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哗啦一下子，大堂里悬挂的布幔飞卷了起来。
隐约觉得不妙，我便不敢乱动。羽毛太妨碍视线，我只看得出到处都在动，却辨不清哪里有问题，因为哪里看着都不太对劲。
突然，一抹幽光反射在了佛祖金身上。刹那，布幔从空中秋千一般荡来，长剑破开了飞羽直刺了过来。
“活见鬼了！”大白天的遇上了刺客，对于这种事情我一贯反应迅速。我脑袋一缩抱着头就躲到了一边。我这还没缓过神，耳边便传来一声惨叫。我惊得转头，却见刺客落下，小王爷的咽喉已被割断，双目圆睁，在地上抽搐了两下没了反应。
“不是吧？！”还指望他能顶一阵子等我跑出去，怎么这就死了？我手足无措，见到地上有根木棍便捡了起来。
那刺客的脸上用黑布蒙着不见真容，却有着一双犀利而冷漠的眼眸。再看他身材高挑纤瘦，细腰软肢，应该是个女人。
我举着木棍讪笑，边笑边退道：“你不是来杀我的吧？”
她步步紧逼，却是毫不留情，“你是赵玄息的女人，他死，你也得死！”
“喂，我跟他没关系！”我极力解释，可那家伙根本不听，挥剑便砍，我只好举木棍接招，木棍却一下子就被砍成了两半。
救命，又是一个疯子。
瞅着手中两截断棍，我砸了出去撒腿就跑。可那女人却穷追不舍，一个不小心我踩着东西，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被那女人逮个正着。
我慌张地往后挪去，边挪边笑道：“大姐，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杀我没意义啊！”
“我说过，你是赵玄息的女人，那就是我的仇人，他死，你也得死！”她一步一步走来，仇视着我。
听到那话我急了，大叫道：“大姐，他也是我的仇人好不好，你想杀人拜托别找这么低劣的借口。”
“哼，你以为我会信？那天着火他不顾性命地救你出来，为你差点杀了三个大夫一群侍卫，每日去看你，亲自喂你吃药，你当我是傻子吗？”
我挠了挠头，一脸茫然。有这事吗？他不就是想报复杨二少才怕我死的吗？我顿了顿，看着那又提起来的剑大叫：“大姐你知道得这么清楚，咱认识不？”
“好，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我就让你死得瞑目！”她冷笑一声，扯开了脸上的黑布。
我一看瞪大了眼，“琴瑶……”
“你可以死了！”话音方出，长剑刺下。眼瞅着剑直奔我的胸口，突然咣当一声，剑被弹飞了出去。屋顶上跳下四个大汉，一齐将刀架在了琴瑶的脖子上。
嘎吱一声门开了，小王爷摇着折扇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阿呆……”
“赵玄息……”
几乎是同时出声，我和琴瑶都是一脸惊讶。
“你应该让他们都来，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他走至琴瑶身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竟然没有死……”琴瑶激动得胸口起伏，猛地转头看向佛前的尸体。
我吐了吐舌头，忙钻到小王爷身后，躲了起来，却也对那尸体充满了好奇。
“死的是常书，我让他扮我一回，他答应了！”小王爷顿了一顿，缓缓向前走去，一把揭开了那死尸脸上的人皮面具，面具之下是一张眉清目秀的脸。
琴瑶身子一震，便呆了。
“背叛本王的人只有一个下场，你早已经知道！”小王爷缓缓地将手负在身后，望向了前方大佛。
愤怒、悲伤、不甘和懊恼，所有的情绪都化成了声嘶力竭的一声吼：“赵玄息，我要杀了你！”绝美的一张脸庞在那一刻完全扭曲，全身都在剧烈地颤动。
“你，已经没有机会了！”小王爷转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没有你，常书原可以安安稳稳地做他的教书先生，过与世无争的生活。是你破坏了他平静的生活，将他卷入这场是非……”
琴瑶泣不成声，全身都已经软了下去。她哭了许久，渐渐地没了表情，只是看着前方。
“赵玄息，给我一个痛快吧！”
小王爷真是冷血，毫无半点动容地看着她，“你应该懂我让你亲手杀了常书的用意。”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琴瑶深深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小王爷。
“还记得三个月前本王和阎将军第一次见面吗？那个舞姬身上的香味我一直记得，后来在你身上也闻到了，所以对你格外留心。之所以迟迟不动手只是想找出你背后的那个人。而今已经找到了对付秦佑之的良策，留着你也无用处。这样的解释，够清楚了吗？”
“呵呵，枉我自作聪明，盯着白雪，盯着凌飞燕，却还是没能盯住你！”含着眼泪的笑容，凄艳而悲凉。
我看了亦有不忍，轻唤道：“琴瑶……”
她看了我一眼，满脸自嘲，“我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你会用凌飞燕做诱饵。玄哥哥，比谋略算人心，我不如你，小时候不如，现在也不如，我输了。”
玄哥哥？这是个什么称呼？我听后一愣。小王爷却是脸色大变，猛地抬头，“你叫我什么？”
琴瑶目光涣散地看着地上，嘴角挂着笑容缓缓地说道：“玄哥哥，还记得小时候吗？老王爷让你读书，逼你练功，要你研习兵法，你不愿意就跑，跑得没地方跑就藏在我房里，你说你不要变得和你爹一样可怕。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没想到最后你青出于蓝，你不愧是郑王的儿子……”
“你在说什么？”小王爷目光沉了下去，语气也变得深沉。
“你早已经不记得莫瑶，莫瑶却记得你，我就是你的小瑶儿。”她说着抬起头看向小王爷，一直在笑着，眼泪却顺着眼角不断落下。
小王爷不顾一切地冲向前，屏退那几个大汉，一把捏住了她的胳膊。
“你不会知道，你爹对我爹做了什么。世人都以为我爹是逃兵，其实我爹不是。十五年前青州遭叛军围困，皇上让镇守德州的老王爷前去解围。你爹和青州刺史早就不和，他派我爹前去增援，却又在半路找人堵截。我爹在毫无防备之下被自己人杀得元气大伤，青州同时被破，青州刺史自刎城头。你爹却当我爹是逃兵处置，自己领着兵收了叛军，成了讨伐叛军的英雄。我不甘，不愿，我爹死得冤……”
“所以你就投靠秦佑之，你就要杀了我替你爹报仇？”小王爷死死捏住她的胳膊，那双大手几乎要将她捏碎。
“如果没有这些，玄哥哥，你会是我的好哥哥……”琴瑶转头望了望地上的尸体，深吸一口气，“给我一个痛快吧，如果你还念着那些情分。”
“瑶儿……”
“你不杀我我还是会来杀你，动手吧，既然选了这条路，你我都回不了头了……”
小王爷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弛开来，抬手便将刀架在了琴瑶的脖子上。咔嚓一声响后，一切都结束了。
我满怀期待地想看一出好戏，可这出戏看下来心里并不好受。
小王爷一句话也没说，怔怔地抱着琴瑶的尸体。
风，吹得大堂的门嘎吱嘎吱响个不停，地上的羽毛被吹了起来，混杂着吹入的白雪，杂乱交织，迷乱了人的眼睛。
小王爷终于放下了怀中的尸体，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出了门。这里人生地不熟，我不敢逗留，紧跟上了他的步伐。
外面，雪越下越大，雪花随着狂风起舞，铺天盖地，寒冷彻骨，地上已积了厚厚一层雪。看着这样的雪景，我的眼泪不断往下掉，是因为琴瑶，还是因为冷风吹入了眼睛，我不知道。我的哭声惊动了小王爷，他走了两步猛地一回头，吓得我用手捂住嘴巴，等着挨骂。
他怔了一怔，深深叹了口气后拉住了我的手，道：“前面的路，闭上眼睛。”
难得的温柔令我受宠若惊，我抿着唇点了点头。我小心翼翼地跟着他步步往前，却是万分好奇：为什么不能睁眼？
越是不让睁眼我越是要睁，越是不给看我越是要看。走了一阵，前方出现一摊暗红。我好奇地用脚踢了踢凸起的雪堆，一脚踢出了人手。
我惊得一把甩开小王爷怔怔地看着地上。再往前一点，几乎都是凸起的雪堆，有的全部被覆盖，有的还有部分露在外面，到处都是没有被完全掩盖的血迹，还有部分残肢。前方还有几个在等待的侍卫。
我们在庙里的这段时间，这里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打斗才有了这般惨烈的景象？大雪之下，究竟又有多少生命随之消逝？
我深吸一口气，追上了小王爷，拽住他的衣裳，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愿意多看。
行至马车停放的庙门之外，小王爷先上了马车。我正要上去，却被人丢了雪球。本来心情就不是很好，此时又被人戏弄，我很是恼怒地抬起头到处看，却见一个侍卫站得笔直地在挤眉弄眼，偷偷冲着我打手势。
神经病！
我爱理不理地瞪了他一眼，本打算在小王爷跟前告上一状。一落定坐稳，我忽然觉得不对劲，忙掀开马车窗帷，咦，这人不是武滔吗？
打从琴瑶出了事之后，小王爷越发深沉了，还连着好几日都没见着踪影。我可是倒了霉，没人答理，还得照顾着白雪那只死鸽子。也不知为什么，一看到它，琴瑶戏鸟的身姿总在我眼前晃悠，愈是叫我觉得生命短暂，要及时行乐。
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武滔混进了别苑。夜深人静时分便悄悄跑来和我商议逃跑的事情，然而一看到他我就有怨气，要不是他脑子坏了跟我过不去，我何至于被小王爷囚禁这么久？
我冲着他吼，逼着他赶快想办法。
他却很厚脸皮地嬉笑，道：“好啦好啦，叫你表姐还不行吗？那天下山我也提醒你山下有动静，是你自己不小心……”
“还敢提，你还敢提，你就不能明说有人上了山？”
他摊了摊双手，道：“这不是给你们培养感情的机会吗？”
对着他我真是无话可说，从小就知道跟我过不去，从来就不会让我。我一把拍开他的手，怒道：“别扯了，到底怎么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