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吃罢晚饭,我到河里去洗澡,我去喊小侄儿庆伢。庆伢正在吃饭,他一见我便丢了碗跳着向我跑来。大侄儿明伢说:“二爷,等下我。”我说:“洗了回来吃。”于是他们都脱了个精光跟在我后面。他们高兴得直拍打屁股,恨不得一下子钻进水中。小侄儿庆伢更为活跃,他说:“二爷,你说我可不可以划到河那边去?”没等我回答,他接着说:“明伢就是没用,划到河中间就赶忙往回划。”跟在一起的一个叫明生的小孩也说:“庆伢可以划到河那边去,明伢只有跟庆伢舔屁股。”大侄儿很腼腆,他好像说了句什么,我没有听清。
他们飞快地跑到河里去了,等我走到河边时,看见大侄儿明伢正在奋力游向对岸。他游得那么艰难,他用全身的力气在拼搏,他用脆弱的自尊心支撑着,他用一种最笨拙的姿势——“闷鼓囚”向前推进。他把头沉进水里,双手乱扒,双脚乱蹬,急促地抬头换气,由于要领掌握得不够好,推进得很慢,而且游偏了方向,拉长了距离。他几次想落脚,却不能落脚,还呛了几口水,但他仍然顽强地浮起身子向前扒。
我的大侄儿!他是在冒着生命危险为自己争气啊!他是为了证明自己可以和任何值得骄傲的小孩一样能够划到河对岸去呀!我的两眼紧盯着他,为他鼓气,为他加油,我密切地注视着他,只要发生危险,我会奋不顾身地跳下河去,用我最快的速度去搭救他。
他终于游到了对岸。他在那儿喘息,他用眼光在寻找着我,当他发现我时,终于大喊了一声:“二爷!”我深深地对他点头,我把我对他所有的钟爱和鼓励都倾注在这一点头中。侄儿的这一声喊久久回荡在我耳畔,时隔六年,我还清晰地记得当时那种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的强烈感受。
原载1991年4月7日《孝感日报星期天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