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一只向往外面世界的笼中鸟,空有浑身华彩的羽毛,而不得自由;而我,我拥有最高限度的自由,拥有一个志向远大的目标,但是却从来没有能够为了它而付诸任何实际的行动。等我发现,我无比醉心的为家族争光的比斗大会冠军头衔,原来只是一个空头衔,一个只会惹来他人嫉妒的显眼招牌,其余的什么也不是;等我发现,我从小立志的成为人上之人的生活,原来只是一堆外表华丽、内部实则一群混蛋的虚伪。我长大了、我迷失了……
她现在只希望自己能够得到真爱与自由;而我,我希望舍弃那些花花绿绿的理想,让我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但是,和如此美丽的女孩走在一起,又能让我以后如何普通得起来?我感觉我的梦想是不可能实现的!那么,我就下定决心,我就要让女孩的梦想成为现实,她希望拥有自由的身躯,所以才要我带着她离开。那么我就愿意押上自己的一切,让她开心。我要守护着她,带着她去往世界的任何一处,任何一处她想去的地方,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的脚步。
讨厌的太阳,不懂温柔的它,急吼吼地从我们俩背后的地平线上升了起来。不知不觉,我们竟然已经走了一夜!看马儿还有劲,看起来还能走上不少的路。
但女孩子稍显疲倦了,我又扶她下来,寻找一处不大的山石,请她坐下休息。
她的笑容现在显得非常灿烂,虽然一夜没有睡,脸上看得出有些疲倦显现。我要去取些山泉来给她,被她拉住了。
她让我坐在她的身边,眼神中充满了一些期待的光芒,一定是还有什么话没有讲完?
好啊,那我先等一下,先等她把话说完。
她渐渐调整了脸上的表情,收起了笑,正色的看着我。仿佛在告诉我,接下来要和我说的,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来不得半点马虎。
是关乎她后半生幸福的婚姻么?是对我不放心么?还是什么其他的?
都不是!
她终于开口了:“你有想过以后一辈子与世隔绝的生活么?”
“什么呀!”我不由自主地一笑,哪有那么夸张,我们不是已经从过去的囚笼之中双双挣脱出来了么?还有无限美好的未来,等待着我们去创造呢,“说什么丧气话呀,我答应妳,永远都不会让妳回到过去的那种孤寂黑暗的生活中去的!有谁胆敢再来抢夺妳的自由,我必会用生命对抗之!”
她听了,开心的笑了,脸上的美丽像一朵鲜花般地绽放开来。不过,很快她就收起了笑,继续正色道:“可是,我不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我是天生带着诅咒而出生的,安定和美貌、真爱与自由,我必须放弃其中之一。现在我已经打破了禁忌,这个世界将会马上因为我的冲动而受到伤害,包括你,你也一定会遍体鳞伤,我能看见……”越说越悲伤。
我不得不打断了她的话:“那么就让之前那份诅咒恢复回来,舍弃掉美貌,我也一定会同样守护妳一辈子,我的爱丝毫不减!”其实我心里是想说: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请不要这么迷信好不好,人力能够逆转天地,只要有足够的信念,鬼神何惧!
女孩,天使,请给我足够的信念,请妳相信我!我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爱和坚定,我希望我的意志,能通过我和她的双眼间的链接,注入到她的身体中,给她带来安全感和与命运持续斗争下去的勇气。
她笑着摇了摇头:“已经迟了!”然后眼神里突然泛起了无限的哀伤:“对我的诅咒已经开始了,并已经波及到了你!”
啊!这么快?但我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我人好好的呀!没感觉到什么不妥。我看了看周围的世界,一片晨初的宁静和安详,同样是好好的,哪里来的什么异样?
女孩伤心不减,继续:“你梦到过家人离散、一夜之间亲人尸首遍地么?”
我大吃一惊:“我的家人!”他们都是好人,虽然迂腐,虽然平日里对我极其严厉,但不应该让他们遭受到如此的伤害。
天啊!我们俩个私自跑掉了,也不至于让家里人受到如此大的牵连吧!!
她点了一点头:“我的诅咒首先伤害到的,是我的家人、还有我的真爱的家人!然后才是你和我!我从小就知道如何操纵强大到常人所不可想象的力量,这股力量我天生具有!我可以完全凭借自己的力量,挣脱束缚我的囚笼,但是,我从来都没有那么做过!因为我的宿命便是与自由一辈子的无缘。我知道我打破禁忌之后,那个结局将会有多么凄惨!”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她还知道些什么?我这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再也坐不住了,蹲在她面前,抓着她的手,期盼着她赶紧把没有告诉我的事情,统统快点告诉我:“我的家人会怎么样?他们会因为我们的私奔而受到牵连?等一下,我们本来不就有婚约在身么,我们应该不算私奔吧!”
“不是的,是人心歹毒,公爵会报复!”她这样告诉我,“昨天晚上就是他行动的开始!”
“怎么会!”我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他的儿子又没死!”
“死了!”她无奈,“这些只是魔鬼安排的一小步棋。”
接着又爆出让我更加震惊的消息:公爵之子受不了打击,最终还是自我了结了年轻的生命……失去梦想、失去希望的他,不愿意再活于世间。
就在昨晚。
公爵则彻底发疯!昨晚就是他疯狂报复行动的开始,在背地里得到了国王和贵族们的默许后。不会有人站出来反对他的为所欲为!因为所有人都不喜欢我,同样也不愿意让女孩继续活着。因为我们太遭人嫉恨了!
天使女孩让我带着她离开是非之地,就是因为这个!
“那现在……”我转头向着家的方向看去,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现在一切已经迟了!”冰冷的字眼,从她口中迸出。
“不!”不不不不不!!
我的家人正在遭受性命危险,我却安然自得的享受着美人陪伴,绝不可以这样,我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我要回去,我要赶紧回去!”我大叫着跳起来,就要向还在一边休憩的马儿跑去。
不过我很快又回转过来,扶住女孩的手,说道:“妳在这边等着我,我会尽快回来见妳的!不要乱跑!”说话的声音中充满了颤抖,因为我心里面知道,我肯定是回不来的,我肯定是再也见不到她的了,眼泪滚滚而出。我为什么要骗她呢?
女孩也是,满面的泪痕。她什么都知道!
她说:“不,你一旦离开,就永远见不到我了!现在你梦寐以求的生活就在眼前,带我走,远走高飞!永不要再去想之前的事!我答应你永远都陪伴你身边,实现你无数年前许下的愿!”
“不不不不不不!”我还是不能那样做,我必须要回去,“只要一会,只要一天,我发誓只要等我一天!我一定会……”
女孩用手亲亲地捂住了我的嘴,让我发不出下面的话语。既然是骗人的话,我也无力去说,所有我再没有作声。
她的声音中没有抱怨:“我看得见!我看得见那个结局,那个你一旦离开的结局……”
为什么!?为什么妳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妳如此之神奇,为什么妳天生就拥有如此强大的常人不可企及的魔力,为什么妳已经通晓了全部的过去和预知了所有的未来,妳却不去阻止,妳却不告诉我?至少我们可以提醒我们的家人,让他们多做提防。
无数个为什么,在乱七八在的心里面胡乱地飞来飞去,思绪随着它在翻腾着,心中无限的难受,而且嘴巴还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因为这些都是魔鬼告诉我的!”女孩子的眼神中,闪现出一丝黑暗和诡异,“因为它就住在我的身体里!因为我就是魔鬼!”
她说的就是这些,我没有听错。
我的头像是被一口力大无穷的铁锤,“砰”一下击中,脑袋里全是嗡鸣声。她在说些什么?她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么?
她疯了么?
她对我点着头,我注视着她的脸、她的眼,她没有骗我!
确定,她没有骗我。
我摇着头,倒退着,我不敢相信她说得这些。
她是天使!她光彩照人,她拥有绝世的美貌,她气质超人!她的心,怀着少女的温柔和善良。
她怎么可能是魔鬼!?
怎么可能?
但她没有骗我,为什么?是对我的考验,是对我的测试?绝对不是,她已经将她曾经孤独受伤的心,剖开,完全展示在我的眼前。她需要我去抱住它,呵护它,修复它。
但我不能,我胡乱地抹了几下眼泪,对天使来了一个泪痕依旧未干的微笑,说道:“请相信我…..”
为什么不是“请不要再等我?”我说不出口。
女孩已经泣不成声了:“不,是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骗你。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你回去的话没有半点意义,因为我这里还有尚未告诉你的最后一些秘密,有关于你和我的!但必须要等在你做出真心选择之后,才能说给你听!所以……我再给你最后的一个机会!留下来,带我走!这便是最完美的结局!我绝不骗你!!”
我的心软软地,我承受不了女孩的眼泪。
现在,我已经敢百分百的判断,女孩说的全是事实。她对未来,对未知的推断,必定是对的,我如果听了她的话,那么我所做的事情就必然是正确无误的。
但是,我却又怎能抛弃自己的家人不管?
没有办法,我忍住痛,跑开了,却不敢回头看她一眼,不敢去看她伤心落泪的样子。对不起,我如果不能活着回来,那么,在我的梦里、我的记忆中、我的灵魂深处,也永远都不会把妳忘却的,妳已经成为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妳给我的感觉是,你老早老早就已经深入到我的心里,种入了我生命之中。
啊!我的爱,我的天使,我的女孩,对不起,我没有能够承担起妳的托付。不要原谅我,不要再想我。
我从车上卸下马,骑着它,向着东方、向着来时的方向,以最快的速度疾驰而去。
身后是女孩孤单的身影,黑色的气息正在她体内生成,并不断暴涨,不断将其吞噬。身后的世界,开始变得一片漆黑。女孩绝望的脸,最终消失在了远方的黑暗中。
女孩说的完全是事实,她果然可以洞察过去、预见未来。
我后来得知了更加详细的细节:
公爵之子在上次大战之后,心灰意冷,公爵想尽了一切方法,让其安心养伤,本来情况已经有所好转。但是女孩的“真实”相貌其实无比平庸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传到了他的耳中。
他为了这个女孩,为了这个心目中美丽天下无双的女孩,拼尽了一切、丧失了一切。而原来,他性命都不顾地去拼搏、去奋战的所为目标,竟然是一个“骗子”丫头。
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彻头彻尾都是傻瓜,为了一个虚幻的东西去拼得几乎丢掉了最宝贵的生命;最终不仅什么也没有得到,还失去了原来的所有。自己必然将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他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所以在绝望之中,自尽于病床上。
公爵伤心欲绝。
他心中本来已经压抑了下去的仇恨,变得不再可以收拾,像熊熊火焰一般不可阻挡,将其心中最后的理性和清醒,毁灭的干干净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但他根本等不了一天,当天就立即开始行动!
他利用与国王的亲缘、利用国王想要安抚他丧子之痛所以会故意偏向他的机会、利用贵族们被欺骗、被羞辱之愤愤不平的心、利用他们对我这个无名小卒却受到王上十分厚爱的妒忌,发动了自己的亲兵,以及一些头脑简单的自觉被愚弄羞辱所以愤怒不可自拔的贵族,甚至还纠集了一批打算趁火打劫发一笔昧良心之财的流氓混混,包围并突袭了我的家族;天使女孩的家也同样不能幸免。
就是这一夜的时间而已,无数生灵涂炭,死伤的绝不仅仅是失去理智的他们的复仇目标。更因为公爵的疯狂,复仇的目标被放大到了我们两家附近的良民百姓!
多少人头落地,多少鲜血沾染满大地;多少哭号哀呼,多少冤魂充斥天空!
疯狂血腥的一夜终于过去,留下的,是满地的苍凉。丧心病狂的这些人,又放火烧毁了这里的一切,我已经彻底来迟了,我能找到的,只是满地的残垣断壁和一具具焦糊的尸体。
大火被点燃时,很多人尚未气绝,对生命充满渴望和留恋的他们,奋力地还想要爬出这里。这为了生存而做的最后的努力,化成了永恒定格的尸体的姿势。从这些张大了嘴巴的尸体上可以看出,临死前的他们,一定正在迸发着满腔复仇的怒火,在为那一夜中自己所受的冤屈和耻辱所呐喊。
我的心空了,我的一切都完了。
我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受难之时,我正在不远处逍遥快活着自己的神仙日子,甚至还祈祷着上天,愿昨夜能永恒。
我什么忙也没帮上,甚至我本应该陪伴在他们身边,与他们一同死去,也没有做到。
现在我与我的家族生死相隔,许多快乐再也无法找回,许多遗憾永远都不能弥补,直到永远。
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我失落地走在孤寂的路上,孤身一人。
突然之间,路边的小树林里,窜出了两队人马。他们是公爵专门安扎于此、守候漏网之鱼的分队。由一些地痞流氓和贵族中的混混组成。
见到我的到来,一个个乐得开了花:“哥几个!咱这就砍了这个小子,去公爵大人那边领赏!”
仇人!
是手上沾着我亲人鲜血的仇家们!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此时他们并没有发现,一个刚刚还是面如死灰的人,身体里面正燃起着暴虐的黑气。不知道从何时起,这股黑气已经存在于我的体内,正在跃跃欲试地要夺路而出。
“你们每一个,都会不得好死!”我心中暗下了毒誓,牙齿咬的咯咯直响。
一阵爆发之后,我听见了杂乱而凄惨的哭喊。刚才的那一瞬,只见从我体内爆发而出的黑色气息,如同鬼魅一般,分成无数股,扎入了这些举着杂七杂八的兵器、向我冲来的莽夫身体中。而我,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使用!
那些中了招的恶人们,一个个痛苦到极点地翻滚在地上,抱着头,杀猪一般地哭天喊地,没有人同情他们!没有人会来帮他们!
我的身体,黑气依旧在四窜而出,继续鬼哭狼嚎一般地在空气中飞舞,露出着最邪恶的獠牙;它们继续不断地扎入我脚下这群仇人的身体中,将他们的身体染成一片漆黑。
我没有制止、我没有喊停,我从来不做乘人之危的事情,但现在,我变了,我成了一个最残忍、最凶狠的人!一夜之间!
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往日中所有的善良和理性,在仇恨面前被碾压得一丝不剩。不仅不心疼,反而突然感觉到一股舒畅感,一股复仇的快乐感,一种变态的灵魂才会有的感觉。
我觉得我必须这么做!
因为!
刚才站在灰烬般的家、焦炭般的亲人尸体群中的人,不是别人,是我,是我!没有人知道我刚才的感受,有多么的痛苦!
因为亲人的惨死,更因为无数的无辜者的惨死!所以,我这个最后存活下来的人,必须要去做些什么!
这个世界,欠了我、欠了我的家,很多很多。我要让那些给我带来痛苦的人,统统为此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这才能以证明这个世界,是个公正的世界!
我要报仇!
我的心彻底冷了下来,冰冷冰冷的。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一个那么阳光灿烂的小女孩,一转眼会变成一个如此冰冷,几乎让我认不出来的人。
因为她能看见,她能提前看见这些我之前不能看见的东西。我终于能感觉得到她所受的痛苦!
哦,我的天使,我的爱!
妳现在是我还留恋于这个世界、还对未来抱有幻想的唯一理由,我要赶紧回去,回她身边去!
我扔下了脚下这些人渣,任他们自身自灭了。哪怕他们这次能逃过一劫,他们也废了,我可以放过他们、不杀他们,但我要他们只要活着,活着一天,就要痛苦,无尽的享受我赐给他们的痛苦,直到死亡!
这已经是对他们对高限度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