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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胜极必败

北汉被灭后,宋朝的官兵都累得够戗,都想着班师回朝后好好休息休息,弄点好吃的补补身子,有女朋友的话去约个会什么的。可是总指挥赵光义却不累,就像吸了粉似的兴奋得不得了。他对大家说:“啊,我们要顺便把辽朝给收了。”

大家听到这话就傻了,还让人活吗?

赵光义以为把北汉给拿下后士兵们会像他那样高兴,身上充满无穷的力量,会变得所向无敌,拿下辽朝就像张飞吃豆芽。其实人家当兵的哪有你当皇帝的心态与理想啊。

有时候小的成功往往是个陷阱,常会诱惑着人奔向深渊。赵光义就这样深陷了。他的真实想法是,如果把幽云十六州拿下,这是多么光荣的事情啊,这是实现几代国君的梦想啊,那我就变成伟大的不可超越的皇帝了,真的可与汉武大帝媲美了,会远远地把世宗与太祖甩在身后,他越想越美,都快出现幻觉了。

他为什么这么急功近利,还是因为他当皇帝当得名不正言不顺,想着用巨大的胜利来掩盖事实,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赵光义是老天绑定的天子,没有太后的遗嘱也会得到大家的拥戴。

潘美谏劝道:“陛下,我们连着打了几个月的仗了,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我们的将士们都很累了,给养也不充足,再去打仗怕是效果不好。不如回去重新整顿军队,备足粮草,然后再谋划辽朝,那样把握性更大。否则,以疲惫之师去攻人家以逸待劳之师,也赚不到便宜的。”

这些话可以说是有根有据的,大家都附和说,是啊是啊。

赵光义不高兴了,脸拉得老长。

他非常希望有人在这种时候,站出来支持他的观点,这样他就可以强调自己的观点,达成打击辽的计划。

真的就有人站出来了,这就是崔翰。

他说:“臣以为作为战争,最难得的是时机与形势。当前我们正得势,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我们刚刚取得胜利,为何不乘胜夺回幽蓟地区呢,错过了这个机会,我们还得再来是吧,再来不是更花费时间与财力了吗!”

大家听到这话心里只能想到三个字,马屁精。

赵光义高兴啊,对大家说:“不想打仗的回去歇着吧,反正我要打。”大家自然没有回去的,歇着被皇帝说出来那是很要命的。赵光义又接着说:“既然大家都没有反对的,那么我们就继续进攻辽朝。”

于是在太平兴国四年(公元979年)五月二十二日,宋军从太原出发向北方挺进。将士们几个月没有吃顿热乎饭了,这几个月除了行军就是打仗,没白没黑地打。很多来时的战士现在已经永远地不见了,他们留在了太原外几十里处的沟里,被厚厚的黄土盖着,家里的人还盼着他们安全回去。

将士们的情绪非常不好。

他们的情绪没法好,长期战争,营养不良,疲劳过度,大家身心疲惫,那些冷兵器在他们身上显得异常的沉重。他们行走得就像俘兵,根本就不像乘胜之师。军官们心里也有怨言,打了胜仗也不给点奖励,又去打辽,还让人活吗?这话心里想想可以,但没有人敢说出来,在这种时候说句泄气的话,那别想受累了,干脆就让你回老家去,不用走路也不用吃饭。

由于他们的情绪不高,走得也缓慢。

五月二十九日,他们才抵达镇州,然后向赵光义汇报,说他们已经来到镇州了,请指示。赵光义于六月二十日从镇州发兵,经过几天的行军来到金台镇。前面就是辽军的军地边界了。

辽朝东易州刺史刘禹,远远望见宋军大兵压境,他们不敢抵抗,赶紧带着人马出来投降了,这又让赵光义兴奋了。瞧这仗打的,不用打都把敌人吓败了,这样下去拿下辽朝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就在这样的小胜利的诱惑下,宋军义无反顾地奔着失败去了。

赵光义只留下千数人把守东易州,亲自带领大军挺进攻涿州。由于这个城小,没费多大力又拿下来了,赵光义对左右亲信说:“有人还不让我们伐辽,看到没有,什么叫做势若破竹了吧。如果现在不打,将会错过多好的机会啊。”

二十三日,赵光义带军进驻幽州城南,以宝光寺作为临时行宫,部署作战计划。

辽朝耶律希达认为,宋军连着打了几场小胜仗,他们现在的锐气正足,不跟他们正面交锋为好。可以引诱宋军往前挺进,我们从后面打他们。大家都感到这个办法好,有可行性。他们派出少量的军队跟赵光义交手,打败就跑,引他们到埋伏圈里。

赵光义正得意呢,哪考虑那么多啊,当他发现敌人冲过来了,便指挥迎战,没几个回合就把敌人给打跑了,他们乘胜追击。突然,他们发现远处飘荡着刚被打败的耶律希达的军旗,也没有多想,下令继续追赶。

宋军又把耶律希达给打败了,军旗都被士军当裙子用了。因为他在打仗的时候被人家给把裤子挑破了,感到这旗还能遮遮羞,于是就美丽了自己。赵光义正与他的将士们高声欢呼,庆祝胜利,突听到传来了喊杀声。

他们愣愣地四处张望,这才发现耶律色珍带兵从后面袭击他们,来势凶猛。宋军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家冲得没有阵形了。他们根本就敌不过人家,只得边打边退。耶律色珍也没有再往前追,而是在清沙河驻军,以方便到时候援助幽州城。

赵光义吃了败仗后,调整了作战方案,要去攻打幽州城。只要把这个城给拿下来,其他小城不攻自破。他采用的战略是将大军分成四队,由定国节度使宋渥攻打城南,河阳节度使崔彦进攻打城北,彰信节度使刘遇攻打东面,定武节度使孟玄哲攻打西面。

这是四面开花的作战方案。

当赵光义的兵力布好之后,幽州就像高粱地里的小房子。

辽朝的御婗郎君耶律学古听说幽州被宋军围困,立马带兵前来援助。当他带兵前来,发现宋军把城给围得像铁桶似的,知道想突进去是不可能了。但他必须尽快把兵力输送到城内,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幽州。耶律学古想通过宋军的层层防线进入幽州,那必须得长出翅膀来。

他们长不出翅膀,于是就学习耗子打洞。

宋朝并没有因为耶律学古他们的到来而调整作战计划,现在他们所有的主力都在这里,也不怕辽军来打。他们反倒希望辽军来打他们。几天后的早晨,当赵光义攀到指挥台上,发现耶律学古的部队突然消失了,他还以为吓跑了呢,又回头看看幽州城墙,发现人家耶律学古已经站在城墙上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这时候前去侦察的兵回来汇报说,他们挖地道进城的。众将跟赵光义建议:“我们也可以挖地道攻城啊。”赵光义皱眉头说:“早不提出这个建议,现在挖能来得及吗?我们的粮草越来越少,在这里待久了,辽朝的军队都拥过来,我们就完了,马上攻城,再不攻就剩挨打的份了。”

宋军组织了个三百多人的飞虎队,让他们趁着夜色悄悄地攀登幽州城。当他们刚爬到城墙半截,城上面突然亮起灯来,把他们给照得分明。箭如雨下,三百个人只剩几个人。赵光义感到这个计划失败了,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得亲自督战,要求不分昼夜地攻城,辽军的防守越来越吃力了。

就在他们将要攻破城时,派出去的侦察兵飞驰而来向赵光义汇报说:“陛下,不好啦,有大批的辽军,正往这里赶。”

赵光义问:“大约多少时间?”

“估计半个时辰就过来了,我们还是赶紧想办法吧。”

赵光义马上下令,只留下部分兵力假装着攻城,牵制住城内的敌人,然后派出重兵阻击援兵。等把援兵打败了,说不定还能弄些给养,再回来攻打幽州。随后又派出重兵前往高粱河阻击耶律沙,一定要把他们消灭在高粱河,绝不能让他们接近幽州。

当耶律沙带军来到高粱河前,抬头看看远处影绰绰的幽州城,又看看这大河,感到有些为难。他明白,如果不在宋朝主力到达之前渡过河,后果不堪设想。

问题是这水很深,很多士兵都不敢下河。

他一马当先跑进了水里,大家这才没命地向河里扑通。

当他们三分之一兵力上岸后,正好碰到前来阻击他们的宋军,于是就在岸边开始激战。耶律沙因为在援助太原时,在白马岭被郭进打败了,至今都感到羞愧,今天他要在这条河畔找回自己的尊严。他对辽军喊道:“雪耻的时候到了,冲啊冲啊。”

自上次被宋军打败后,不只将领们折份儿,当兵的也被别的部队瞧不起。他们都绷着劲儿跟宋军厮杀。河水变成红色,上面浮着一层尸体,两方还在玩命地厮杀。耶律沙发现他们根本就不占优势,再说他的大部队还在河中,而宋军就堵着岸阻击他们,这样打下去怕是都得喂鱼了。

耶律沙只得带着部队,逃跑了。

宋军乘胜追击,一直追到天色见暗,眼看就要追上耶律沙了。耶律沙突见两队人马从旁边沟里拥出来,都举着火把,他就感到绝望了。他没想到宋军早已埋伏下兵力了。可是随后他就喜极而泣,因为拥出来的兵是他们自己人。

原来耶律休格与耶律色珍为了显出他们的兵力多,让士兵们点起火把,每人都要举两支,这样看上去就更壮观了。赵光义正追得带劲儿,没想到突然冒出这么多的辽军来,他就开始慌了。现在想撤退已经来不及,两军就地展开了混战。

幽州城内的耶律学古与韩德让听说援军大兵正与宋军激战,他明白,宋军只留下三成的兵力来牵制他,现在出城打他们,完全可以把他们打败。于是突然把城门打开,带兵冲出去,把牵制幽州的宋军给打得落花流水,逃到了河边。

赵光义发现牵制幽州城的人马也败下来了,又见四处晃动着火把,也闹不清有多少人,不由心里拔凉拔凉的。这时候他开始后悔当初不听群臣的话了。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拼命抵抗。但是他的兵力连续攻城,现在累了,四处都是辽军,他们害怕,战斗力越来越弱,最后沦落到只有挨打的份了。

耶律沙是个有思想有战术的人,他感到这样打下去不行,事实上他们的兵力并不占优势,现在的胜势只是靠火把虚出来的,打到天亮之后,宋朝就会明白你的实力,反过来就会把你给打了,他对手下说:“我们去找赵光义,只要把他给杀掉,宋军自然大败。”

他带着几百个精锐骑兵,在军营里横冲直撞,寻找着赵光义。由于赵光义的穿着以及坐骑的装饰都不同,还有杆旗子在他跟前晃着,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

耶律沙带着几百人,向赵光义杀过去。

宋朝的潘美等将领在忙着应付耶律休格他们,哪顾得上去救驾。你这时候去拍马屁,转眼可能就被人家挂了。

赵光义发现耶律沙他们杀过来,边退边打。

耶律休格把各军聚合起来追杀宋军,一直追到涿州。

赵光义正想勒马喘息,突见耶律休格冲过来,宋军顿时吓得四散逃离,没有人去保护赵光义了,他当然不能在这里等死,慌不择路,狂奔而去,当离战场远了,才发现身边没有一个随从。

这时候的赵光义只能摸索着往前走去,他也不知道会走到哪里。如果走到他们宋朝的地盘那算命大,如果走进辽朝的地盘那就真的完了。谁想到正在这时,他感到马突然就不走了,他用腿猛夹马肚子还是不走,狠拍屁股还是不走。赵光义突然发现他的马正慢慢地矮下去,便知道他陷进沼泽里去了。抬头,又看到辽军的火把游动着向他这边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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