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涵记得很清楚,过了桥,沿着公路一直往前不远,就有一个村子,村子把口有一家拉面馆,拉面馆很脏,但是味道很好,不像现在的拉面馆都是味精汤勾兑,那拉面馆的回民师傅,带着白帽帽,老爱和客人开玩笑:“汤汤喝完,牛肉熬给的,莫浪费!”
雨涵和炎龙一到星期日中午,就要偷了家里的钱跑出去解馋。那会家家都穷,没有给孩子零花钱的。
拉面小碗三毛一碗,大碗五毛一碗。一次雨涵和炎龙就在桥上数偷出来的钱,怎么都是少了七分钱,七分钱可以买一根铅笔的。现在的孩子都没法想象。
雨涵和炎龙一路往拉面馆走,一路低着头想着能捡个七分钱就好了,雨涵桥左边走,炎龙桥右边走,走到拉面馆也没捡到一分钱,雨涵的嘴都快撇到下巴下面了。
那天他们只好要了一大碗拉面。
“你要个空碗,我才不要,丢人死了。”
“你要,你是女孩子,人家师傅以为你不想吃多了。”
雨涵和炎龙想要管老板要个空碗,分了吃,谁都不好意思开口,人家老板那得啥眼神看呀!
雨涵和炎龙只好把碗放在饭桌中间,两个人你挑一筷子,我挑一筷子。吃得还挺香。一碗面谁都没吃饱,汤都给了炎龙,好歹混个水饱。从面馆出来,他俩忍不住笑了一路,太丢人了。
雨涵想到这些,一阵心酸。
雨涵看着前面一个女人,好像在故意等她。
她走的快了,前面女人也走的快了;她走的慢了,前面女人也慢。好像想要等她跟上来,又犹豫着要不要对面。
雨涵最不喜欢这样莫名其妙。她紧走两步,追了上去,倒要看看前面女人是不是在等她。
雨涵走过去,再回头看那女人的脸,愣了半秒,噗嗤,乐出声来。
女人愠怒地看着雨涵。
雨涵赶紧收住了笑,假装严肃。
雨涵真的不能不笑,这张脸,曾经是所有同学的笑点。
这张脸,你要是遮住下半截,丹凤眼,柳叶眉,眉梢修长入鬓,白皙的额头,几缕黑亮的发丝,真是眼波流转醉倒众生,古画中的仕女。
可惜,要是打开遮住下半截的手,能一下让你笑喷,你会惊愕,那该长鼻梁的地方一马平川,直到耸起一个圆头鼻子,小时候,同学都在背后叫她“馒头山”。
可是,大家都只是敢看一眼,偷偷嗤笑半声,没人敢盯着看第二眼,因为第二眼,她的巴掌就狠狠地甩在你的脸上了。
她外号,七凤。
雨涵想不起她的真名字了。
但是当年,七凤,这个名字在小城里叫的响亮。
之所以叫七凤,当然前面还有六凤,五凤,四凤,三凤和二凤,她们是小城里7个野小子一样的女孩子,二凤和七凤还是县少年武术队的,代表县里去省城参加过武术比赛,拿过名次。她们经常找茬打架,或者帮别人出头。
但是谁厉害也厉害不过她们老大,谁手狠心黑也黑不过她们老大,她们老大十六岁就敢用刀子捅人,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她们老大不叫大凤,她们老大不屑当女人,她要当男人:“当男人才能统治世界,这个世界从来都是男人的”她也不哪来的这样古怪的念头。她剪着比男孩子还短的运动头,胸口用宽布带子紧紧缠绕。不知道的第一眼见,都以为她是个小子。她们老大叫“黑豹”。
这就是七凤。一个惹不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