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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玉石俱焚

宗政易和凌星寒赶到时,就见一片火海,两方人马已拼杀在一起,而各自首领却都不见了踪影,凌星寒担心许延枫,宗政易担心莫语轩,他们便兵分两路,各自去寻。不想最终又碰到一起,赫连征正与许延枫、莫语轩缠斗在一处,打的难分难解。

本来不会这么快动手,因赫连征回房后,他的手下喂他服了独门醒酒药,是以没多久他便清醒过来,记挂着许延枫比他喝的更多,他便亲去送药,不想竟撞见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正跟已然清醒的许延枫说着什么,他本无意偷听,却在一声“少主”之后停住了步子,原来是从前的家丁,他想,许延枫终是被他父亲找到了。

“少主,主人一直在寻你,跟我回去吧。”有些年迈的管家正苦口婆心的劝说许延枫。

“就让他当我死了。”虽解了酒但毕竟是大病初愈,许延枫有些昏沉沉,一时竟也没发觉有人在外偷听。

“少主,主人年纪也大了,身体大不如从前,他很需要你。”管家想动之以情。

“这倒可笑了,他有那么多妾室给他生那许多儿子,难道还独差我这一个?”许延枫嘲讽的问。

“少主,”提起那些妾室,管家苍老的目光里满是不屑,“那些女人成日家只知争风吃醋邀宠挥霍,她们的儿子能好到哪里去,尽是些纨绔子弟,哪个又撑得起这个家,还是需你—”

“这是那个人的事,与我无关。”家里的情形许延枫老早就料到了,以前为了让母亲安心,他虽不动声色却已暗中将那一干只喜欢作怪兴风的小人收拾的服服帖帖,一向不敢作乱,如今他走了,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事精们怕是让他父亲烦不胜烦吧?

“少主,不为主人,老奴也请你为自己想想,此次战役如此凶险,还是置身事外先保全自己的好。”管家一心护主。

“穆管家,我—”许延枫看着这个从小看他长大的管家,终于有微微动容,“做不到,北疆杀我挚友、害我几乎亲手杀死挚爱,如此大仇,我非亲报不可!”

“!”一直在外偷听的赫连征大吃一惊,许延枫在说什么?他要向谁寻仇?北疆?北疆!那么,以前一切的一起都是谎言了,帮他是假,助他是假,连救他也是假的!他其实巴不得亲手杀死自己!

赫连征的气息陡然一变之际,许延枫立时听出不对,一个纵身飞出窗外,正撞见仍保持着最初姿势的赫连征表情复杂的看着自己,他倒也不慌,一边向赫连征笑着说:“尊主好雅兴,半夜来听人墙根。”一边一挥手,一枚袖箭夹着信号弹直直飞向空中。

赫连征知他在发信号,可一时激愤之下,身体竟做不出反应。他这辈子不知遭受过多少背叛,可就算众叛亲离也不及他此刻的心痛,他把一生的信任都交托给许延枫,竟被他弃若敝履,如此算计背叛!滔天的恨染上了赫连征的眼睛,但超过常人的自制力提醒他立刻回去,重新部署应敌之策,可只走了一步,便被许延枫拦住了,“尊主急着去哪?”

“许延枫,”赫连征咬紧牙一字一句道,“你急着送死,我当然会成全你。”说着,两目已作赤红的赫连征双掌如风向许延枫急攻过去,许延枫闪身躲开,可脸已被腥风扫到,立时泛起一阵黑气。

“我的墨玉掌滋味不错吧?”赫连征阴毒的口气中夹杂着一丝得意。为了炼成一击致命的掌法,他特意选了天下至毒的白头蛇、金蝎、红龙蜈蚣和地穴狼蛛修炼。历经十年,大成之日掌心如墨玉,杀人向来百无一存。

许延枫感到一阵眩晕,那掌风毒性极强。他早知赫连征武功之高之邪,往日十成功力自己也不敢说一定赢他,更何况现在只剩不到一半,但既已打草惊蛇,就必须提前行动,他现在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拖住赫连征,好让自己的人马按计划火速行事。

“味道平平。”许延枫说的轻松,他只想进一步激怒他,“尊主请看这是什么?”他慢慢自衣襟内掏出一份册子,优雅展开让赫连征过目。

“你!”赫连征大惊,那上面写的人名赫然是自己先前安插进中原的内应!前后一寻思,他立刻明白过来,“你之前那出苦肉计,就是为了这个?”

“尊主果然明察秋毫。”许延枫依然彬彬有礼,“云狄谷中的伏击也是区区在下安排的,小小把戏,让尊主见笑了。”

那伏击令赫连征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如今乍听是许延枫所为,赫连征只觉头脑一热,怒发冲冠,再顾不上别的,脑海里只余一个想法,杀死他!

许延枫见他一心一意要杀死自己,倒放了心。经他这些时日细心观察,他确定北疆的指挥权都在赫连征一人手中。虽然这样可以避免因意见不统一而带来的纷争,继而产生分裂,但如果没有了赫连征,北疆便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群龙无首,一盘散沙。

两个绝顶高手立时缠杀在一起,赫连征整个人直如一条发了狂的金花大蟒,以墨玉掌为蛇信,急速又精准的攻向许延枫要害。而许延枫淡定自若见招拆招,翩翩然真若游龙,仗着自己身形矫捷灵活百变,多次避过毒掌化险为夷。

黑衣蓝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厉风所到之处,草木尽枯。

一百招很快过去,许延枫渐渐落了下风,他的身体本就没有痊愈,再加上赫连征一直用墨玉掌近身而战,他连扫龙鞭都使不出来。对敌毒掌,没有武器来掣肘,许延枫大大吃亏。

赫连征早看出许延枫应付的吃力,心内大喜,瞅到空当便狠命一击,以期立毙许延枫于掌下。

危急之间,许延枫忽然想起了欧阳香,当时他被夜想花所惑,欧阳香就是借了他的掌力脱身,如今,正好用她的方法扭转乾坤!

打定主意,待得掌风刚刚沾到衣襟,许延枫故意装作被击中的样子,顺势滚出一丈有余。赫连征不疑有诈,只说终于击中了许延枫,也不追击。他对自己的墨玉掌极为自信,但凡击中,从无活口。

正得意间,却见白光一闪,有银鞭直向他面门袭来。赫连征自恃早已练就钢筋铁骨,竟用手去抓那银鞭,却在刚要触到时险险停手,“扫龙鞭!”他惊呼一声,急转身形避鞭锋芒,空中只余几根暗红发丝缓缓飘落。

“原来你是‘踏月’!”赫连征对中原武林极为了解,本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兵家之道,他遍晓最顶尖的所有高手,当然包括遮云踏月。“‘遮云’是谁?”赫连征求才若渴,‘踏月’既不能被他所用,那么,能得‘遮云’一个也好。

“‘遮云’是我儿子,莫雅尘!”莫语轩自看到信号,先去调度人马,颇费了些时间才赶来与许延枫会和,不想正听到赫连征问许延枫‘遮云’是谁。真是笑话,他忿忿想道,人都被你杀了,这会子却巴巴来问,怒视赫连征,他冷声道,“赫连老贼,受死吧!”便与许延枫一起跟赫连征缠斗在一处。

赫连征虽盛怒难耐,但到底不是意气用事之人,见自己同时被两个高手缠住,知道再占不了便宜,且还有一众不明情况的北疆子弟正等他差遣,此刻只想抽身离去。奈何莫语轩一心要报杀子之仇,凡出手必是同归于尽不死不休的打法,许延枫又打定主意困住他,此刻长鞭在手,更是牢牢制住了他的墨玉双掌。是以无论如何左突右冲,赫连征都被阻了回来。僵持间,有火自逸云阁西北角趁风而起,等赫连征发现时,逸云阁北厢房那边,早陷入一片火海,惨叫声不绝于耳。

“你们……卑鄙!”赫连征见状气的破口大骂,北疆所有人马都被莫语轩安排住进北厢房,不想,他竟早打了主意要将他们活活烧死。

“哼!”莫语轩一声冷哼,“只可惜没连你一同烧死!”说完又急急攻了过去。

许延枫观赫连征已心神大乱,怕他激愤之下挣出他俩的包围跟北疆余众汇合,到时他率众负隅顽抗,怕是要血流成河。许延枫深知此刻必须掐断赫连征所有的希望,略一思忖,他故意笑着对赫连征道歉:“还请尊主见谅,我命他们把门窗钉的太紧,就是不着火你的子弟也难出来。”

许延枫当然没下这样狠毒的令,可听在赫连征这种惯用阴狠手段的人耳中,却是如此顺理成章。换做他,必定做的比许延枫狠上十倍!

可是,再凶狠有什么用,门窗全被钉死,大火熊熊,他的手下要如何逃出生天?赫连征想到这里,忽然有种大势已去的无力感,他自少时就一心要率北疆民众入主中原,如今垂垂老矣,却落得个全军覆没的惨淡收场,情何以堪……

死死盯住许延枫,赫连征内心只有一个想法,杀死他!再拖他一起转生北疆,让他也尝尝艰辛求生风沙遮眼之苦!一念至此,赫连征嘴里忽然念念有词,眼睛也慢慢变作墨绿色,他要使出自己的杀手锏—幻世瞳影!因这招对他自身损耗极大,一旦用了他身心均遭重创,短时间绝无可能恢复,所以,又可说是他的绝命招。他这一生,仅只用过一次,那时靠了身边有人协助他才得以活命,但此刻,他一心想跟许延枫同归于尽,竟不管不顾使了出来。

初时许延枫并没觉出异常,只是争斗中渐渐不见了莫语轩,他心里虽奇怪,但攻守之间,也顾不了那么多。一招紧过一招,赫连征似被他打的章法大乱,竟于无意间露出破绽,如此机会许延枫怎肯放过,将内力凝聚于掌,一招“诛星踏月”尽全力挥出。同一时间,有人忽然从旁冲出,抱着赫连征滚到一边,他紧走几步跟上,身上曾经的伤口因他强提内力而再度崩裂出血。许延枫忽然一阵恍惚,竟看不清那地上两个人的脸。

宗政易护着莫语轩倒在地上,心里一阵庆幸,幸亏他来了,否则莫语轩此刻早毙命在许延枫掌下。他和凌星寒赶到时,见他三个打作一团,正想着如何上去帮忙,却片刻间瞅出不对劲来,许延枫和莫语轩本来招呼到赫连征身上的招式,不知何时,竟已互相用在对方身上!赫连征明明近在眼前,他俩似看不到般,只管彼此对着痛下死手,刚刚许延枫竟连“诛星踏月”都使了出来,宗政易一见立时将提升功力的药大口吞下,堪堪救下命悬一线的莫语轩。

“许延枫你在做什么!”宗政易大吼,却见许延枫浑身是血却脚步不停的向他们一步步走来,眼神里杀意浓重。怀里的莫语轩看不到他的脸,犹自挣扎不休,“放手!你是谁?我不用你帮!我要亲手为尘儿报仇!”

“!”宗政易闻言一惊,在莫语轩眼中,许延枫何时变成了赫连征,且看情形,怕是许延枫也将莫语轩认作了赫连征,这……不待他想明白,许延枫又再次攻了过来,不得已,他回身迎上。却不知在许延枫的眼睛里,他也变作了赫连征的样子。许延枫看着眼前的赫连征,又看看他身后慢慢站起的赫连征,一种似曾相识的熟稔感觉忽然盈上心头,这情形真像是上一次被夜想花所惑时发生过的……

宗政易见许延枫忽然住了手,刚想松口气,不想身后有雄厚掌风汹涌而至,躲闪不及的他正正捱在了后背,一口鲜血呕出,他不敢置信的回头,莫语轩眼里满是不会错看的痛恨,“赫连征,”莫语轩冷笑道,“这是还你刚才那掌,如何?”

宗政易心念一动,抬手指向许延枫,“既然我是赫连征,那么他是谁?”

莫语轩看一眼许延枫,脸色一变随即恢复正常,“啐,这里还有一个赫连征,你这狗贼,不要以为会这劳什子分身术我便怕了你,你来两个,我便你杀一双!”说着又急攻了过来。

在一旁观摩多时的凌星寒此刻终于看出端倪,彼时许延枫他们三个争斗不休,赫连征却早退至一边,只管盯着他们嘴唇微微翕动,看样子他是用了什么蛊惑人心的手段控制了许延枫和莫语轩。想到这里,凌星寒立刻冲向赫连征,同时向他掷出银针,只要打断他……

果然,赫连征因被银针刺中暂时住了嘴,莫语轩立时像断了线的风筝般直直向地上倒去,宗政易一把揽过他,却见他已意识全失。许延枫正凭着自己的意志与那幻境相抗衡,赫连征一撤咒,他竟挣扎着慢慢清醒过来。

赫连征心头一阵绝望,难道他还是带不走这个毁他北疆千秋大业的男子!环顾四周,他忽然邪魅一笑,原来连番打斗之下,他们早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逸云阁紧靠山崖的东厢,此刻在蒙蒙发亮的天色下,他发现许延枫竟站在了离断崖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只要他将他推下去,便是万劫不复!

将剩余的功力强提到最高点,他用尽全力撞向许延枫,却不提防有人从斜刺里猛冲出来,抢前一步先撞上了他,两人抱作一团,直冲出崖边,一切似乎定格在那一刻。

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许延枫见状,撕心裂肺一声大吼,“星寒!”同时长鞭出手,将他俩紧紧缚住,赫连征和凌星寒便一起悬荡在空中,一旁的宗政易见状,立刻赶过来帮忙。

赫连征恼凌星寒连番坏他好事,早用钢钎般的手紧紧勒住眼前罩着银面具的少年,见许延枫脸上满是担心的神色,他心念一动,“你跳下来,我便饶他一命。”

“好。”许延枫也不含糊,是他累凌星寒至此,一命换一命倒也公平。

“你死了他也决不肯放医仙。”宗政易一语中的。

“我肯,”赫连征立刻作出保证,“我只要许延枫死!”

“我……也……只要……你……死”凌星寒挣扎着说出这句话,竟拼命挣扎起来,那鞭到底不是绳索,无法打结,只几下就呈松散之势。

“星寒停下!”许延枫立刻阻止,紧接着将鞭交到宗政易手中,向他一点头,自己便沿着鞭慢慢顺了下去。看到许延枫也在鞭上,赫连征脸上忽然浮起一丝古怪得意的笑,嘴里又开始念念有词。凌星寒虽听到却已无力阻止,只能拼全力喊出:“小……心……莫……”话还没完,就觉扫龙鞭一松,他们三个已再次坠向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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