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饭的时候，方婷意外地也来了，平时她可是从不参与我们的聚会的，但是我突然感觉看到她的时候有些心安，因为自从上次聚会后现在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她了。
酒桌上，觥筹交错，我和方婷没有太多交集，因为我们都不想让人知道我们有些暧昧，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在这样一个行业里，什么人都不值得相信。
期间，强哥不停地接着电话。
“强哥，谁啊？”我好奇地问道。
“下午那个。”强哥挂了电话说道。
“你把他安排去哪儿了啊？我看他走的时候还笑眯眯的，你给他施什么魔法了？”
“呵呵，我只能说你们还是太嫩了，像这种人，你就要往大了说！成万上千地说！段练，你啊，算是掌握了窍门，套路也算恰当，可是你心太慈了！”强哥喝了口酒，气定神闲地说道。
“他以前是做证券的，可以说几万、十几万的在他看来那都是小数字！再说了，证券是干吗的？玩投资的啊！你觉得这样的人会舍不得投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想翻身，他自己肯定也知道要用钱开道！他来夜场是为了快速效率地挣钱，所以少爷场那点儿小费他是看不上的，他要的是大的。”强哥继续说道。
“所以，我给他安排了一个‘富婆’，当然是假的，可是他就会信！因为我们的场子在那！不由他不信。”
“那他要见不到富婆呢？”我问道。
“见不到，就安排他上班，你觉得他还会问我要回那钱？你以为这点儿钱就逼他上绝路了？别傻了。”强哥进去没有多久就摸清了陈武的所有状况，这种本事怕是进FBI都够格了。
“那打电话给他的富婆是谁？”我好奇地问道。
“这就问我们的美女菲菲了！”强哥笑着看了看菲菲。
“菲菲！不错啊！耍得那小子团团转！”斌子笑道。
“强哥，我才哪到哪啊？还要跟您多学学。”菲菲笑着站了起来，举起了酒杯。
“跟我学？还是算了吧，我怕你有机会学，没机会发挥！哈哈。”强哥一句话说得菲菲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则快憋得要笑出声了，自以为是的女人。
果然，那天陈武没见到梦中的富婆，因为强哥给他安排的接头暗号是手拿一瓶乐百氏纯净水，但乐百氏早已在内地死得差不多了。你知道要找一瓶乐百氏纯净水有多难吗？后来又以富婆在机场高速出了车祸为由唬得陈武一愣一愣，陈武有苦说不出，最后只能老老实实地去做公关。
令我不解的是，饭局中，风哥一直没有说什么，胖子也是一脸的严肃，这让我觉得很不对劲，按照以前，强哥这样夸他的菲菲，他会乐翻天了。
“你们，跟我走，我有事跟你们说。”吃完饭，风哥招呼我们几个，我跟斌子使了个眼色，斌子的表情告诉我，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回到夕蓝的办公室，风哥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今天小金给我打电话，说有人往他那发人，但是条子不是我写的。”
“能告诉我是谁干的吗？”风哥说完环顾了一下我们，我和斌子、方婷面面相觑，我们从各自的表情中都读得出来，这绝对不是我们干的。
“这个人，我已经见过了！他已经跟我说了是谁写给他的条，谁收的钱，最好自己承认吧，没什么大事，拿了钱，把钱吐出来就行了，谁没个贪心的时候呢？”风哥一脸轻松地说道。
“风哥，我……”
“你闭嘴，没让你说话！”风哥打断了胖子。
“风哥，对不起，我财迷心窍！”安菲菲低着头嘟囔道，我不知道斌子和方婷怎么想，但是当时我真的打心底佩服这个女人，这么短的时间就将这个行当摸得一清二楚，并且举一反三，但是我最佩服的是她的胆量。
“我这个人最公平，我不喜欢欠别人的，别人呢，也不要欠我的！把你这段时间收的钱全都交出来，我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要想跟我耍什么花样！你收的每一笔钱，我都有记录！”
“然后从我面前消失！”风哥淡淡地说道。
“风哥，我现在没有，我……”安菲菲语无伦次。
“没有去取！胖子陪她，给你10分钟！”风哥看了看手表。
“风哥，我这只有1万，剩下的用掉了，剩下的……给我点儿时间，我一定凑给你。”安菲菲诺诺地把钱交给了风哥。
“什么时候？”风哥接过钱。
“我一定尽快！我给您送来。”安菲菲吓得有点儿话都说不利索了。
“3天！我只给你3天时间！”
“滚！”风哥依旧面无表情，菲菲点了下头便开门走了出去。
“你他妈的胖子！这就是你他妈招来的人！”风哥将桌上的镜框拍碎在了地上。
“你他妈的有心没有？你心都用哪儿去了？妈的！你就作吧！哪天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风哥继续骂道。
“风哥，对不起！”胖子低着头。
“我看她挺想干这行的，而且她又干得不错，我只是想玩玩她，过段时间就把她甩了。我真的没想到她会私自谈单。”胖子解释道。
“你想把人家甩了？她摁着半个脑子都够玩你的！我是需要聪明人，但我不需要偷奸耍滑的人！从她来的第一天我就告诉你，这个人你要小心，她不是省油的灯！你他妈听进去了吗？人家在你面前衣服一脱你就忘记自己是谁了吗？”风哥一个巴掌打在胖子的脸上。胖子捂着发红的脸趔趄了几步。
“滚，滚滚滚……都走！”风哥摆摆手示意我们都出去。
“等一下！”风哥又叫住了我们。
“这事，不准在强哥他们面前提！真他妈丢人！”我们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这事，你们怎么看？”我和斌子，方婷来到一家咖啡店，聊了起来。
“还能怎么看？自作自受呗。”斌子一脸不屑。
“我倒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方婷玩着手里的吸管。
“我也有同感。”我想了想说道。
“这钱给得太容易了。”我继续说道，方婷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她不吐出来，她想死啊？”斌子问道。
“我不觉得她怕风哥，我不觉得她是那种怕惹麻烦的人。”方婷若有所思。
“你们想太多了吧？还是你们太高估她了？”斌子笑了起来。
“但愿吧，我只是不想风哥惹祸上身。”我笑了笑。
“反正大家都小心点儿吧。”方婷说道。
“她敢来惹我，我弄不死她！”斌子愤愤地说道。
“你准备怎么弄死她啊？”我看着斌子笑了笑。
“我……哈哈。”斌子坏笑起来，正说着，斌子的电话响了。
“喂，亲爱的。”
“嗯，这么好啊？”
“嗯，嗯！没问题，10分钟！”斌子挂断电话，满面春风。
“哥就不陪你们了，佳人有约，拜拜！段练，给你个机会请方婷喝咖啡！”斌子说罢蹿出了咖啡厅。我笑着看着跑出门外的斌子，外面下起了雨，他就在雨里跑着拦出租车。
“羡慕吧？”方婷的一句话将我从对斌子的注视中拽了出来。
“羡慕他？拜托，我也有一堆女人爱慕的好不好！”我臭屁起来。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同性恋呢。”方婷的话差点儿没让我一口饮料喷出去。
“为什么？”
“你看啊，吴迪他们全都是几天换个女的，就连胖子都能找到像安菲菲这种姿色的女人，你呢？我认识你这么久了，你有带过哪个女的吗？而且啊，你每次看斌子的眼神都充满爱意。哈哈！”
“我求你别闹了行吗？你是说我对一个会走路的生殖器官充满爱意？拜托，我也是有追求的好不好？”
“是吗？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方婷的话又让我想起了张萌。一直以来我对于心中喜欢女生的样子都是以张萌为标准的，你要问我喜欢什么样的，我只能说我喜欢张萌那样的，但是这个世界上毕竟只有一个张萌。
“你怎么了？”
“没什么，对了，听故事的时间到了！”我笑着说道。方婷也笑了起来，她知道我又要说小兔子了。
“前面说到哪儿了？”我抓了抓脑袋。
“当他不爱你时，你的糖就不甜了，那是我说的！”方婷娇嗔的时候真的很可爱。
“小兔子还是想不通，只好带着糖果店搬去了更远的地方。小鸭子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她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糖果店的事。一天饭后，她揶揄地告诉小熊，‘哎呀你可不知道吧，你心里最单纯的小白兔，背着你用卖饼干的钱给自己买了好东西呢’。不久之后，小兔子就收到了小熊的来信。”
“信里只有短短几句话，大致是说小兔子走后饼干铺子生意一直不好，钱怎么说也是卖饼干挣来的，希望小兔子能把糖果店还给他。小兔子看完信后眼睛哭成了桃子，她想起了妈妈的话，把店还给了小熊。兔妈妈说小兔子是韭菜馅的脑子勾过芡的心啊，她说妈妈，其实糖还是甜的，只是人生太苦了。”
“糖还是甜的，只是人生太苦了！说得真好！”一个人拍着巴掌说着话走到了我身边。
我抬头一看，是杨亮和岚姐。
“老副，你们警察说话还真是算话，说盯着我，还真是到哪儿都盯着我。”
“段练，你说话能不能别总跟吃呛药似的，杨亮刚下班，我是陪他来吃饭的。”岚姐说道。
“不是吧？岚姐，你们这是？”我才意识到岚姐可能与杨亮已经在一起了。
“管好你自己吧。”杨亮搬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秦岚，你先找个位子等我一下，我跟段练说几句话。”
岚姐点了点头，指了指我的头转身走开了。
“老副，对岚姐好点儿！她是个好女人。”我转头对杨亮说道。
“我的事不用你教，你还是关心下你自己吧。”
“你不会又要开始跟我说教吧？上次你们大队人马出动不也还是什么都没查到吗？我说了我的工作没什么问题，是你一直不相信我。”我说着，杨亮点点头。
“你给我听好了，关于这件事情，已经不是我对你说教的问题了。我以后也不会跟你说这件事。”
“哦，不对！是这个案件！”杨亮换了用词，表明这件事情他们已经开始调查了，他不会再跟我私底下谈论了。
“我是要告诉你张萌的事。”杨亮继续说道。
“昨天，我和同事执行任务，我遇到张萌了。”
“在哪儿？她怎么样了？”我急忙问道。方婷疑惑地看了看我，也许她从没见我这么紧张过。
“在一家夜总会，我们接到举报说那里有人聚众吸毒，我们抓到了人，在夜总会的走廊里，我看到张萌了。”杨亮沉声说道。
“张萌？在夜总会？她在那干吗？唱歌吗？”我笑着靠在椅背上，我觉得杨亮在跟我开玩笑。
“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一个男人搂着她，她穿得很性感，化很浓的妆，我当时在执行任务，而且她看见我，很快就跑不见了。”
“不可能……你一定看错了！那肯定不是张萌，不是！”我边说边摇头。
“我也希望不是，但我一定没看错！”杨亮肯定地说道。
“你骗我！那一定不是张萌！你肯定是骗我，你恨铁不成钢，你觉得我在做犯法的事但你没有证据抓我，所以你才拿张萌的事来刺激我，对吗？”我看着杨亮，我多希望他能跟我说一句“是”！我多希望他这个时候能把我骂个狗血淋头，可是他只是看着我，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没有骗我！
我从座椅上“噌”地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段练！”方婷追了出来，我走在路上没有理会方婷。
“段练，你怎么了？”方婷一把拉住我，捧起我的脸，我绝望而痛苦的脸。
“告诉我，好吗？”方婷用关切的眼神看着我。
我推开了她的手：“我没事，没事！”我努力整理着情绪。
“真的没事吗？”
“没事，没事，走，我送你回家。”我拉着方婷往她家走。
“段练，张萌是谁？”走在回家的路上，方婷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一个朋友，普通朋友。”方婷看了看我。
“她失踪了很久，所以我很担心。”我极力掩饰。
“哦。”方婷点了点头。
“段练，你有梦想吗？”方婷突然问道。
“梦想？梦想不都是用来破灭的吗？我们每天骗这么多人，他们哪一个不是抱着梦想来到这座城市的？我们毁了别人的梦想，还有什么资格对自己谈梦想？”
“你不觉得我很像行尸走肉吗？就这么活着，戳着，没有目标地戳着。”我苦笑。
“你跟你那个朋友怎么样了？”方婷问起云凡的事。
“他，可能回家了吧。”我若有所思地答道。
“我知道你是相信他的，可你那天为什么要那么对他？”方婷好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知道。
“因为我和他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他有他自己的事要做，没必要为了我这种人浪费时间。”
“所以你宁愿什么都不说，宁愿让他误会你？”
“这样不是挺好，至少大家都回到了各自的正轨！”我见方婷陷入了沉思，知道自己的话多少伤害了她。我忘了她和我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段练，你是在逃避一些事情，你只是在麻痹自己，你不是行尸走肉，因为总有一天你会清醒，你会离开！”
“我知道那个张萌一定不是你的普通朋友，对吗？你上次失控打了那个退钱的人，也是因为她吧？”方婷继续追问。我笑了笑，嘴上还是不愿承认方婷说中了我的心事。
“所以，你找到她，你就会离开这儿，对吗？”方婷见我没有回答，继续追问。
方婷说罢蹲了下来。
“你怎么了？”我蹲了下来试图安慰方婷。
“我觉得很害怕，每天看见收这么多钱，我有时候真的很害怕。”方婷突然靠在我怀里，几近哭泣。这一下让我不知所措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方婷这样，我也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别这样，师姐！没事！没事！”我抚摸着方婷的背。
“实在不行，你降低点要求，找个四环内有房子的嫁掉也行啊，反正现在北京交通这么发达！四环、三环没差别的啊！”我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在你眼里，我真的就这么现实、这么势利吗？”方婷抬起头看着我。
“我……不是那意思。”我本想说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但是看着此时的方婷，我却有种说不出的心酸。
“段练，我没你想的那么强大！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强大！”方婷打断了我，我看着方婷，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谢你送我回家！”方婷站了起来。
“你家还没到！”我慢慢地站了起来。
“到这就够了！我已经让你陪我走了太多你不想走的路了，不是吗？所以，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反正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走。”方婷说完转身走向远方。我呆呆地站在那，看着方婷渐行渐远的背影，想着方婷说的话，突然间我发现方婷的背影摇摇晃晃，我总觉得她已经不能一个人走了，我总觉得她好像随时要摔倒的样子。我对自己说，就忘掉张萌片刻，就把这一刻留给我和方婷。
“方婷！”我边追边喊，跑了上去。
“走啊！送你回家！”我看着方婷傻傻的表情说道。
“不难为你吗？”方婷问道。
“我想看看这条路走下去的结果到底是怎样，而且……”我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方婷好奇地问道。
“而且都这么晚了，说不定等一下你爱心泛滥，会留我借宿一宿啊，嘿嘿。”
“你要死啊？我把你塞我家储藏室！”方婷娇嗔道。
“随便了，走吧。”说罢，不由方婷同意，我拉起了方婷的手，我没有看方婷脸上的表情，不过我感觉到她的手也用力地攥住了我，我想，她那一刻应该也是幸福的吧。因为这种幸福的感觉让我也觉得久违了。我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张萌，只想在这一刻给这个女人一点儿安全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