走了吗?不跟他们告别没有关系吗?”
“等不了那么久了吧。我,没有选择。”然后他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然而,天若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答道:“会的,她会担心你的。”
雪印眼色复杂,似满足又似担忧。又望向天若:“你帮我……”
还没说完就被天若接话:“不可能的。我也该走了。”
雪印惊讶地看着天若。
“他们的世界,不是我们所能参与的,曾经一起走过我就很满足了。”
“没事吧?”雪印目光中流露出王者的怜悯。
“其实我早就可以走了。”天若看向远处,“也许我会去投胎,也许我会去云游四海。”
雪印点了点头:“也好。”
没有说再见,第二天各自离开。风吹过空荡荡的静匿之海,突然有了悲伤的旋律。桌上两封信,静静地等候。
在这里每一朵雪花都像是有生命的,每一朵雪花都有自己的灵魂。
清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雪域,却发现,这里,似乎雪才是生灵,万籁寂静,却仿佛听得见雪花嬉闹欢语的声音。
除了雪海结界,这大概是他们第一次真正地面对漫天飞雪,那一刻,他们都震惊了。凛冽的风刮在脸上,即使是会魔法的林他们也感觉异常寒冷。
谁也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但是,清转身望着大家:“走吧。”只一句话,情绪高涨。
毫无预兆的,清跌入了梦境里,当她陷入沉睡突然倒下时,林的眼里满满溢出忧伤,他上前一步抱住清,维夕也上前为清诊脉。但是,尤华望着空气中某点说:“不用看了,她没事,只是撞上了一个梦境结界而已,不会有危险的,一会儿她就会醒过来。”
林不放心,紧紧地抱着清,深怕她又一次醒不过来。
片刻之后,维夕舒了一口气,说:“和尤华哥哥说的一样,清姐姐没有事,睡一会儿就好了。”
尤华挥手凝结冰雪成一座冰屋,然后,一行人暂且在里面休息,等待清的醒来。
云端,暮雨俯视地上六人,忧心忡忡:“师傅说师姐的火性就要苏醒了。在这样的地方苏醒会不会有问题啊?”
【梦境】姐妹
浓浓的雾气消散开去,渐渐清晰的画面,泛着古老的光泽,清努力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梦境。
梳妆镜前,一名女子端坐着,她的小腹微微隆起,身着大红的绣花长裙。身后站着两个女子,一个是侍女站得稍远。另一个穿着浅蓝色长裙的女子不像是侍女,但是她在为坐着的女子梳妆。
“姐姐,你真美丽。”浅蓝色长裙的女子一边为坐着的女子梳头发一边说。她的眉目与坐着的女子有几分相似。可以推测这两个女子是姐妹。
清站在她们身边看着她们,但是她们看不到她。清淡然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等着梦境告诉她信息。
姐姐突然问后面的侍女:“城主在哪里?”
侍女回答:“城主去主持祭祀了,还没有回来。”
姐姐的眼神突然变了,那样浓的忧伤,让清看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但是,一旁的妹妹和侍女却像是习以为常一般,并没有在意。
突然间,四周黑了下来,清感觉到椅子瞬间消失了,好在她已经站起来了。当周围的光再次亮起来时,清眼神变了。但是,她什么也做不了。
姐姐站在祈台上,那样的眼神分明不是祈祷。清不安地望着,然后,看到她一跃而下。“不要——”清脱口而出,但是没有用,没有人听得到她的声音,却惊醒自己的梦。
睁开眼的清看了看抱着自己的林,他眼里的担忧让她的心揪着痛了一下。她立即微笑道:“我没事,不用担心。”林点了点头,放开她。
尤华他们在等清说话,但是,清还不知道梦境传达的信息,所以,她只是对着大家招手:“我们走吧。”
这里不像雪海结界,林他们可以飞翔。所以,他们很快就到了雪海中的城镇。
在城镇外,清他们降落,然后步行过去,很是惊讶地看到雪国的人们穿得并不是很臃肿。而清他们若不是靠消耗魔法来维持体温早就冻僵了。
这一次,溪还没有开口,清就头也不回地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他们不一定是魔法高强。也许是一直生活在寒冷的幻境下,所以不惧怕寒冷,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我们不知道原因。从原则上讲,没有人会为了取暖一辈子就这么消耗魔法的。”
“这是很显然的事。”尤华的话倒不是在嘲讽。但是溪就是觉得被伤害了,于是,他们两个就不知不觉地开始拌嘴。
“你是在说我笨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又说出了一件很显然的事。”
“尤华,有没有人说你很讨厌呀?”
“你是第一个。”
两个人都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很像小孩子。
茗儿和维夕无可奈何地对视一眼,没有加入他们。
只有清在仔细地观察四周。林走在她的身边,也学着她的样子四顾着。
突然,争吵着的尤华低声道:“右前方穿紫衣的少妇已经看了我们很久了。”
清牵起林的手,让他的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不再四顾,然后,她微笑着转首看着林说话,但话是对大家说的:“她大概是注意到了我们的与众不同,应该是我和林打量四周的神情出卖了自己。”
林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清传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林说:“清,是不是该把这里的资料先告诉我们呢?”
清点了点头:“我们先去找个地方住吧。”
大家又向前走去,到了一家旅店就住下了,当然,大家还是只要了一间房间,因为,这样的话,既节约用钱,又便于防御。
尤华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布下了防御结界和消音结界。根据以前的经验,魔族出生的哥哥姐姐都不是好惹的。谁也不知道这个未知的地方会带给他们什么危险,所以,有备无患。
清和维夕、茗儿坐在床沿,林他们坐在椅子上,大家都等着清开口。
“首先申明,我这一次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毕竟我最多只是一个通灵使者而不是神,我并不知道这里的具体资料。”清的眼神有些迷茫。让林又是一阵担忧。
茗儿露出安抚的微笑:“总比我们知道的多呀。”
清微微点了点头,接着说:“在魔界的地图,雪国只占地图东南角一小片区域。但是,真正来过雪国才会知道,雪国非常大,没有谁能看到雪国的尽头。而这雪国中,最繁华的城镇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雪国没有王,每一个城镇都有自己的城主,每一个城镇的居民都会对自己的城主绝对忠诚。所以,说是城主,实际上相当于一个独裁的王。只是管理的地方小了点,人口少了点。”清接过林递上来的茶杯,他体贴地将热茶用冰冻魔法降温,让清能喝得上口。
清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雪国的子民基本上都是雪族的。所以,他们并不怕寒冷。也有一部分是外来的。而那部分就比较混乱了。因为,很少有魔族会习惯这里的寒冷,来这里,只能是被迫的。有些是犯了罪被流放的,也有些是逃难过来的。好在,雪族是个安详的民族,并没有排斥外族,也没有瞧不起那些犯过错的流放者。任何魔族只要能到达这里,就可以凭自己的力量生活下去。当然,这里也有自己的法律,来这里的魔族也一般都很安分守己。所以,这么多年来,雪国一直都很安宁,没有出过什么大事。也正因此,典籍上关于雪国写得很少。也只是说,魔界东南有雪国。”
听了清的话,大家都很安静,她的资料还是很详细的,要他们其他几个去查的话也不一定能查到这么具体的资料。但是,他们不知道有什么地方需要讨论的。
清又淡然地喝着茶,见大家都没有什么要说的,便开口道:“我之所以让大家在这里落脚,是因为我知道,两位姐姐一定在这里。”
“这又是为什么呢?”溪问。
大家又一次看着清,等她说话。
清也没有卖关子,说:“是因为来这里路上我做的梦,梦里,我虽然没有看到城镇的景观,但是,从那个城主夫人和她身边的妹妹以及侍女的衣着就可以知道,那座城镇的繁华。还有便是梦里的那个祈台,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坚持先来这里的缘故,祈台的高度和雪国城镇的地位是有直接关系的。”
尤华看清的眼神微变:“你怎么知道托梦给你的一定是两位姐姐?”
“我并不知道,”清毫不畏惧地直视尤华的眼睛,“也许并不是两位姐姐,而是毫无干系的雪族,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既然已经找上我了,那么,我逃也没有用的,还是直接点面对才能掌握主动权。”
一旁的林他们不是很懂他们两个说的是什么,只好不解地望望清又望望尤华。但是,清和尤华只顾着对视,并没有给他们解释。
吃过饭后,清他们就开始行动了。
天界圣域,天使王看着站在底下的老者:“她还没有找到天琴吗?”
“是。”低头,看不清老者的表情。
“天琴应该在魔王的孩子们手中。他们现在去见的是最后两个了吧。”
“是。”
“那按理她该回来了。”天使王盯着老者,“你等她很久了。”
出门后不久,清浑身发热,虽然很想直接去见姐姐们,但林不让。最后商量定,由尤华他们四个去,而清和林先回客栈。
林扶着清走在街上,感觉到她的身体越来越热,后来甚至开始烫手,林已经感觉到手上的灼热,但他不肯放手。
清大吼一声:“放手!”
“不放!”
清用力震开林,身旁一圈被震开的路人,林却依然不放手。
清忍不住流下眼泪。她身上像着火一样,有红色的火焰燃起。
路人惊恐地望着她,而林的手上已经开始冒出烤肉的气味了。清忍着浑身的灼热,转身推开林,没有看倒在地上的他,清用尽最后的力气循着一旁的无人的大路跑开。她的身后,雪升华,一阵阵的雾气,林顾不得自己手上的伤,紧追清离开。
云端,老者降临,暮雨忍不住泪眼汪汪地望着他:“师傅,师姐她……”
“她会没事的。她快回来了。你回天界准备一下。这儿就交给我吧。”
暮雨离开后,老者望着底下狂奔的两个人,眼神突然变得凶狠起来。
清来到城外的雪地里,雾气升起,林跟在身后都看不清她的身影。正想上前,却忽然看到了!
林震惊地望着火焰中那道身影,竟然是一只凤凰!半边蓝色半边红色的凤尾随火焰冲天摇摆。那一瞬间,林脑海中闪过各种记忆的片段。仿佛有人俯首,低声唤他,声如凤鸣清澈。
林再度望向清,火焰中只有清一手抵着心口,她止不住想呐喊。林皱眉,三步上前,却,被一种无形的压力推阻。
火蔓延开去,地面上的积雪不断消融,裸露出一层层空白的地面。寸草不生。
清向天发出一声呐喊,却分明是一声凤鸣!火势更加旺盛。大有要将天地万物燃尽之势!
这时,头顶传来一声呵斥:“冷静下来!你想把一切烧毁吗?!”
清一个冷凛,周身的火刹那消失。闷哼一声,直直地向前倒下。
林一把上前接住她。怀里,她闭着眼睛,低声说:“对不起。”然后陷入昏迷。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对不起,差点酿成大错。
对不起,到现在才想起我是谁。
林搂着清渐渐冷却的身躯,心底默默地答:无论你是谁,都是我的清。
尤华他们一路问过去,有人说城主出去了,也有人说城主夫人正在祭祀。尤华当即决定去找城主夫人。
祭坛,一个女子站在上面,面色忧郁。尤华他们看到的时候正好看到她一跃而下。尤华正待阻止,却被茗儿拉住。他不解地回头,看到一旁有谁策马而来,飞身接住落下的女子。
“看来用不着我们了。”尤华握着茗儿的手转身,“他们的家事我们管不着。回去了。”
客栈,清已经醒过来了,大家围住她,刚刚听了林说过之前发生的事,现在就等清自己的解释了。
“我想,我已经记得一切了。”清接过林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道,“只是,这一切太复杂了。”
“没关系,慢慢来。”林给清披上一件袍子。
“那好,我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