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宋朝把李筠与李重进铲除掉,坐山观虎斗的集团也安静下来了。本来还想等两位老李跟赵匡胤掐得你死我活时,顺便捞点渔人之利的,没想到这两个牛烘烘的家伙这么脆弱,让人家赵匡胤几下就给整死了。
战争的结束就是和平,和平的结束就是战争。为了承受和平之后的战争,或者主动发动战争夺取利益,赵匡胤决定尽快地发展经济让宋朝强大起来。强大起来才可以面对未来的种种挑战,才可以实现一统中原的理想。问题是他的系列治国之策,总是不能够得到很好的落实,于是他郁闷透了。
难道他的路线方针不切实际?
或者是定得太高,不容易达标?
这都不是,落实不力的主要原因是他的义社兄弟们,他们身居要职,自以为功劳盖世,牛烘烘的,不好好工作。就算他们用心工作都可能做不好,何况还吊儿郎当的。义社兄弟的专业技能是领着人去杀人,这跟搞行政管理还是有点区别的。
赵匡胤很想把他们都给拿下去,但是又不能拿。毕竟在政变时期,这些人为他当皇帝出了不少力,你现在当皇帝了,位子坐稳了就卸磨杀驴,不让人心凉如冬啊。而就在这时,曾在政变中当先锋的王彦升开始惹事了,这让赵匡胤感到,必须要想办法把他的兄弟给调整调整了。
王彦升惹什么事儿了?
这不,赵匡胤为了更好地利用王溥,把他的父亲王祚任命为宿州防御使。父子同朝为官共同为宋朝出力,本来是佳话,可王彦升知道后不高兴了。我为了你当皇帝出了多大的力啊,你不重用我,却提拔那些对建国没有任何功劳的人,提的官还比我高。
王彦升心里有气,当然不能对赵匡胤发,但他忍不住啊,于是就把矛头对准了王溥,想把他扳倒。
为了得到更多人的支持,他请很多将领吃饭,在喝酒的时候,挑唆说:“哎哎哎,有件事你们知不知道啊,王溥的父亲王祚被提拔成宿州防御使了。”
大家点点头说:“听说过,怎么了?”
“你们想过没有,咱们可是为了宋朝的建国出了大力的,上边不提拔我们,却去提拔对建国没有任何功劳的人,这公平吗?这样吧,咱们大家写封联名信,把王溥爷们儿给搞下去,看他们还能不能。”
人家可没有他老王这么傻,都干笑几声不说话了。
这个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多去了,你身上痒痒挠的时候都不公平,因为手指头有长有短。心里不平衡你也得忍着,忍不住你就倒霉。王祚的官是皇帝任命的,你现在站出来反对这性质就严重,你这是干涉皇帝的权力,你干涉了他的权力,他就可能把你的权力给拿掉,那么你以后就有了更不平衡的理由了。
王彦升见大家都不支持他,还把话往别处引,便感到有些失望。心想,娘的,都不是站着小便的人。
找不到帮手,他还是不肯罢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写了封自认为很有文采的弹劾奏章,派人送到赵匡胤手里,然后他就等着。
他本来想到这封奏章会起到好的作用,可是等了两个多月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当京城有过来办事的,问起王溥父子,听说现在陛下挺看重他们的,王彦升心里更不平衡了。
我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写了奏章,还不如狗放个屁,放个屁还让人捂捂鼻子,也算有点儿行为吧,可是我的信就像没写。因为心理不平衡,工作热情也不高,每天都跟同僚约着喝酒。喝多了就会埋怨领导没把一碗水给端平,把同僚吓得再也不敢跟他喝酒了。有些人还把这件事汇报给了朝廷。
赵匡胤听到王彦升对自己的意见这么大,心想,再把他留在外面就危险了,要是他带着兵叛国而去,这影响多坏啊。于是把他给调回开封了。
王彦升回到京城后,没有想过赵匡胤为什么把他调上来,也许他想到的是,自己功劳大,赵匡胤照顾他。从此之后,他更加放肆无礼了,有事没事就往王溥家里跑,去了也不客气。
“小王,给叔泡杯茶。”
“小王,给大爷我弄点酒喝。”
王溥心里烦得要命,但还是忍着。他忍,王彦升以为王溥怕他了,更是变本加厉了。一天晚上,王彦升领着几个人巡街来到王溥家门前,硬把门给敲开要喝酒。他说我职位低,工资少,都不够养家糊口的,很久都没有喝过酒了。
王溥把他让到房里,马上安排人去准备酒菜。
王彦升喝酒的时候,还踩着人家的茶几,见着人家的女眷还说这女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是不是个演员啊?
别看今天的演员挺风光,在古代的演员的层次就像当今的“小姐”那么低贱。这可把王溥给气坏了,你喝酒喝茶踩着茶几我忍了,可是你不能说我家里的女人是青楼女子啊。
他刚要发火,可是突然就笑了。
他为什么笑?因为他感到对付这种人对他发火是对他好。父亲对儿子发的火最多,但最终还是给儿子买房娶媳妇,很少给别人的儿子去操办这些。王溥的主导思想是我养你的毛病,把你的毛病养得大到有人收拾你了,那不就是省我事了吗?
你说我的老婆长得像个母猴子,我就说还没有母猴子好看。
你说让我喊你叔,那我就喊爷爷行了吧。
反正就惯你的毛病,惯得你不知道天高地厚,就会犯错误。
但是最让王溥不能忍的是,王彦升常常喝多了酒,在院里的花池上就撒尿,还摇摇晃晃地说:“我,我一泡尿就把你们家冲了。”这家伙扶着水龙头柔姿舞的模样儿,把家里的女人吓得都跑进了房里。事后家里人对王溥哭道:“你在朝中的官也不算小了,却连家人都保护不了。”
王溥等不及王彦升自生自灭了,他要主动出击了。
他找到赵匡胤,抹抹眼睛说:“陛下,在下想辞职。”
“什么什么,你想辞职?”
“是的,臣不想再干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赵匡胤吃惊。
“为臣怕给陛下添麻烦,所以要求辞职。”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你说出来让朕听听。”
王溥抹着眼泪说:“自从彦升调回来,他每天都去我家里白吃白喝,还说我老婆是妓者,还当着女眷就在院里撒尿,还说他的尿能把大宋江山给冲了。臣怕这样下去会落下嫌疑。再说王彦升是个功臣,而我只是个旧臣,也不想整出矛盾来。”
听了这话,赵匡胤气得脸都红了。
你王彦升竟然想用一泡尿把我的江山给冲了,你这尿也太牛了,我得治治你。想来想去还是不好办,总不能因为旧臣的几句话就把你政变的先锋官给办了吧。通过王彦升的事情,赵匡胤想想义社兄弟,虽然没有像王彦升那样用尿冲江山的,但是他们的行为不正是让宋朝走下坡路吗?
他烦啊,他想出去走走。
自从住进皇宫里,从早忙到晚没有消停的时候,晚上本来想好好睡个觉吧,几个美妃想尽办法跟他同床,把他给整得挺累了。他真的想出去走走了。
当他把自己的想法跟赵普说了,赵普摇头说:“陛下,宋朝成立不久,旧臣还有怀旧情结,相信有些人内心之中,隐藏着对陛下不利的想法,这时候出去,很危险啊。”
“危险我也出去。我当的是皇帝,又不是蹲大牢。”
赵普说:“那我们也得把安防工作做好。”
“有人把朕给杀了,这是朕的命不好。”
赵普随后就去找赵光义,说了赵匡胤的想法。赵光义皱着眉头说:“闲着没事儿乱跑什么啊?多危险啊。”生气归生气,但安防工作还是要做的,他当即把自己的亲兵们叫来,给他们安排任务,让他们明天穿着便衣在巡视的沿线上盯着,发现有不良企图的人把他们给抓起来,或者当即干掉。
建隆元年(公元960年)正月,赵匡胤带着群臣巡城。
开封城里奔走相告,说皇帝出来了,都拥着去看,让安防工作显得有些吃力。当他们的人马车队经过大溪桥时就出事了。“嗖”的一声,一支箭已经插在御辇后面的木拱上了,尾巴还颤巍巍的。
大家顿时慌作一团,马屁精们马上把御辇圈起来,脖子缩在领里。拍马屁是有好处,可是被箭给插了就不好了。赵匡胤见大家把他围起来,知道安全问题不大,故作平静地说:“啊,可笑啊,就是把朕给杀死,皇帝也轮不到你来坐。”
大臣们听到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赵匡胤怀疑这刺客是他们当中的人派出的,大家都怕遭到怀疑。
就在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天,赵匡胤把王彦升派往唐州任团练使去了。这等于从部级干部降到地区武装部部长了,降大发了。这项决定发布之后,大家都联想到刺客,议论说是王彦升派人干的。
王彦升带着全家赴任那天,本来以为兄弟们会送送的,结果没有人来。他感到郁闷,最让他郁闷的是赵匡胤竟然在这种时候把他给降职了,让大家都以为是他有谋杀皇帝之嫌,搞得所有人都不敢跟他走得近了,他现在成了孤家寡人。
总的来说还是你王彦升没脑子,净往枪口上撞,能不受伤吗?再说赵匡胤现在正想整人没找到合适的理由呢,你就给他理由,他不拿你开刀啊?
王彦升刚调走不久,赵匡胤又听说他的义社兄弟的孩子结帮在街上胡作非为,让开封城里的居民很头痛。赵匡胤感到很恼火,他想,当初我父亲只是个小军官,我就那么不知道天高地厚,现在这些孩子的父亲都是朝廷重臣,他们还不知道怎么胡闹呢。
这时候,赵匡胤决定必须要想办法解决这些功臣了。
他这种想法虽然有兔死狗烹、卸磨杀驴的嫌疑,但作为皇帝来说还是可以理解的。你当皇帝不仅是为了享福的,不仅是与亲朋好友分享的,还要做点皇帝应该做的大事,比如让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合适的时候再去开发些地盘。
一个经理没有优秀的团队,经济效益就上不去。
一个皇帝的团队不优秀了,那么你的国家就很危险了。
赵匡胤想来想去,感到拿掉义社兄弟们的权力并不容易,如果硬拿,肯定把他们给拿发了,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儿。
一天,他下班后把赵普叫到自己的书房里,跟他进行了交流。说:“爱卿啊,朕有个问题,想了很久了都没有想通,今天叫你来,想着听听你的想法。”
“啊?陛下您还有想不通的事儿?俺不相信。”
赵匡胤的表情很严肃,叹口气说:“自唐末以来,短短的几十年里换了十多个皇帝,你觉得是什么原因?还有,战争连年不断,老百姓苦不堪言,你说这是为什么呢?朕想结束这种战争不断的局面,为国家建立长治久安的计策,你有什么办法吗?”
哇!赵普心想,这哪是一个问题,好几个大问题啊。
他故作思考,然后抬起头来说:“陛下,您能够这么想,这可是天地之福啊(拍,我拍)。自唐末以来,之所以战争不息,国家不安,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地方政府的权力太大了,而中央的凝聚力执行力又太弱。要想改变这种处境,应该有选择地把那些占着高位工作不力的高干部进行降职处理,减少年薪,削弱他们的兵权,然后选拔有执行力的官员,让他们落实中央规划,这才是可持续发展的道路啊……”
赵匡胤说:“这个道理朕还是懂的,具体操作……”
两个人唧唧喳喳,一直谈到深夜,最后交流的结果是想办法摸摸那牛皮义社兄弟的心气,打点儿预防针,让他们有个心理上的准备,然后再拿出软硬适度的方案来把他们的权力全部给收上来,让他们离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