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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爱美人更爱江山(4)

归去的马车不断颠簸着,石子的滚动仿佛在诉说着什么。这一幕在多年的曾经也有过,那个富商也是用马车将她拉到青楼。不过当初是因为被卖到青楼,而今是被他人拒绝。陈圆圆苦笑一声,她早已习惯这种被命运捉弄的安排,她觉得自己如一个物品,只是供人观赏而已。

她认定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她没有用她的美色去魅惑皇帝,因为她心里清楚大是大非。抑或说,皇帝的态度亦是她所希望的,皇上的选择是明智之举。

山明水秀,溪水清流。空谷幽兰,傲然独立。

她像一朵高贵的牡丹,红艳却不落俗套;她像一朵冰清玉洁的莲花,出淤泥而不被浸染;她更像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虽然无尽展现着自己的美,却不是轻易能够碰得的。

在美人与江山的选择中,她终究都会变成受害者,因为宿命如此。许是该庆幸一番,她也不知。她坐在颠簸的马车中,就仿佛那是她颠簸的人生,充满坎坷不平,无论她如何想安稳,都不及马车的轻轻一颠。

再多的伤痛也阻止不了生命的延续,除非去了另一个世界。活着的意义,或许活了一辈子的人也无法评说。因为生活就是无规律可言,无公平可言,想得到的,偏偏无法得到。不想要的,往往不期而至。没有人能够改变宿命的安排,陈圆圆亦是如此,她不断地追求着,努力着,向往着。

田弘遇虽然想以美人计笼络人心,奈何崇祯并不是好色之徒,亦是无心消受。而自己却抱得美人归,也不失为人间一大美事。虽然已经年过六旬,依然为陈圆圆的美貌所动。此时的陈圆圆,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

陈圆圆在青楼为歌妓之时,经常会有一些颇为出名的年长的文人来此,多数是饮饮酒,看看美人,填填诗词歌赋。他们深知岁月已逝,不再是当年的翩翩少年,只是文人生性爱浪漫,却又抵不住风花雪月,美轮美奂,对酒当歌,吟诗作对的场景。

古时候的男人大都三妻四妾,年过半百纳年方二八的姑娘也不足称奇。相差甚远的年纪差令这种关系显得有些怪异。也许正是如此才使他们有很大的满足感,所谓“一树梨花压海棠”,或许是在这一老一少间,最为贴切的形容。

而田弘遇对陈圆圆亦是情有独钟。换个角度,田弘遇也是改变自己命运的人,如果不是在苏州青楼被选走,也不会将其带到皇宫,不会摆脱歌妓的生活,在青楼终老一生,最终无人问津。而田弘遇为其安排的这一切,虽然并不如人愿,但是却丰富了陈圆圆的人生色彩。不遇崇祯,便不会留有那么多朦胧的相遇相知的情缘。

没遇到吴三桂,更不会有后来颠簸起伏的情愫和故事。田弘遇仿佛是一个纽带,承接陈圆圆三种人生的可能,只是他却无法决定她的人生,她的情感。

田弘遇万万没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还会有如此佳人相伴。他便忘了自己的年岁,他抱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态度,享受着陈圆圆无尽的柔情与美丽。

陈圆圆也不知道命运还会无情地将她推向何方。她现在只有这一个容身之处。她固然不喜欢田府,每日面对着一个年纪如父的老人还要为博开心、强颜欢笑是何等的折磨与痛苦。她痛苦过,但是与田弘遇,她并没有动情之意。迫于无奈,她只能随他。

昨日还是翩翩潇洒的冒公子,今日却是年过几旬的老者,她苦笑着命运的捉弄,她复杂的感受没有人能体会。这个不凡的女子,仍然用温柔的笑容装作相安无事。这个悲哀的女人,不知道自己在深夜之中哭醒过多少次,当天亮之时,她却仍然是全新的自己。她面对的从来都不是真实的自己,她无法跟着自己的喜好和心灵寻找想要的。

芳华绝代又能如何?她恨不得没有如此的面容,她恨不能自己为男儿身,也可以去保家卫国,不再如此纠结情爱之中。她恨不得早早地随父母而去另一个极乐世界。如此苟且地活着,怎能不叫人痛不欲生!然而,这就是她的宿命,任其多想改变,只是无力挣扎而已。

若不是与吴三桂的相遇,或许陈圆圆的故事就已经有了终结,或许人生便少了很多美好而神秘的色彩和悲伤绝美的情怀。

有些伤痕,在别人的眼中是美丽的,可是身处其中的人才能知晓那并不是一种美,而是撕心裂肺的痛和伤,只会疼得让人无法喘息。

如此世间罕有的风韵女子,在田府终其余生岂不是埋没红尘。好在人生总有变数,只是不知下一个路口是怎样一番景观而已,每一段风景都是独特的,却未必美丽而常青。

“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

与崇祯的记忆随着时间渐渐模糊了,陈圆圆也从不提起。她决定忘记,忘记这一段本来就不存在的情感,忘记这没有发生却让她铭心的爱恋。她把对崇祯的回忆逐渐放空,把对他的祝愿深藏心底。陈圆圆会让自己忘了这一切,淡淡的心境,淡淡的情意,没有浓重的渲染,没有深深的遗憾。

为君释然,不复相见。

陈圆圆有自己的坚持,也有自己的洒脱。有时候,放手才是明智的选择,放手才是成全彼此的最佳途径。

她力不从心,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他忧心忡忡,满腹悲恨地面临着亡国之痛。从此以后,两人的命运再无交集。再不会有相遇,更不会有相知,再不会有赏菊、抚琴的一幕幕。任凭岁月如何流逝,过去的回忆终究是无法找回,她也不愿再去找回。

蓦然回首,不再期待那双忧郁深邃的眼神。相遇并不是谁的错,命中该有一段与他的故事。与其不愿回忆不如说不忍回忆,明君的命运又有谁能预知?

昔年枸杞果,重上寂寥枝头,深深浅浅故事没有沮丧,任风雨来浸,雁声掠过,红透一季凉薄一年深重。

野径,繁花点点簇拥,仿佛时光漏下的钟磬,是自然的释义,还是时空的释然,释然是一种必然的因果。

雨亦潇潇

前世今生,前缘旧梦,时光如水,年华似梦。今生,你翩然而至,无论生离死别,必定生死相依。

秋季的雨已微凉,淋湿枯黄的落叶,更淋湿了陈圆圆破碎的心。她早已分不清哪里是爱哪里是恨,哪里是数不尽的遗憾。

此时的陈圆圆也听说秦淮很多姐妹都嫁与自己可心之人,虽有很多是夜晚迎亲,因是妓女出身,即使被纳为妾侍也不能明媒正娶。她们的婚事大致如此,尽管是这样,陈圆圆也是无比羡慕。虽然不能坐正室,至少在芸芸众生中还能有一个归宿,能在心爱的男人身边服侍左右,以后便再可不必为了飘忽不定的人生愁。

从良,是很多妓女在看透红尘风云后的梦想,一个可靠的男人,一份平稳的生活。她们可能没有接受过三从四德的教育,但她们终究是女人,自然是有着女人最美好的愿望和期待。她们虽然生活在风月场所,但多数女人最终都是希望能够拥有一份幸福的家庭生活。

若像歌妓兼才女柳如是和钱益谦,最终成亲是在白日,不顾众人世俗的眼光与唾弃,仍然幸福地走到一起。相信爱并勇敢坚持,对于一个歌妓本身就很难,但是别人都能找到幸福,而自己却苦苦等待不见明日。

陈圆圆发自内心地佩服姐妹们的勇气,她也懂那都是因为爱。她也为爱勇敢过,疯狂过,虽然没有结果,但是她却从未后悔。

有些人爱你,甚至为你赴汤蹈火,你却不想付诸真心;有些人你对你置之不理,你却傻傻地爱到不能自拔。爱情玩弄人于股掌之间却不会在乎你的感受,只有痴男怨女徒留情伤而不能自拔。只是无论多痛,都不会阻止人们去追求爱的步伐。

她的心,不会有人懂。

她对爱,亦是仍然未懂得透彻。

越是回忆,心就越疼痛。对于冒辟疆,是抹不去的情伤。那一段感情就像已经结痂的伤口,虽然不去触碰便不会疼,但是它却久久地在那里,每次看到都能想起。心痛的感觉往往比实际的疼痛更让人难受。本以为一段新的恋情也许能让自己忘记过去的种种,与崇祯皇帝的相遇却让她更加无奈。她毕竟是个年华正茂的女人,她的美好的爱情梦想经不起一次次如此沉重的打击。

雾笼轻纱,安然如画,须臾之间,心念如声。

她在情伤之中慢慢地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女人,她渐渐地收起了自己的天真和无知,渐渐地看清了美丽面纱之下的真实。

烟雨过后,流光洗尽繁华。她真的已经精疲力竭,那一天,陈圆圆终于泪如泉涌,仿佛是所有委屈的情感一泄而至。她失声痛哭,所有沉积在心里的怨恨情仇在此刻完全迸发。管它倾世红颜,管它海誓山盟,在她眼里,一切已成空。苦苦等待和追求,到头来却是这番田地,她只觉心中无比委屈。自己努力换来的都是一段段苦情,对未来如此执著又意义何在?

陈圆圆好想躲到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去,没有凡尘喧嚣,没有人迹混杂,没有凭栏幽帘,更没有回眸尘缘,远离这些纷纷扰扰,只有一颗不被束缚的心。

无论被磨炼得多坚强,她毕竟是一个女人,她美好的梦想,她所有的期待,都是一个正常女子拥有的美好愿望。她从不奢求,只是安然地寻求和失去,在乱世红尘中变得离最初的自己越来越远。

而现在的她就如一只风筝,只能随着命运的风向左右摇摆,毫无定向地生活。被退回吴府,她的人生也并不会变得安稳,她甚至想过要找崇祯谈谈,可否让她回到江苏青楼,这种辗转无涯的生活已经令她憔悴不堪。

可是她的人生和幸福又有谁会再理会?大明时局动乱,是满人对汉人统治的天下,是一个落后民族对一个先进民族的统治,被压榨的百姓仍然是苦苦挣扎,绝不服输。

愿造一座永恒的丰碑,执子之手一同离去,不再为今生情缘疑惑不堪,但愿寻求思念的存在与轮回,这一切都能换成世人不曾预见的样子,却够美好如初。愿不为尘世所扰,与你找到那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无人幽境,内心安静而空灵,永恒地宁静和谐,直到尘埃落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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