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学生向洋，她真的是哥哥的秘密恋人吗？
一连几天，生意很忙。小晴除了买菜做饭搞卫生，不知不觉当上了学徒。洗头，上发卷，这些简单的活几天就像模像样了。稍有空闲，振山就从地上捡些头发，对照发型书，耐心地做给她看。小晴开始连剪刀都不会握，剪了自己的手，徒弟小张哈哈笑，说他刚来也是这样的。振山又指着镜台上各种药水，一瓶一瓶地介绍；各种剪刀梳子的名称和作用，还有热风冷风电烫冷烫的优缺点，像小学生上课那样，讲得清清楚楚，这不得不使小晴从内心佩服。三个人在店里，也配合得很好。振山是老板，小晴是家长，徒弟小张也越来越能干，老板两口子回家过夜，他就守店。难怪这条街，这间“青春美发”生意最好。
小晴更喜欢白天，在店里有说有笑，忙忙碌碌。初八这天晚上回家后，小晴靠在床头，津津有味地看她从东莞带回来的《十八春》。正看到曼桢被姐姐所骗，不能和恋人见面，却被恶棍姐夫奸污，放下书，深深叹息。振山在一边被冷落，已经有点不开心。问看什么故事会，像个傻瓜一样。小晴说，是张爱玲的爱情小说，好感人啊。
振山抢过她的书，说：“张爱玲是谁啊？书上的爱情有什么好看的，来吧，到我这里来看！”
小晴去夺书，被振山丢到地上。她很生气，大叫：“我的书我的书！你又要搞什么名堂！”
“我想——搞你呀——”
“粗鲁！下次再这样讲流氓话，我——”
“对不起对不起，你教我讲文明呀。”
这样的事发生好几次了，小晴闷闷不乐：“我到那一头去睡，不要吵我！”说完，爬了过去。
振山也跟着爬过去：“我不吵你，也想在这一头睡。”
小晴气得没办法 ，却忍不住笑起来。她有点怕过夜里，振山吵了一遍又一遍，睡一觉翻一身，一碰到她的身体，又来吵，而且，每次，只顾自己需要，吵完就睡觉。有时，想起香林说过，现代女人不要太保守，也想开口跟他说，也要照顾别人的感受。可是，他已经像一条吸饱了血的蚂蝗，无能为力地缩在那里，样子非常恶心。在这样的男人身边，还不如不嫁人！想着想着，在黑夜里哭了起来，而他早已酣然入梦，好像身边不曾有个小晴。
一觉醒来，振山问你怎么不睡，坐在那里发什么神经！
小晴没好气地说：“怕你！像一条吸血的蚂蝗。”
“怕我？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就是想吸你的血，吸也吸不够。我正想不通，你为什么那么冷淡？”
“你是个小孩子，不懂事！”
“你说我是个小孩子不懂事？我每个月都存钱进银行，我十八岁就结婚，睡自己的老婆。你看那些老光棍，三十岁女人味都没尝过，他们才不懂事呢。”
“真讨厌！低级趣味，一开口就是女人！”
夜里吵了架，早上小晴懒洋洋地，说今天不去店里做事，要去市里耍一天，也许两三天。她想起香林的邀请，还有那些夜里发生的烦恼，想向她倾诉。
振山最怕小晴生气离开他，小晴一不在身边，他就焦躁不安，什么都做不成。他说：“你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
小晴想，这是什么话？以前，我一个人不是去过那么多地方吗？最后，振山答应陪小晴玩一天，就一天，以后要好好在店里帮忙做生意。
两人在县城汽车站等车时，碰到松松的二嫂，小晴忙上前打招呼。表嫂说，到洞口娘家住几天，又恭维她找到好丈夫，叹自己命苦，男人看不起，活着没面子。
小晴见表嫂憔悴不堪，正想安慰她几句，车来了，帮着把她的几包行李送上车。
路上，振山问那是什么亲戚。小晴告诉他，舅舅的二儿子，外面有女人了，不回家也不寄钱，妻子不肯离婚，闹了一两年了。振山说：“你看她，四五十岁的人一样，头发都没梳清楚，衣服又土又旧，脸又黑又老，一脸晦气。这样的老婆，男人怎么会有兴趣？”
小晴说：“你不懂，她才二十六岁！先前结婚时很标致的，为什么会这样？你把问题的本质弄颠倒了！”
一路都在想表嫂的事，很快到了邵阳。小晴记得香林说过她在红旗路税务局上班，又不记得门牌号码，不知是不是听错了，或者是水务局。问了好多人，也没人认识她。红旗路一片繁华，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呢？小晴后悔没向松松打听清楚再来。路过新华书店，振山主动说要买书，两人各找各的书。没一会儿，他就拉她出去，把一本书塞进她的背包。小晴想看看什么书，他用手紧紧捂住，只露出“艺术”。两个人笑笑闹闹，见小晴很感兴趣，他哈哈大笑，是一本《夫妻生活艺术》。
小晴还想逛逛公园，也算散心。
振山说他熟悉路，先带她到水府庙公园，只见老人们有的下棋，有的逗鸟，有的拉二胡。小晴想听听二胡，振山拉他走，都是老家伙，有什么看的。两人又沿着江边，上了山，买了票，来到一个亭子前。振山叫小晴抬头看亭子上“雙清亭”三个字，问：“那第一个字，是个什么字？我没见过这样的鬼字。”
她扑哧一声笑了，那不就是成双成对的“双”的繁体字吗？那么，这个亭子就叫双清亭了。还说来过好多次，现在才知道啊。
阳光暖暖地铺在游客身上，有些年轻人把外套解下来，系在腰间，像女孩子的裙子一样。振山本来不热，也马上把外套系在腰上。小晴靠在栏杆看下面河滩的一对情侣，用野菊花编成的花环，相互抛掷戏耍。振山也看到了，从后面环住她的腰。振山说：“你看，还没结婚的，就是还没在一起睡过觉的。”
小晴回头白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哈哈，我朋友讲的，看那个男的，如果睡了觉，他哪里还会陪你在公园里嘻嘻哈哈，要就回去来真的！”
一听这样的话，她忽然生气地甩开他的手，说：“听你那些朋友的教导，你恐怕一辈子不懂什么是谈恋爱了！”
他死皮赖脸的说：“呵呵呵，我不听他们的，听你的啦。我们不正在谈恋爱吗？”
见小晴心情好了，振山提议去看看玉良。好主意，要不是他有心，小晴真还没想起呢。他们在中心广场搭公共汽车时，遇到桂桂，步履匆匆，背着一个大包，累得满头大汗，像要远行的样子。比上次她妈妈生日时看到，已经瘦了一圈，不过苗条好看多了。
小晴忙跑过去，拉着老朋友的手，关切地问“桂桂，你一个人去哪里啊？”
桂桂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小晴，嗫嚅一阵才说：“和一个亲戚联系好的，去广州打工，等下午的火车。刚把两个孩子送到盘古院妈妈那里，准备去广州。他和老婆闹离婚闹了很多年，现在他老婆同意离婚，他却不肯了。他说桂桂太年轻，而他已经老了，力不从心了，应该找个年轻的男人，日子才过得长久，其实是想回到老婆那里去。还好，两个儿子都不带走。所以，现在靠打工养他们。你看，这男人，跟了他五年，说分手就分手，没有登记结婚还是不稳妥啊。小晴啊，后悔当初没听你的劝告。还是你们读了书有远见，自己找的丈夫，两人恩爱，年轻相貌好，会赚钱。真是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运啊，有什么办法呢，小晴，我现在除了两个孩子，什么都不愿意多想了。”
小晴不敢相信，桂桂以前说，有两个儿子，不怕他跑了。又说，男人年纪大点成熟稳重，才会爱老婆。遗憾的是，她跟了五年，也不是个老婆！现在留下两个孩子，好是好，但也会给今后的生活带来多大的负担！据说，男人的妻子那边已经有三四个小孩，所以不再需要这两个了吧，在这种情况下，叫桂桂一个人养大两个孩子，怎能不让人担忧呢？虽说她也许很快会找到新的男人，会生下新的小孩，但那个继父，会喜欢桂桂以前那两个莫名其妙的孩子吗？还有啊，现在能出去打工赚钱养活他们，的确不错，但是，孩子的外婆，那是桂桂的后娘，小晴从小就知道她对桂桂不是那么亲的，只是这几年，桂桂从男人那里拿回来各种值钱的东西，她才有些笑脸。现在，情况改变，孩子的父母各奔东西了，他们能不能有个好外婆呢？
小晴为桂桂感到非常难过，只好安慰她：“桂桂，你还年轻，情况会好起来的。你到了广州，只要有事做，每个月两三百块钱，给孩子做生活费没问题。只是，以后，你自己还是要成家，孩子还要上学交学费。所以，你应该和他们的爸爸讲清楚，虽然分开了，小孩还是他的小孩，要负担他们的生活费，以后的学费，一直到他们成年能过独立为止。”
桂桂长叹口气：“嗯。我们也没有吵架，事情发展到这个样子，也是早预料的。孩子的事，只是口头上说了说，他应该心里有数吧。他说，如果我以后成家了，不能照顾他们了，也可以送回去。”
振山在一旁听了好久，也弄明白了他们讨论的问题，他认真地说：“空口无凭，要写一张协议书，写清楚，现在谁带他们，每个月生活费多少多少，以后上学了在那里住，学费怎么负担。你要是口里讲讲，现在的人，很难说。小孩子被你们这样抛来抛去怎么行，一定要立协议！”
小晴没想到振山想得真周到，她心里正是这么想的，两人想到一块了。桂桂也非常赞同他的说法。本来想把老朋友送到火车站，还多聊一会儿，但桂桂坚持自己很熟悉，一个人出远门不怕的。
和桂桂依依惜别，嘱咐了很多很多。小晴和振山很快到了邵阳师专。
学校前面有一条繁华干净的大街，书店饭店银行时装城娱乐城一应俱全。小晴惊叹，大城市就是好啊，这个角落都比我们县城最好的街道漂亮，更不要说我们乡下了。进了一座高大的校门，看见两座大楼，是庄重的图书馆和豪华的电影院。再前面，错落有致地排列着一栋栋的教学楼，办公大楼，学生宿舍和教工宿舍。还有小商店啦，报摊书店啦，这里面竟然还有银行和邮局。一个大学就是一座城市啊，世界上没有比大学校园更优雅更方便更漂亮的地方了。世外桃源在哪里？就在大学的校园里啊！
振山叫小晴在路边等，他到里面去找玉良，上次来过，还记得路。她想，为什么不叫我一起去找呢？玉良本来是我的朋友啊？一时就觉得振山很霸道，把别人当小孩。回头又想，这样也好，我正想一个人随便走走，随便看看。
放眼四周，虽是冬季，这里却一片青翠。年轻的大学生们，那些青春活泼的男孩和女孩，常常坐在这些花园里干净的石凳上，看书写信讨论。或者一起去那林荫小路散步，冬天去踏雪，夏天时，一人手里一支冰激凌。在另一个更繁华的城市，一所更漂亮的大学，她的，唉，已经不是她的了，他在干什么呢？他也许想不到小晴这么快就已经结了婚，投进另一个人的怀抱！啊，变心！她竟然从没想过女孩子也会变心！而且变得很快很彻底！
她在图书馆前面的花园里散散步，久久地伫立在一个小池子边。荷叶已经全枯萎了，只剩下一截一截的叶茎，静静地向天空仰望着。没想到残枝枯叶下面还有金鱼，成群结队，游来游去，快活地甩动着它们漂亮的尾巴。
“小晴！”
听到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振山果然找来了玉良！看到玉良，小晴眼前一亮。她的皮肤好白，衣服也洋气，完全变了一个样！玉良还牵着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个子很高，看到小晴时眼睛一亮，很亲切，还热情地和小晴拉了拉手。她们脸上洋溢着热情和欢乐。本来还以为来到大学里面，和大学生在一起会压抑自卑，没想到朋友还是朋友，她们的真诚友好，让小晴觉得大学校园里的阳光格外温暖。
振山埋怨道：“叫你在路边等我，你却像个小孩一样到处跑，我们找了你好久！我担心你是不是走丢了！”
玉良拉着小晴，调皮地说：“小晴，恭喜你傍了大款啊”
小晴也开心地接口道：“还只是小款，明年会变大款的。”
振山说要请玉良吃饭，谢谢她当初告知地址才到东莞找到小晴。走着走着，振山要去买东西，另一个女孩遇到同学，有事也走了。玉良告诉她，这个女孩叫向洋，英语系大二的师姐，是学生会的干部，本来总是很忙，听说你来了，才抽空出来玩的。也是你哥哥的老同学，将来可能会做你的嫂子哦，她已经去过东莞找过应楚好几次了，他们的感情已经很多年，很稳定了，毕业后也会到那边去找工作。只是应楚那人很谨慎，只有几个亲近的朋友知道他们的好事。小晴不相信，后悔刚才不留她一起吃饭，多聊几句。以前哥哥也有很少几次带女同学来家里玩过，但好像没见过这位女孩，或者是来过，而她正好不在家吧。哥哥的同学也说过，哥哥有几个很知心的女同学，但还是没有听说过已经有“向洋”。
唉，哥哥如果真的有“向洋”了，那也是一件好事，他的落榜他的远走，一定有人默默支持，不至于一个人承受所有的孤独无助啊。要是母亲听说哥哥有“向洋”，一定喜出望外。首先，自由恋爱的对象不会向男方明码标价要多少多少，可以为父母省一大笔钱。第二，她可能会把儿子带到城镇去，不再当农民，比在农村的家庭搞得好。第三，读了书的儿媳妇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父母老了，病了，不会不管。第四，和五满叔他们聊天的时候，也可以高声大气，“我应楚我向洋”，多少会增加一点受人尊敬的资本。第五，母亲素来不喜欢个子矮小的女孩子，担心“种丑十三代”，担心生出来的后代不漂亮。但是，母亲也会有忧虑，最怕的是这种有能力独立自主的儿媳妇不服她管教，和她不好相处。这种情况最危险，还会因此掉了一个好儿子。如果这样，她心甘情愿儿子在农村娶个愚钝的老婆，心甘情愿做牛做马给他建一栋房子，再给他带孩子。小晴忽然感到自己有一天会和母亲一样庸俗，才第一次看到这位女孩，不过是听了玉良的介绍，还没有机会和她亲自交往，就在心里替母亲打起如意算盘，真是好笑好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