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我说几个字,只见那名军官大手一挥,咆哮道:“你们几个在等什么?怎么不按命令行事?”
我于是就马上被伸过来的几双大手按住,他们不由分说的将我身上滑稽的装束统统扯下,黑鲨嘴巴里不停地叨叨:“不好意思,兄弟,例行检查。”
“例行检查!?”我机械的重复着这句话。
顷刻间人又被扒了个精光,拜托,我的军队入职体检,很早之前就已经通过了,不需要你们再来一次!他们今天从头到尾地这副让我无法理解的举动到底为了什么?
幸好这边是军营里,身边没什么异性,所以没什么多过的尴尬的。
将我浑身上下的皮肤检查一遍之后,黑鲨报告:“检查完毕,长官,确认没有伤口!”
军官点了一下头,看表情稍稍安心了,但还是补充了一句:“先不要急着庆祝,带他去禁闭室好好看护,监视24小时之后我们才能确认无事。要不是该死的医院沦陷了,至少需要抽血化验之后才能百分百确认安全!”
他扭头想走,忽然又补上一句:“哦,顺便换几件像样点的衣服!”
什么,关我禁闭,这又是怎么回事?我心中大为不满,插嘴道:“长官,我…..”我想问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做了什么让他们这么不欢迎我?
黑鲨抢道:“长官,我有必要提醒您,这个家伙就是我们上次千辛万苦救回来的唯一活口。”
军官马上一副张大了嘴巴的惊奇表情,又仔细打量了我一下,眼睛都放出光来,好像中了超大奖的彩票。
做了个有力的手势:“赶快带他到我办公室去!”
“嘿!先让我把衣服穿好!”这群家伙,把命令当饭吃么?也不管我现在还是光秃秃的,就直接被驾着要往里面拖。
好不容易,穿戴整齐之后,我跟着军官前往他的办公室。
他一边在前面带领,一边嘴巴里叨叨不停:“现在的形势非常危机,我不知道你在医院里是怎么逃过那场灾难的,但可以说这是上天对我们的眷顾。你手上有我们所需要的东西,可以帮助我们解开一切谜团的真相!”
出于礼貌,我暂时不能插嘴,不过嘴巴已经翘得老高,心里想着:明明是我这边一头雾水,你们帮我解开真相才对。
引我进了他的办公室后,他非常顺手地摘下了军帽,往桌上随意地一丢。又在其办公桌前拉了一把凳子,做一个“请”的手势,让我坐下,再很自然地问了一句:“要喝咖啡么?”
“不用了,长官!非常感谢!”还是赶紧进入正题吧。
军官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你看起来精神倒是很不错,我们就惨了,这里所有的人,昨天晚上一夜没有合眼,都在疲于奔命,好不容易熬过了攻击潮,出于安全考虑,又要继续保持高度警惕,不喝点咖啡实在撑不下去。”他边说边随手把门带上,自顾自地泡了一杯,轻轻放在桌子上,一屁股往他的椅子上坐下,大舒一口气,双手捧住脸,不停地搓揉,看上去的确是累了很久的样子。
然后抓起杯子,咗了一口,精神立刻大为饱满,满脸的“味道好极了”的表情。开始再继续他的叨叨:“你个混蛋的运气真是好到家了,已经轻松躲过了两次必死之劫。而且更加庆幸的是,看起来你并不了解昨晚上发生的那场噩梦。我实话实说,真的不像让你知道这一切,每当看上一眼,它就让你止不住地发疯!”
“什么?”我还是没有明白他说的话,能不能快点告诉我真相!就别拐弯抹角了。
军官放下了咖啡杯,抓起一个遥控器,对着房间中的一台播放机点了一下,设备立刻启动,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画面。看上去是兵营外某个监控探头记录下的画面,图像上显示的时间正是昨天晚上。
黑色的夜幕下,不断晃动着的诡异的人影,他们穿梭在屏幕上,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正常人!他们迈着疯狂的步子,气势汹汹地正向军营这边杀来!画面上看不到军营这边的反应,也不带声音,但不断有人被子弹击中、血肉横飞的场面告诉我,军营此刻一定是出于最狂爆的状态,无数的武器的火舌一定正向这些“奇怪的人”吐着。
而画面上这些疯子,身体被子弹击中后,鲜血虽然直流,但竟然丝毫不做护理,也不退缩、更不倒下,而是更加疯狂地继续着他们向这边而来的步伐!
是僵尸!
除了僵尸,再没有什么能让我联想到的具有如此形象和能力的怪物!
上一次我和弟兄们所遭遇到他们时,也同样惊恐过:这些家伙为什么不怕子弹?怎么也打不死!
同病相怜,我十分明白军营中昨晚的气氛有多么绝望。
所以我刚才差点被狙击手打死,也在情理之中:一夜的刺激后,他们的神经到现在都没有舒缓下来呢。
军官又按了几下切换健,另一些恐怖的画面跃然而出,有指挥中心、有医院走廊。所看见的,是四处被逼在角落里的垂死抵抗的人,他们手上虽然有武器,但在大批僵尸面前,枪械如同烧火棍。很快就一拥而上的僵尸群所淹没,活生生地被撕咬,只能看见他们那双露在外面的双脚,痛苦到极点地疯狂挣扎。
最后,他们被啃食的体无完肤的残缺尸体,被拖走!消失于画面之外。
刚才的画面实在是惨不忍睹,不过虽然对我冲击较大,但我毕竟是已经直面过僵尸群一次,所以尚能保持冷静。
“你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画面,表现还算镇定。保持这股沉着,不然待会看见它们时就会吓得尿裤子!不是我担心过度,有几个脓包昨天晚上真的尿裤子了,气得我当时真想一枪毙了那些懦夫。”军官叨叨道。
然后关掉了视频,突然间大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起头来。抓起桌子上的咖啡杯、一饮而尽,不知道是不是刚喝了咖啡的缘故,说出来的话突然变得十分苦涩:“我其实不能过于责备他们,精兵强将来源于扎实的训练,从没有人被培训过如何面对那种怪物;就算是我,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毫无准备之中,生活全被它们毁了!这个基地……”他指了指脚下,“……从它建成之日起,我的妻子一直以来都在医院那边工作……当时我和她还没有认识,世事无常!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现实之中、就在自己身边!”
天!那么她现在恐怕…….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军官摆摆手,继续道:“你还不是也一样,你有意识到过,朝夕相处那么久的战友,突然有一天,他们都消失了,这个世界只剩下了自己?”
他苦笑了一下,做了个“随它去吧”的手势,继续:“实在不好意思,可能让你今天晚上要失眠了。这样也好,今晚所有人都绝没有睡觉得份!它们必然还会回来的,你要提前做好心里准备。”
我摇了一下头,平静地说道:“长官,这些东西我已经见过一次了,我非常清楚它们的厉害之处。为什么不选择呼叫外界援助?或者趁我们还能走路,马上放弃此地,撤离至安全区域……”
军官听了先是一惊,问我:“你在什么地方见到它们的?”
我于是就将我上次行动失败、并侥幸活着被救回的经过全盘告知于他。
他满脸凝重的神色,刚开始听着还能沉住气,后来就越来越激动,最后竟然拍起了桌子,狂怒的咆哮:“这群该死的疯子,他们竟然拿我们所有人来当实验品!!”
此话一出,我彻底的糊涂了!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包雪茄,点燃一支塞在嘴里,将剩余的“砰”一下砸在桌子上,嘴里面的也只是抽了一口就丢在一边,又开始用手猛烈地揉他的脸。看出来了,原来这么做除了在解乏,还为控制自己的情绪。
冷静了一些之后,声音轻缓许多:“与外界联系的一切手段都被切断了,电力都是用营内的备用发动机勉强支撑的,过不了几天连这点可怜的供电都将中断;基地的地理位置之前一定没有人告诉过你,此处位于沙漠中央,方圆数百公里的无人区,出于保密为目的,并没有修建任何地面通道用于出入,一切人力和物资的运输都依靠直升机和空中机动。我从一开始就看出有点不对经,就在昨天灾难开始后不久,这里能撤走的一切,都撤走了,动用了所有空中力量,可是他们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音讯。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出了什么状况,总之,你没来之前,我已经满脑子的不好预感,现在再结合你的提示……我推测他们可能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他们就这样把自己的战友们丢在这里了?”我满心的疑惑……眼前突然一黑,就在几十小时前,我好像干了同样的事……不!我和他们做的不一样,心里正在激烈地为自己辩护,背上却寒意连连。
“没有这么简单!”军官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们执行的那次任务我有所耳闻,但要求出动执行救援任务的,却是距离那边有上千公里之遥的这里!随便换了谁,难道不会对此中不合理之处感到奇怪么?”军官问道。
我微微点了一下头。
他继续:“现在答案已经揭晓,因为这里是一片最理想的实验场!你不觉的么?丝毫不需要担心事态失控后一发不可收拾,周围是完全的一片不毛之地,僵尸无法穿越如此广袤的沙漠。而那些该死的发起者和操纵者们,则舒舒服服地坐在远方的沙发上,在监视器前欣赏他们一手塑造的杰作!”
“等一下!长官”我接受不了这样的说法,“僵尸病毒的源头是和我一起进入基地的我的战友的尸体,我在停尸间那里看见的只是空空的装尸袋,他们曾经尸变一次,甚至围攻过我。所以一定又一次尸变,并最终将病毒和混乱传播到这边。”
“你想说明什么?”军官问我。
“我想说,如果有人想做僵尸病毒实验,远在数百公里之外的丛林中已经开始了,他们难道不害怕病毒在那边的扩散么?”
军官冷笑了一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不紧不慢地打开其背后的看板上的地图。一些红笔的圈圈画画出现在我眼前,他手指有力地指着其中一地,说到:“我们在这里!”然后又挪动了手指,落在另一个红圈所框的点上,“这里是你们的撤退地点。看出来了么?”
顿时我恍然大悟,他所指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岛屿,被大海所环绕。
军官:“对这个岛,我再熟悉不过。一直是无人岛,几十年前开始有矿业公司做开发,但没几年就被制止了,表面上是以‘环境保护’为借口、政府出面将那里划成了自然保护区;实际上,那里几十年来都是军方的秘密武器测试场。我来此地之前,曾经长期在那边服役!我对那边十分了解,甚至在最初以为,就是因为我身上这一段不为多数外界所知的历史,所以才将救援任务分配给我这边。”
“什么!这么说根本没有什么‘情报失误’?他们就是要我们去送死,推往僵尸们的口中?”我愤然!
“很对!”军官用镇定和肯定的语气回答我,“然后又轮到了我这里,然后再下一次,就不知道又将灾难移往何地……不过我们现在手里多了一张王牌,那就是你。”
“我?”我什么时候成为王牌了?
“对!你!”军官指着我说,“前提是你要活着走出这里。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都说出去,你知道到时候世界会有反应?”
我忍不住笑出来:“那么我会在第一时间被人灭口掉!”难道不知么?我被送到这里来,就是要把我灭口的阴谋中的一部分。
“那就让我们走着瞧!”军官不服气的说道,“不管怎么说,先撑过今晚再说。”
“为什么不是现在?”我打断了他。
“什么?”军官反问我。
“为什么不现在就离开?”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既然我们已经确定被丢弃在此地,不会再有救援前来,那么为什么不自己杀出一条血路去?白天它们的活动能力大为减弱,刚才我在外面没有见到一具僵尸……”
“你的建议不被采纳,小子!”军官不假思索就将我的意见驳回,“我们是军人,不是平民,我有责任坚守这里。”
“天!你自己都说了他们要将此地作为试验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固执的人,几乎叫出声来,“你要你那么多手下在这里和你陪葬?”
“小子,你是第一天来这里,你并不知道,这边到底同时进行着多少像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军官用盛气凌人的命令口吻压着我,“我会想办法凑出一些人手,把你送出去,但我本人绝对不可以离开此地。现在是最混乱的时期,但也正是极易发生有人要乘乱打劫的事情。越是这个时候,我所肩负的责任就越重大,所以我拒绝撤离!”
“为什么?”我任然表示十分的不理解,“这是他们所希望的,不是么?”
“这也是我一直以来所担心的。”军官无奈地说,“如果是简单的军队做秘密实验,那么我不需要那么担心,大不了一死,就当为国捐躯了。但如果一些人渣正在利用军队,做着他们想做的事情,目的是为了乘乱对此地********。那么这里的各种秘密,随便哪样落到那些人手中,对世界都将是灾难!”
“还有比这里更加灾难的么?”我指得是僵尸!
军官会意,但他点了一下头!不敢相信!竟然还真有比僵尸病毒更加危险的实验正在秘密进行。
“好了,我会选几个人送你离开的!本来是想要再等一天再说,但我的预感突然间又变得更糟了,可能我们连今晚都撑不过去!所以……保险起见,马上送你出去的好!”
我强烈反对这样做:“既然你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那么你所谓的守卫这里就是空话,与其这样,不如一起撤离!再说我宁可留下来,不想每次都是这样,我活下来了,却有更多的人因我而死。”
军官无视我的反对,他只冷冷说了一句:“我们走着瞧!”马上他喊来了黑哥一组人,将我硬是塞上了吉普,并让他们陪同护送我。
黑哥非常无奈,他没有想过要随我撤离,也强烈反对此项命令。
但最终都是徒劳的!
武装吉普绝尘而去,飞驰的轮胎卷起粗沙细尘,在黄昏时刻的沙漠中拉出一道巨大的尾迹。基地离我们越来越遥远,渐渐沉没在了黑暗中。
黑哥一脸迷茫,不发一言,像是刚刚打了败仗的勇士,他的队员也几乎同样的表情。看得出来,他们渴望战斗,甚至渴望和战友们今夜死在一起。也不愿意孤独地活着离开、无奈地看着队友们的身影,眼睁睁地只能任由黑暗将他们吞噬,却做不了什么。
这种滋味,我最清楚,我久久地盯着黑哥,想说什么,但不敢说。
“闭嘴!小子!”黑哥突然将阴沉的脸正对着我,吼道,“我知道你肚子里想说些什么,我奉劝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巴,否则我把你的牙一颗颗敲下来!”
最后,我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