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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魂落长安风云变(六)

从三月到五月,天气逐渐温暖起来。水镜的房间里备了冰块,降温消暑。

“林大哥,帮我扎马尾吧。”水镜坐在铜镜前,缠着绷带的双手枕在椅子扶手上,“披着头发有些热。”

“好。”林卿封温柔答道。

桃木梳轻轻捋上如瀑青丝,林卿封的手法有些笨拙,但是他梳得很认真、很轻柔。

“今天给我讲讲外面的事吧。”水镜甜美一笑,希望林卿封看到铜镜里她的笑容,然后心软,告诉她一些消息。

“好啊,今天药庄的配药爷爷……”

水镜撇撇嘴,“我想听其它事。”

自从头天醒来,水镜被冷寒落和林卿封灌了一长串事情,累得睡了两天三夜后,林卿封就再也不肯说一个字了,只有水镜“死缠烂打”地撒娇时才透漏一二。所以这两月来,她知道的情况只有元载被诛和赤风隐迹。

冰剑来给她换药和检查伤情时,偶尔会说些话,虽然加起来的字数不超过十个,但水镜也多少知道了武林中的情况。只是在冰剑面前,水镜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个眼神飘过来自己就成为冷冻的女尸,就更不敢多问。

后来刘大人来看望水镜时,说元载招供了一切,包括毒杀独孤贵妃的事,所以水镜可恢复公主身份。

但是水镜却摇摇头,“我已经找到真正的亲人了,所以请刘大人向皇上言明,水镜愿曳尾于涂。”

而皇上也肯首了。

另外,刘大人还告诉了水镜关于孤星小组和赤风弑君的原因。

十多年前,江湖上就存在一个杀手组织,名叫星月斋。只要给钱,他们就接活,而且从未失败过,所以当时令武林中人人闻风丧胆。直到六年前,这个狂妄不可一世的组织突然就消失了。准确的说,是被灭了。

那年,同一个狂傲之徒,李林甫,也得了应有的恶果。

将这两股势力联系起来的,就是当今皇上。他雷厉风行,借星月斋之手除掉了危及皇权的李林甫;他手段狠辣,接着就让星月斋当了替罪羊,“清缴逆贼以慰朝野”。

虽然星月斋的大当家已伏法,但他的部下活了下来。尤其是他的父亲,也就是现在的瞻月斋大当家赤风,召回旧部,整顿一番后,隐忍着复仇的血恨,改换面目,投于皇家帐下,伺机而动。

当元载准备起兵谋反时,赤风决定趁乱潜入皇宫,一剑为爱子报仇。只是他没想到,半路杀出了水镜。

当日赤风将水镜击败后,拿起了神脉剑,正欲刺下时,冰剑及时赶来阻止。据说两人还恶战了一场,最后赤风受伤遁走,但没人知道冰剑是否受伤。只是后来皇帝派人去查,再也没有一点瞻月斋的消息。

林卿封给水镜梳好了马尾辫,又在发上别了一支珍珠半月钗。

“这钗真好看。”水镜由衷赞道。

“前天收拾屋子的时候在箱子里发现的,我还小的时候,娘把它塞在我怀里,说万一逃难的时候走散了,我可拿去典当。但是我舍不得。”

水镜不安起来,“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不能收,你还是留着吧,作个纪念也好……”

林卿封从水镜身后揽她入怀,俯身在她耳边轻轻道:“要是你做了我的将军夫人,我不就可以天天看到这支钗了么?”

温柔的磁音入耳,水镜的心如小鹿乱撞,好半天才嗔道:“谁要做你的将军夫人……”

林卿封把下巴枕在水镜肩上,“皇上都赐婚了,你这个小小的民女敢抗旨不成?”

“什么?皇上赐婚!”水镜的惊讶从拔高的音调迸出。

“皇上还赐了座宅子作为礼物,所以我才收拾屋子,看看有什么要带去新宅的。”

水镜笑道:“那座破屋子里还能找出什么搬到新宅?”

林卿封也笑,“刘大人也是这么取笑我的。本来想等你的手好了之后再告诉你,但是早晚都要完婚,不如早点把婚事办了,趁着你哥哥也来了长安……”

“什么?我哥来长安了?我要去见他!”

“镜儿,跑慢点!”

水镜早已闯出房间,不见了身影。虽然双手没有完全恢复,腿却是利索得很的。

“寒月,来,见过你嫂子。”冷寒落刚进无寿山庄的大门,就对迎接他的水镜道。

水镜却被雷到了,怔在原地。圣羽教的教规不是教主和继教尊不能娶妻么?只能做和尚的哥哥居然成亲了!

“什么嫂子,”动听的女音娇嗔道,“婚事都还没办呢。”

随着冷寒落让开身,一个绝世美人显现出来,水镜更惊讶了,杏眼瞪得圆圆的,张开的嘴能塞进一个鸡蛋。

居然是,被赞为当今天下第一美人的春满院花魁,红、媚、婵!

“寒月这是怎么了?”红媚婵关心道。

水镜忙甩甩头,恢复常态,“哥你不是……不能……”

冷寒落笑道,“进屋慢慢说。”

讲了老半天,水镜才终于弄明白了个大概,其中过程的曲折复杂,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上能感天、下能动地。

咳咳,大概过程是这样的。

自从冷寒落被冰剑赶回总教后,却发现总教早已乱成一片。五大正派围攻,圣羽教惨败。冷寒落连总教都不能入内,还偏偏遇上来兴师问罪的红媚婵。原来冷寒落答应帮红媚婵查找仇人,但是他一心顾着妹妹,早已忘了此事。他一筹莫展时,却得知红媚婵和百里父女撞了个正着,二话不说双方就打了起来,他忙赶去劝架。

到那里后架已经打完了,百里琥受了重伤,而且是自愿的。也就是那时,百里莹雪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早已久病无治。但她恨,恨嫁祸于父亲的恶人。她知道事情的真相,红媚婵一家是同开铸剑山庄的巫马隼所杀。巫马隼骗百里琥自己有寒毒的解药,要百里琥拿秘制毒药来换。

呵,解药换毒药,也只有巫马隼那样心肠歹毒的人才会做。巫马隼用换来的毒药下在红叶山庄的伙计身上,令他们狂性大发,见人就杀,将红叶山庄搅得天翻地覆。后来百里琥发觉被骗时却已晚了。

所幸有红叶山庄的幸存者作证,化了这场干戈。为了帮助红媚婵,冷寒落便去调查巫马隼的藏身处,并最终将之斩杀。

后来冷寒落和红媚婵几经波折,终于走到了一起。

说到这里,元寿药庄的二庄主却凑过来说:“一定是长教尊撮合的。你看,最开始的时候,就是长教尊请继教尊帮助红姑娘查找仇人的。”

二庄主人至中年,脸上却皱纹甚少,且他生性随和,有着超于常人的洞察力,水镜也很乐意与他聊天。

“没想到冰剑居然会做这样的事。”水镜惊讶道。

之后的事便乱作了一团,冷寒落要退出圣羽教,与娇妻周游四海,教内的长老当然不肯。他们去请松立鹤出关,却发现松大教主已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张禅位书。这个时候,冰剑终于回了总教,开口第一句话却是废了禁令。全教哗然,冰剑说了第二句话,要禁令还是圣羽教,便再也没人出声反对。于是冷寒落摄位,成为教主。本来冰剑准备辞去长教尊之任,教内上下却死也不肯。冷寒落便请冰剑培养下一任继教尊,留下了冰剑,也顺便赢得了全教拥戴。

“当时不是五大派在围攻总教吗?”水镜疑惑道。

二庄主笑道:“长教尊回了总教,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敢来围攻?”

“百里父女去了不飞峡吧?”水镜问道。

冷寒落叹了口气,“他们正要去的,但是半路被人劫杀……”

话未说完,水镜已叫出了声,泪水也扑簌簌掉了下来。

看到妹妹的样子,冷寒落忽然不忍说下去了,但是红媚婵宽慰水镜道:“他们没有被杀死,后来斌上派的大弟子颜晴展刚好路过那里,出手营救他们。但是……”说到这里,她忽然也说不下去了。

水镜急道:“但是什么?”

冷寒落接下去道:“不知那帮人是什么来头,连颜晴展也不能胜过他们。激战中,百里琥的女儿寒毒发作了,颜晴展为了保护她,受了很重的一掌,两个人掉下深渊了,百里琥的仇人这才罢手……百里琥四处求人下崖去找,但是那悬崖浮云遮眼,也不知有多深,连斌上派也不敢下去。”

他又叹了口气,“百里琥伤心欲绝,准备跳崖。就在这时候,冰剑派去的人拦住了他。没想到冰剑竟然说动了百里琥,不仅不再寻短见,还自愿投入冰剑麾下。”

二庄主也叹了口气,“长教尊真是让人难以捉摸,这边开着补药铺子,那边又收了个会使毒的高手。”

众人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水镜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哥哥你答应了冰剑什么条件,他才答应为我治手的?”

“很简单的一个条件,”说这话时冷寒落却蹙着剑眉,仿佛在思考那简单条件的深意,“冰剑要我发誓,不管发生什么事,一生都不要背叛圣羽教。”

“这却是奇怪,”水镜疑惑道,“你本来就是教主,为何要多余发誓?”

“我隐隐感觉,冰剑有事瞒着我……希望是我的错觉吧,冰剑本来就对圣羽教有着偏执的忠诚。”

“有时候真的觉得……”水镜顿了一下,终于想到要怎么表达,“冰剑就像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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