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夕夕双手猛搓自己的胳膊,心有余悸:“鸡皮疙瘩掉满地,捡起来洗洗干净够熬一锅疙瘩汤了。”
栾曦拿手捂住脸,躲在后头不住地笑。
“笑什么笑!”张夕夕恼羞成怒,一巴掌打下他的手,金刚努目,“我告诉你,别想让我娱乐了你!”
栾曦找纸擦眼泪,笑得身体颤抖:“哎哟喂,真的不行了,再笑下去,我的下巴恐怕得脱臼了。多多,你太有才了。二十一世纪最缺的是什么?就是你这样的人才啊。”
“切!”张夕夕鼻孔出气,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啊?你的梦中恋人?快来说一说,绝对的头版头条,八卦新闻。”
栾曦摇摇头,矢口否认。
“哎哟喂,表不好意思嘛,帅哥,说吧。”张夕夕热情洋溢地积极鼓励撺掇,“你放心,我的理想是当社会新闻记者,不计划当狗仔队。我保证,我听过就忘,绝对不传播小道消息。”
“真的不是。”他自嘲般的摇摇头,“我根本不敢想。她不是我所能触碰到的,她是天上的一朵云,可望而不可即的梦。当初是她鼓励我为自己的梦想而奋斗,告诉我人生只有努力过,才能够有机会不留有遗憾。因为这短短的一生,我不是作为谁的儿子谁的学生生活,而是作为独立的一个人,完整的我自己来过的。伟大的梦想不应当被平淡的生活磨平了棱角,我应该活出我自己。”
张夕夕用一种很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你千万不要告诉你爹妈是她撺掇你的,否则你家里人一定会追到天涯海角都宰了她。全都怪她,他们的栾医生没了。”
栾曦哭笑不得,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不是所有的梦想都能够真的实现,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成为他梦想中的自己。”张夕夕故作深沉,“生活不是电影,生活比电影苦。”
有小脸红红的女生跑过来跟栾曦打招呼:“那个,请问你是June吗?”
栾曦正在埋头吃牛肉粉丝汤,他本能地想拒绝承认自己的身份,抬头看小女生满脸期待的模样,又硬生生地把话咽了下去,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女孩子兴高采烈地跟同伴炫耀:“我说是吧,你还不相信。”转头看栾曦时,又是满脸希翼的兴奋,“那个,能不能请你帮我签个名?”
栾曦“嗯”了一声,而后问张夕夕:“你有没有中性笔?”
张夕夕看了他一眼,从笔袋里掏出黑色签字笔递过去,笔在交接的时候,两人的手碰了一下。栾曦模模糊糊地想,果然很柔软。他问小女生:“你想我在哪里签?”
小姑娘异常豪迈地一捋裙子,指着自己的大腿笑眯眯地看栾曦:“June,请你签在这里好吗?”
张夕夕在心里头感叹,到底是90后来的勇敢强悍,要搁着自己身上,皮肤这么糟糕,形状这么极度膨胀的大腿,别说是春寒陡峭的春天的夜晚,就是盛夏光年,她都会捂得死死,打死她也不露出来。
栾曦愣了,他飞快地瞥了露大腿的粉丝一眼,冷冷的转着笔:“对不起,我要求签字的纸可以不洁白必须光滑。”
张夕夕瞪大了眼,顿时对栾曦另眼相看,啧啧,男人刻薄毒舌起来真够叫人崩溃的。这话多恶毒啊,人小姑娘那鸡皮肤学名叫做“毛周角化过度”,是常染色体显性遗传病。这天生就有的,娘胎里带出来的,已经够天灾的了,还得被他这么不怜香惜玉的人祸。虽然这闺女的确离香玉的距离不是一点两点。
小姑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难过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了。她讷讷地从凳子上将脚移回地面,旁边她同伴的狂笑显得尤为刺耳。张夕夕不喜欢自己的同龄女性,她认为,她想,苏芩说的是对的,任何女人都应该离自己的同龄女性远一点,尤其是你们处在同一个层次的时候。因为她们对于你的诋毁倾轧远远大于对你的赞美支持。张夕夕冷冷地看了眼还在爆笑不已的女生,心里恶毒地想,嘴巴这么大,牙齿这么忧伤,还带着牙套呢,也敢这样嚣张地笑。
张夕夕一把抓住小粉丝姑娘的手,放到栾曦面前,朝小粉丝笑:“June的意思是,你的第一张脸跟第二张脸同样美丽动人,女孩子不应该将所有的美丽全部一下子就展露出来,这样就无法让人有回味无穷的余地了。”
栾曦看了张夕夕一眼,随手拿着油性笔在女生的手上签上了龙凤凤舞的名字,抬头冲女孩子笑了一下:“谢谢你,我不会说话,希望没有让你受到伤害。”转头瞥了眼她那个目瞪口呆的朋友,章氏美男的毒舌又开始发作了:“小姐,笑不露齿的道理你懂吗?这样一张血盆大口大晚上的不应该随便出门,吓着了小朋友,是要受《未成年人保护法》惩罚的。”
张夕夕立刻抿嘴了嘴巴,绝对不恫吓小朋友。她憋着笑,跟小姑娘们告别:“两位,June还有事,请让一让,我们需要先走一步。”
栾曦立刻跟出来。
“你不应该这样的,你是idol,不能够过于随心所欲。”
栾曦诚恳地向她道歉:“对不起,我总是太任性了,其实刚刚我也有点不知所措。不过,老实说,我很讨厌她这样做。”
“也许效果会更好。”
“你说什么?”
痛苦比幸福来得更加刻骨铭心。人们往往能够记住的不是那些爱他们的人,而是给他们造成伤害的人。那个女孩子可能反而会因此对你更加念念不忘。这些话,张夕夕没有说出口,她只是转换了话题:“没什么,倒是你,不是信誓旦旦不化妆的话,根本不会有任何人认识你。”
栾曦悻悻地揉了下鼻子,这个动作让一贯酷酷的他看上去多了点儿孩子气,他没好气地嘟囔:“公司给我们的定位是勾引十八岁以下的中小学女生,谁知道都上大学了,还这么疯狂。”
张夕夕挑挑眉:“你是在提醒我吗?疯狂至晕过去的傻瓜。”
“不是,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栾曦费力地解释,“好吧,我承认,我刚才还是非常高兴有粉丝的。或许说,我是受宠若惊了。能够有你这样的,嗯,支持者。”
张夕夕笑了:“好吧,我也大方地向你承认,我晕过去是因为我有低血糖的毛病,不能饿着或者累着。”
栾曦嘟囔了一句什么,张夕夕没有听清楚,她眯起眼睛看他,他立刻紧紧地抿上了嘴,转头认真地研究起街边的路灯造型。灯光下的美少年,有一张精致优雅却丝毫不带女气的脸。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效果,他的脸上带着点儿红晕,他的眼睛漆黑而晶莹。男生的睫毛通常比女生长,他的睫毛尤其挺翘,有点儿像芭比娃娃。生气勃勃的美少年,他有一张好看而耐看的脸。
张夕夕忽然长长地吁了口气:“你为什么要进入这个圈子?或许在外面的话,你会更加幸福。画不完的妆、挤不完的笑,流不完的眼泪。”
栾曦笑了,他眯起眼睛看她,嘴唇一咧,牙齿晶莹而洁白:“我不告诉你。”这一刻的他,看上去有点儿像一只小狐狸。张夕夕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了一下。那种感觉,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忽如其来,像汹涌澎湃的海水,巨大的浪头,狠狠地抨击着她,仿佛要将她席卷到不知名的地方。
“其实——”她字斟句酌,“外表的光鲜不代表内里的美好。这个行业,也许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样,即使到了大红大紫的巅峰状态,也照样不美好。而你追求的,跟你所得的,有的时候,往往南辕北辙。你所坚持的信仰,到了最后,很可能会发觉哪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而已。可是这个时候,时光已经匆匆流逝,你只能抱着残破的记忆度过终身罢了。”
“可这个世界上,真正属于我们的,难道不是只有回忆而已吗?”栾曦盯着张夕夕,笑容飘忽不真切,眼睛里头却有一种近乎于狂热的坚定,“这是我实现或者说延续梦想的唯一方式,所以我不会放弃。”
张夕夕笑了,她举起免战牌:“OK,OK,我尊重你的选择,有梦想的人比较容易快乐。球迷可以为了世界杯放弃爱情放弃工作,不能用世俗的眼光去评价这一切是否值得。幸福快乐与否,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自己的秤。如果你坚持,那么就请加油吧,好好干,小伙子,姐姐相信你。”
栾曦哭笑不得地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别张口就是姐姐,你才多点儿大啊你。”
张夕夕失了神,用手捂住额头,没好气道:“没人告诉过你女人的年龄是永远难以破解的世界之谜吗?还有,我已经轻微脑震荡了!”
栾曦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有点儿人来疯,下手没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