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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立储之争

一个皇位有力的竞争者突然肚子疼死了,难道他真的是老婆张氏没伺候好或者毒死的吗?这种可能性太小。作为王子的妻子,她应该明白,她家族的所有荣耀都来自她是王子之妻,她能不好好地伺候丈夫吗?再说,她丈夫元僖还有继承皇位的可能性,她就有成为皇后的可能性,她为什么要弄死丈夫?

元僖的死并不是偶然或病死,而是政治的牺牲品。

以李皇后为首的挺佐派,自然不想让对手成为总统。对手成了皇帝,就注定他们的命运是悲惨的。要想不惨就必须把元佐给扶到皇位上,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于是他们精心策划了这起阴谋,买通或要挟元僖身边的人,给元僖下毒,又把事情嫁祸到张氏身上。

这个计谋有多重效用,一是说赵元僖的暴死,二是赵光义的箭伤不好,三是表明元佐的精神不正常,都与张氏娘家有邪气有关系。

树倒猢狲散,元僖去世后,他的亲信们都投奔到李皇后的身边。李皇后与李继降商量,以防夜长梦多,应当尽快把元佐立为太子。于是王继恩联络朝臣向赵光义强烈要求,立元佐为太子。

赵光义始终犹豫不决。

过了不久,赵光义身上的箭伤复发,感到身体比之前差远了,于是痛苦地决定要确立接班人了。尽管李皇后等人极力推举元佐,但赵光义还是有所担心,怕到时候他的精神病又犯了,被别人乘机夺去王位,这不是白立了吗?再说元佐厌恶朝廷里的事务,就算他当上皇帝也不会好好管理,而是让别人来持政,还是跟没立他没有什么区别。

赵光义现在看好的是,元佐一母同胞的弟弟元侃。

他表现出欣赏元侃的意思,很多大臣感到他成为未来皇帝的可能性大了,于是就形成了挺侃派。挺侃派的人以吕端和寇准为首,他们在短时间内就形成了势力集团,与李皇后的挺佐派抗衡。

赵光义的身体本就不好,每天听到的话就是挺佐派挺侃派的唠叨,他都烦了,也拿不准立谁好了。于是他就跟王德一进行了交流。

早先王德一因有一技之长而被升官,曾几次受到赵光义的接见,但他当了半年官就烦了,申请离职,要求把他居住的家作为道观进行清修。赵光义之所以跟他交流,认为他淡泊名利,没有倾向性,也没有在当局中,可能看得更准。

王德一也不能上来就说谁行,要是说错了,以后道观也保不住。于是就暗示说:“臣多次听说襄王元侃品德优胜,名望较高,堪当大任。如果把他立为皇子这也是天下之福。”

赵光义本来就看好元侃,见清修的王德一都这么说了,就感到自己的眼光是没错。不过他的疑心较大,犹豫不决,并没有立马决定,而是想再找大臣商量商量。他的这种性格也同时说明了,为什么在伐辽战争中两次惨败,还把守卫战打得处处被动。

一个人的性格是足以决定其人生成败的。

他召集大臣商量立储时,两派又开始唇枪舌剑,把他给聒得够戗,只得赶紧散会了。他私下里想,看现在的这种情况,如果想立哪位王子都得要好好进行培养,让他有能力面对压力,有能力在我百年之后应付变化。于是他决定支持元侃,让他的势力变得强大些,为他以后的接班打好基础。

赵光义在考虑给元侃寻找帮手的时候,想到了寇准。

寇准这人挺有才,长相也很威严。其实他吃亏就吃在长相威严上。上次之所以被撸掉了官,就因为他骑着马在开封街上,有几个人突然跑上来跪倒在前面高呼万岁,顿时引起大家围观。寇准吓得差点滚下马来,没滚下来也赶紧跳下来喊道,我不是我不是。人家就想了,就算是也不说,这叫微服私访。

大家更是围观不散,寇准好不容易才脱身。回去后吓得差点病了,好几天都感到心跳过速。他生怕被皇帝知道会有什么想法。他怕什么就来什么,还是有人打了他的小报告,赵光义就把他给下放到青州去了。所以说,你不是领导,别人喊你领导这是对你最强烈的攻击。

当然我们也不能排除是有人故意安排人陷害寇准。

他寇准有才能,也敢于站出来说话,上来那性子也是六亲不认的,还爱打击报复人,自然得罪了很多人,受到陷害也属正常。不管怎么说,寇准决不像我们现代电影里演绎的那样,真实的他没有那么英明伟大。

赵光义之所以选择寇准,主要感到他是继赵普之后最有手腕最有威信的人了,应该把他给调上来帮助元侃,压倒以李皇后为首的挺佐派。于是下发文件精神,任命寇准为谏议大夫。什么叫谏议大夫,就是专门负责帮助皇帝论述定位奏折的人。这个有点儿厉害,他的意见更容易被皇帝参考,很有实权的。

寇准接到通知后激动得都哭了。长时间来,他做梦都想回到政治文化中心,一直没有等到音信,现在他终于等到了。他专门收集青州的特产,装满了车向开封奔去。自然是春风得意,自然要想点什么。他想的不是回到京城怎么好好工作,而是想着怎么整治跟自己有仇的人。看到没有,他跟赵普还真有很多相像的地方,只是没有赵普的水平高。

当寇准见到赵光义后,扑倒在地,哭道:“我想死您了。”这时候的赵光义箭伤已经很严重了,脸色灰暗,肌肉也因疼痛不停地抽搐,行动变得很是迟缓。他见到寇准后想站起来可是感到费力,只是摆摆手说:“爱卿啊,快平身。赐座。”

随后赵光义让侍从们都退下,拉起袍来让寇准看他的创伤,并感叹道:“爱卿为什么来得这样缓慢?朕时刻都在想念你。”

寇准心想玩什么虚的,想我为什么不早把我调回来,让我在那里窝了这么多年。当然心里话是不能说的,不只不能说,还要表现出热泪盈眶的样子,话音也有些哽咽的效果,再加点泪水烘托。

他就用这种样子说:“臣在青州,无时无刻不在思念陛下啊。只是臣接不到诏令,没法来京师见您啊。”

两个人唱罢了久别重逢的戏,真真假假地流了眼泪,说了些官话,赵光义把话插入主题,问道:“你感到朕的哪位王子能够继承大业?”这话让寇准感到难以回答,他虽然力挺元侃,但是他很久不在京城了,不知道现在赵光义喜欢哪个王子。

他想,我刚回来,千万不要说错了话又被打回去了,于是就很委婉地说:“陛下为国家选择继承人,跟我们这些当臣子的商量是不可以的,只有陛下自己选择,符合天下臣民所仰望的人才,这才是正确的啊。”

赵光义心想寇准这个老滑头,说话是滴水不漏。我今天不是听你讲这通废话的,我想听实话。他知道不放出点话头,寇准还跟他打太极。于是小声问:“你看襄王可以吗?”

寇准马上施礼祝贺道:“陛下您真太有眼光了,襄王那英姿,那才能,那品德,那善良,没的说了。要是让他当了接班人,这是我们大宋朝的福气,将来肯定会统一江山,创造宋朝盛事的。陛下既然选定了就不要再犹豫了,应该当机立断把他立储,这样也会让那些心存异想的人因死心而放弃阴谋啊。”

赵光义心想,这寇准,嘴皮子还这么利落。

由于赵光义通过寇准和王德一印证了判断,终于舒了口气。但是他并没有马上就拟定文件精神,表明元侃就是储君,而是想改变他的条件,让他发展自己的势力。于是任命元侃为开封府尹,并由襄王改封为寿王,也算基本表明他就是皇储了。

赵光义对元侃讲了很多话,对他强调管理是门科学,管理就是管人的学问,管人就是要得人心而不是强迫,等等。

为了辅佐元侃,赵光义把寇准晋升为参知政事,让他帮助元侃。当时吕端为右谏议大夫,见寇准升为参知政事后,感到有些为难。他本来就是寇准提拔上来的,私下里得喊人家老师,自己的官职比他大,心里就不安了。他深知寇准的德行,这人嫉妒心太强,在他上面是很不保险的。他向赵光义请示,把自己的位置调在寇准以下。

赵光义问:“你为什么这么想啊?”

吕端当然不能说是怕寇准报复,而是说:“陛下,臣自感没有寇准有才能。”赵光义自然明白吕端是怎么想的,但他不想让两个大臣之间产生隔阂,于是让他担任左谏议大夫。

吕端感到又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职位还在寇准之上,害怕的是寇准肯定心理不平衡。他回去想了想,还是认为自己在寇准之上非常危险,又向赵光义请求说:“臣的哥哥吕余庆在太祖时代,担任参知政事,和宰相权力相同,请陛下恢复这个先例。这对于我们这些臣子们和平共处是有好处的。”

赵光义批准了吕端的请求,并决定参知政事与宰相以后轮流值班处理事务,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就可以同堂议事。吕端这才安心了些。他回去的当天夜里,便抱着东西来到了寇准家,对他点头哈腰说:“小的是您提拔上来的,跟您同朝为官,职务比您高心里就不舒服,我多次向陛下要求,提高您的职位,最后只争取到我们轮政值日。”

寇准笑着说:“不要计较这些,都是自己人嘛。”

吕端点头说:“以后,还得请老师您多照顾我。”

寇准点头说:“放心吧,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可以做好事情的。”

两个人正说着,突听张洎拜见。吕端马上站起来告辞,从后门走了。有时候去拜访领导,同事碰面挺尴尬的,如果都带着礼物撞上更尴尬了。说白了张洎也是寇准以前提拔起来的,自从寇准被下放到青州之后,张洎从来都没有过问,也没有捎个信去青州问候这位恩师,现在见他又爬到了高位上,于是赶紧带礼物来了。

其实寇准也明白,世态炎凉,人走茶便凉,客满客冷也是常事,他还是很热情地接待了张洎。因为他知道张洎这人的城府浅,不像吕端说话就像有过滤器,很难听到有建议性的话。寇准想通过张洎了解自己走后的这段时间,京城里的方方面面,利于权衡。

就这年的四月,宋太后去世了,赵光义再也没有什么顾忌了,于是在八月份正式公布,由寿王元侃为皇太子,并改名为恒,大赦天下,令皇太子兼着掌管开封府的事务。

立储这件事,在当时很轰动。

为什么轰动,就因为自唐朝灭亡以来,中原四分五裂,称王称帝的人就像走马灯似的,哪还有什么立储的事情。现在听说立储,都感到新鲜啊。在太子拜祭祖庙那天,老百姓都到街上看热闹,都说这小天子长得英俊,怎么好怎么好。

这话些传到赵光义耳朵里,他感到很不舒服。他掀开袍子看看自己的箭伤,正流着腥臭的脓水,直腰都感到困难,知道自己这种情况坚持不了多久了。

想想马上就有人坐在他坐过的位子上,行使着他才能行使的权力,拥有着他拥有的东西,他突然感到有些不平衡了,于是对元侃有些怨恨。他把几个近臣叫到跟前,忧心忡忡地说:“元侃刚刚当上太子就拼命地拉拢大臣,到处张扬,还跟别人许愿,如果他当了皇帝之后怎么怎么。你们感到把天下托付给这样的人放心吗?”

挺侃派听到这里感到不好了,知道赵光义又想反复了。

寇准的心眼子超多,知道赵光义是怎么想的。不就是留恋自己的皇位,突然有人要接班,心理上受不了啦。于是拱手祝贺道:“陛下您应该高兴才是啊,大家都拥戴太子这是好事啊。历史上很多皇帝立了没威信的太子,引发了朝廷纷乱,甚至国家灭亡了。”

赵光义听了这话,深深地叹了口气,再也没有说什么。

说实话的,赵光义正巧是对挺侃派的人说的,要是李皇后的人在跟前,再烧几把火,相信他肯定就会把元侃给拿下的。赵光义就是这种多疑,自私,反复无常的性格,要不他也不会把宋朝给管理得处处被动,内忧外患。

事后寇准找到元侃指导他说:“太子啊,如今您能够得到这个职位很不容易。我们当臣子的誓死扞卫您,但您也得低调些,不要过于张扬了。要表现出对所有的大臣都尊重的样子,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当臣的会帮您策划的。”

元侃点头说:“爱卿,我知道你对我好,等以后我当了皇帝……”

“打住打住,现在不要这么说,现在您的处境还很危险,您也知道,我们还是有对立面的,他们正想把您给搞下去呢。以后说话,要经过三思再讲。等以后当了皇帝再说吧。”

从此,太子就真的低调了,每次见到大臣都先行礼,让大臣们感到很不自在,跟赵光义要求说:“陛下,您看太子吧,见着我们就行礼,这让我们感到不安。能不能让他不要对我们行礼了?”

赵光义笑着说:“让他行吧,就等于给他个锻炼的机会。如果他学不会尊重老臣,将来对你们也不利是吧。”

随后赵光义下令建太子宫,选拔品质好而有才的人前去辅佐元侃,以期让他有实力完成接班大任。他还私下里对太子说:“以后也不必再刻意地对老臣行礼了。在没继位前行礼,你很可能在继位之后就骄傲起来。你只要记住,心中尊重人才,这对于你的工作是有帮助的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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