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峰三人回到了警局。这次与赵恒见面的地方不再是办公室,而是审讯室。赵恒进到屋里就察觉到气氛不对,脚步在门口停了停,同时心里咯噔一下,紧接着又换上了因刚刚失去妻子而伤心欲绝的模样。他的演技确实很好,再次抬动脚步的时候,眼泪已经从赤红的眼睛里滚了出来,还一边走一边叫道:“天啊!是谁这么狠心,竟然杀了她!她死了,她真的死了,哪个王八蛋真的杀了她!警察同志,我求你们了,一定要抓到凶手,为她申冤!她死得实在是太惨了!警察同志……”
高峰已经知道了赵恒和白小玉不合的事,此时见赵恒的哭诉,更像是在看一场马戏表演。
赵恒一个人叫喊了半天,见没人答理自己,就说:“警察同志,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已经抓到了凶手?”
胡兵面无表情地看着赵恒,眼睛里流露出怒火。他一直为对方叫屈,原来只有自己最傻,竟然相信这么个家伙的话。他就像个发现自己被骗了的小学生,恼怒地叫道:“赵恒,你根本没有对我们说实话,这样无助于破案!老实说,我现在不得不怀疑你就是凶手,白小玉是不是你杀的?不然,你为什么要说谎?”
赵恒一下僵在了那里,知道自己之前的感觉是对的,他的把戏被拆穿了。他很快就稳住了心神,大声质问道:“警察同志,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我杀了自己妻子,这怎么可能,你有什么证据?你最好能拿出点证据来,不然我可会告你诽谤的!”
胡兵也担心自己搞错,见对方态度那么强硬,口气马上就软了下来。“我没有说你就是凶手,只是说你不向警方说实话,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的用意。”
“实话,我怎么没说实话了?”赵恒追问,想要一口气击垮胡兵,重新夺回控制权。
“别装了,我们已经到你家去调查过了。你嗜赌成性,因此和白小玉的关系不好,她打算和你离婚,最近几个月都是在外面住的,而你却说昨天早晨还见过她,是因为昨天夜里她没回家才报的警!”胡兵试图控制局面。
赵恒愣在了那里。他没料到这个把小时里,警察已经到他家调查过了,并推翻了他之前的话。
胡兵见赵恒的气势软了下来,自己马上变得强硬起来,厉声叫道:“赵恒,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赵恒想要挽回自己在警方心中的信誉,轻咳一声,狡辩道:“警察同志,我承认之前确实说了谎,可这也不能说我就是凶手吧?”
“既然你不是凶手,那你为什么要说谎?”胡兵逼问着,感觉主动权重新回到了自己手里。
“我……”赵恒叹了口气,一脸懊悔地说,“这确实要怪我不争气,本来我家境还算是殷实,自从沾上赌博之后就慢慢变得败落了,连老婆都跟别人跑了。”
“你说白小玉在外面有人?”胡兵惊讶地问,暗中责怪自己怎么早没想到,白小玉既然几个月都没回家住过,那在外面一定有情人,不然她昂贵的首饰又是从哪儿来的?
“是的。其实我早知道这件事,而且我并不怪她,我只希望她能够重新回到我身边。为此,我去找过她几次。昨天我还去找过她,却并没有见到她,给她打电话更是没有人接。本来我以为她是故意想避开我,这才报了假案,希望能再见到她,却没想到……没想到……警察同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们一定要找到凶手,替我妻子申冤!”赵恒说得声泪俱下,句句感人。
胡兵的心软了,感觉赵恒还是有悔过之心的,这样的人或许有点小毛病,却不会和自己妻子遇害的事扯上关系。他扭头看向高峰,以眼神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说你知道自己妻子在外面有男人?”高峰问道。和胡兵比起来,他更加冷静,不容易受到对方言语的左右,总是能站在客观的角度来分析事实。
“是的。”赵恒多看了高峰两眼,本能地觉得这个男人不好对付,“几个月前我就知道了,这几个月他们一直住在一起。”
“那个男人是谁?”
“就是我妻子公司的老板吴大勇。”
“吴大勇,你是说大勇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板吴大勇?”
“就是他。”
高峰看了胡兵一眼。这个吴大勇可不简单,至少在这座小城里很有名气,名下有多处房产。
“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北岸小区五号楼六零一室。”
“昨天你去找白小玉的时候是几点?”
“晚上八点钟左右,我到的时候刚巧看到吴大勇开车离开,可是我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应,我想她可能和吴大勇一起离开了,这才回去的。”
高峰见赵恒回答得非常顺畅,不像是在说谎,于是向胡兵使了个眼色。胡兵向赵恒说道:“你说的话我们会再去调查的,而你要先留在警局里,协助我们调查,希望你明白这点。”
“我明白。”赵恒又看了高峰一眼,感觉这个家伙还真是难对付,知道他不会完全相信自己的话。
胡兵让人把赵恒带了出去,随后向高峰道:“大哥,你有什么看法吗?”
“吴大勇和这件事脱不了关系,最好把他带过来询问。”高峰想了一下说道。如果赵恒说的是真的,白小玉是吴大勇的情妇,那她的死一定和吴大勇有关系,至少他也是一个重要的嫌疑人。
“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吴大勇一定和这件事有关,我不能贸然把他抓过来。”胡兵有所顾虑,吴大勇在市里的权势非常大,要是自己抓错了人的话,想要收场就难了。
“那就找个理由把他叫过来,总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吧?”高峰生气地说,这也是警方办案效率低下的原因,他们顾虑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好吧,我试试。”胡兵拿出电话,拨了几个电话,最后打到了大勇房地产公司。挂上电话后,他向高峰说道:“秘书说他正在开会,等开完会后给我回电话。”
高峰知道那只是对方敷衍的话,要想把吴大勇拉到警局来,必须找到一些确实的证据才行,不然警方不敢贸然行动。“走!到北岸小区五号楼六零一室看看去,那里可能是第一现场。”
胡兵见高峰不再逼自己抓吴大勇回来就松了口气,有些讨好地说:“要不要我弄张搜查令来?”
“等你弄到搜查令,黄花菜都凉了,我不想浪费时间。”高峰生气地说,转身走了出去。
胡兵也只是想讨好高峰,见他坚持,也就不再说什么,反正只是过去看看而已,于是亲自开车,载着高峰跟萧月前往北岸小区。
北岸小区属于城里最早的小区之一,只有小区正门有个摄像头。门卫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高峰三人赶到小区的时候,他正在听广播,甚至连看也没看三人一眼。三人绕过门卫,直接来到了五号楼。通往六楼只有一条狭窄的楼梯,两个人并排走都有些挤。
六零一室大门紧闭,胡兵敲了几下房门,见无人应答,回头说道:“里面应该没有人。”
“萧月。”高峰叫道。
萧月从头发上拔下黑色发卡,走上前去。
“你要干什么?”胡兵看到萧月的举动,突然有些紧张。没有搜查令就这么破门而入属于私闯民宅,而作为警察的他更是执法犯法。只听“咔”的一声轻响,房门就这么轻易被打开了,他惊讶于萧月的开锁神技,心想,就算常常破门而入的惯偷,怕是也没有这种水平。
“请吧。”萧月推开房门。
“这可是私闯民宅,我们最好回去申请搜查令再进去。”胡兵想要阻止两人。
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从门内冲出来。高峰绕过胡兵走了进去,屋内有些混乱,地板上却一尘不染,显然不久前才被人清理过。“这里应该就是命案第一现场。”
“什么?”胡兵一个箭步冲了进去。他在屋子里面转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这里就是命案第一现场?”
客厅里摆放着一套棕色的真皮沙发,与之配套的是大理石茶几,正对面是一张白小玉的巨幅艺术照,可以证明死者确实住在这里。高峰在茶几前停了下来,沉声说道:“还记得死者后脑上的三角形伤口吗?应该就是碰到茶几角造成的。”说着,他趴在地上往茶几下看了看,接着掏出一张纸巾在下面擦了擦,上面马上多了条红色的印记。他起身将纸巾递给胡兵,“回去化验一下,这应该是白小玉的血。”
“好吧。”胡兵将纸巾放入口袋,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随后说道,“我的人一会儿就到。”
高峰点了点头,往其他房间走去。整个房子都被人打扫过了,留下的只有女性用品,不过还是有迹可寻的。比如洗手间的水池上有放过刮胡刀的痕迹,鞋柜里有男士鞋的鞋印,衣柜里面空了一半,一切的一切都说明这里除了白小玉外,还有个男人住过,只是有人故意把这些清理掉了,想造成白小玉独居的假象。
胡兵见高峰站在衣柜前,就走过去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这里有半个鞋印,还缺了一角,应该是被人踢坏的。”高峰盯着衣柜底部说,与柜门相接的地方少了一角,断口还很新,说明是最近才造成的。
“有人在里面躲过,可能是小偷。”胡兵盯着衣柜里的脚印说。
萧月在一旁说道:“也可能是凶手。”
“或者是目击证人。”高峰补充道。
胡兵抬头看向高峰,“你是说在案发的时候,有人躲在这里看到了整个经过?”
“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高峰说完,继续在房子里面寻找着蛛丝马迹。
十几分钟后,胡兵的同事赶到了这里,开始调查取证,而这时胡兵的电话也响了起来。他接完电话后显得非常兴奋,挂上电话就跑到高峰身边叫道:“大哥,找到那辆车了,右前灯被撞坏了的黑色现代越野车!”
“在什么地方?”高峰问道。这绝对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那辆车运送过尸体,它能让案件向真相迈出一大步。
“市郊的一家小型修理厂。”胡兵开心地叫道,“我们最好现在就过去看看!”
“走吧。”高峰说。
胡兵把这里的工作交给同事之后,就兴冲冲地陪同高峰下楼。车子驶到小区门口时,高峰突然让他停下车来。他好奇地问:“大哥,有什么问题吗?”
高峰没有说话,下车朝门卫室走了过去。
门卫之所以在这里工作,只不过是想找份工作,打发下无聊的时间,从来没想过会和警察打交道,看到小区里忽然来了这么多警察,早就吓得慌了神,关掉收音机,不时往小区里面看,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又不敢离开自己的岗位。突然见到高峰走进来,他精神紧张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知道五号楼六零一室住的是什么人吗?”高峰直接问道。
“你是什么人?”门卫警觉地看着高峰。
胡兵从后面跟过来,恰巧听到门卫的话,于是拿出自己的工作证,说:“我是警察,请你回答刚才的问题。”
门卫最怕的就是警察找上门来,一听对方是警察,吓得腿都软了,马上回道:“应该是一对年轻的夫妻,我并不是太清楚。”
“你认识他们吗?”高峰问。
“不认识。我平时上的都是夜班,上班的时候小区里的人基本上都睡了,没有和业主打过什么交道。”门卫说完低声骂了一句,“要不是因为上白班的小子昨天突然辞职了,我早就回家睡觉了。妈的,可恶的家伙,害我多上一班。”这全都要怪那个小子辞职,不然自己现在已经回家睡觉了,也就不会有警察找上自己。
“我们要看下昨天的监控。”高峰说。
门卫摇了摇头,说:“对不起,摄像头已经坏了两个月了,一直没人来修。”
高峰有些失望,接着问道:“你说昨天夜班也是你?”
“是的,因为上白班的小子辞职了,而我们的人手又不够,因此我才顶这一班的。”
“昨天夜里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吗?比如出现在小区里的陌生人?”
“小区这么大,平常进进出出的人非常多,别说是外面的人了,就连小区里的人我也不能保证每个都认识。”门卫说完,又小声问道,“警察同志,小区里出什么事了?有人被盗了吗?”
“这是机密,你最好不要问。”胡兵说完,转向高峰,“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
高峰摇头说:“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