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我曾试着逃脱这段命运，却发现这是注定，注定我爱着你，永远会爱着你。你到哪我到哪，你走了我的心也没了。
女：在我心里已对爱情没有希望，即使我还爱着你，那又怎样？你仍得不到我。我早已疲累，你又何尝不是？
如今放手，等到我们的心已经远到再无法交融，到时候我们再朋友相称。这段感情已经过去了，永远的过去……何必痴缠？何必如此无法忘怀？你和我，终究像是在赤道的两端，彼此凝望，却咫尺天涯。不是不想你，而是不知何为思念了。不是不爱你，而是不爱爱情了。
——《许我说爱你》男女主角独白。
两人走到宿舍楼底下时，林霏开突然想起来：“我好像出来是想买夜宵的。”
张夕夕满头黑线，她想，这女人到底是怎样考上博士的？难怪人家说中国是一流的中学生，二流的本科生，三流的研究生。也不知道这姐姐的脑子成天放在研究什么上去了。
“别去了。我这儿有。我把牛肉粉丝汤里头的粉丝全部捞出来吃了。反正你也不吃粉丝。还有汤包跟蒸饺，汤包要给苏芩留下。估计她也还没吃晚饭呢。哼！这方面，她就会说我。也不想想，上行下效的道理。”
林霏开冷笑：“胆儿肥了，敢非议你家苏芩姐姐，有种的，你给我当着她的面儿说去。”
张夕夕凉凉地冲她翻白眼：“小爷我有没有种，姑娘你要不要亲身验证一下。”
林霏开先是一愣，而后夸张地抓着张夕夕的手神神叨叨地乱叫：“完了完了，这多多，你这娃上哪儿学的。平常多正经多乖巧的一娃儿，怎么现在满口坏蛋腔。到底是哪个小兔崽子把你给带坏了？刚才那小白脸吧，个王八犊子，竟然敢意图拐带我们家多多，这世道，这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咱们好不容易保住的一株奇葩就这么被外人辣手摧花了？姐姐我到今天可是连你的小手都没牵到啊。我一大尾巴狼守着你这只小白兔口水直流三千尺还得伪装忠犬不敢下口我容易啊我。不行不行，我实在太亏了。”
张夕夕心里头鄙夷，姐姐，你这又不是编论文凑字数，至于这么颠三倒四主旨不明语言不通顺需要修改病句吗？她笑吟吟地伸出手在林霏开的手上捏了一把，媚眼如丝：“不就是牵手吗？小爷我今儿成全你就是。趁你老公远在千里之外，鞭长莫及，今儿上你屋还是去我那儿？”
林霏开吓得浑身一哆嗦，惟恐天下不乱的搞笑地大喊非礼：“干嘛啊你！这灯火通明的，你想强了良家妇女啊。”
张夕夕手往上头一抬，呃，胳膊太高有点儿酸，做土豪劣绅状：“小爷我今天就强了你怎么样？”
林霏开配合地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朝她飞媚眼：“奴家偏偏就不反抗，看你怎么强！”
张夕夕崩溃了，扶着大树做呕吐状。林霏开担心美味佳肴会受到胃内容物的污染，立刻倍儿麻利地接过夜宵往楼上冲。张夕夕哭笑不得，跟在后面喊：“喂！留一口给苏芩啊，不然她真的会杀鸡取卵的。”
等她晃晃悠悠地爬上三楼走到自己的宿舍门前，刚好看到林霏开面如土色地从自己宿舍冲出来。张夕夕看她两手空空如也，不由得有些讶异：“不会吧，这么快就把牛肉汤给吃完了？”
打着小哆嗦的林霏开笑容在风中凌乱，她伸手将张夕夕往里头推：“不，不吃了，我想起来了，这个星期我减肥，不吃夜宵。”
张夕夕看她活像见鬼了一般惊恐失色的逃之夭夭，莫名其妙，她耸耸肩膀，自己推门进宿舍了，问苏芩：“霏儿姐怎么了？”
苏芩正研究一颗头颅模型，一面微笑着摸头骨，一面在纸上记录着什么，头也不抬：“谁知道她啊。”
张夕夕看着苏芩面对头骨的温柔表情，心里想，不用你说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霏儿姐，你的心理素质怎么还没被锻炼出来呢，苏芩的柔情你咋就到现在都不懂哩。张夕夕恶趣味地想，不知道苏芩跟师兄约会时到底是什么样子？难不成自己在头骨里头埋进录音器，两颗骷髅头黑洞洞地直视对方，森森白牙间缠绵悱恻的“达令，我爱你。”“我也是。”张夕夕身上硬生生地打了个寒战，她不得不承认她缺乏那样的浪漫细胞，想象不能。
“噢，多多，今儿有人快递邮包过来了。你没手机，联系不到，我代你签收了。”苏芩背靠着椅子，伸了个懒腰，张口接住张夕夕用勺子送到她嘴边的牛肉汤，“你喜欢什么牌子的手机，生日送你。”
“不知道。”张夕夕一边拆邮包，一边表示，“要求就两条，一是能打电话，二是能发短信。我决定去充话费领一台天翼了，反正中国移动的话费迟早要充。”
“呃，天翼难道不是电信的？”
张夕夕眨巴眨巴眼睛，很老实地摇头：“不晓得嗳。”
苏芩很崩溃。
张夕夕拆开了邮包：“哟，动作够麻利的。”
邮包里头是一新款的iphone的音乐手机，白色的外身，看在眼里头很舒服。张夕夕乐了，这下连充话费都不用急了。另外还有一个袋子，一双回力鞋，里头从里到外一身新衣服，咳咳，连内衣都有。苏芩过来欣赏货物的成色。她用抓笔的那只手在衣服的标签上流连忘返，啧啧赞叹：“乖乖，我们家多多什么时候多了神秘的有钱人爱慕者了，出手还蛮大方的么”
张夕夕将衣服拿在手里贴着身子比划，兴奋地喊了一嗓子：“NNGX，姑娘我有生之年终于穿上正宗的名牌而不是A货了。看不出来，那个叫，什么，蒙萌的，还真够上道子的。”张夕夕添油加醋地解释了一下事情的前缘，忧伤地对着苏芩唉声叹气，“早晓得她这么爽快，我就告诉她我毁掉的衣服是香奈儿时装了。”
苏芩点她的脑袋，怒骂：“你知足吧你，小张姑娘，你以为你说是香奈儿会有人相信？”
张夕夕眼泪汪汪：“范思哲或者普拉达呢？阿玛尼、劳伦斯、古姿也行啊。”
苏芩崩溃了，伸手指床：“小姑娘，姐姐允许你现在上床，但是睡着了以后才能做梦！”
张夕夕忧郁地洗脸刷牙，然后将内衣用清水清洗了一下晾到阳台上。洗内衣的时候，张夕夕满头黑线，心想那女的眼睛能不能不要这么毒呢，脚的尺码一眼认出来也就算了，她都躲躲藏藏没在她眼前坦诚相见，居然还叫她看出来自己穿什么尺码什么罩杯呢。
生活啊，真虐。
她将卡换到新手机上，然后上网看笑话，不得不承认，虽然现在的笑话越来越不好笑，但是，起码档次比较高的手机还是用的比较顺手点儿的。张夕夕兴致勃勃地翻出说明书美滋滋地看，不错，这手机像素高，给苏芩跟骷髅头拍一张照，发到学校BBS上，取名为美女与骷髅，吓死觊觎师兄老婆的恶狼们。
“对了，多多，这个周末有空吗？”苏芩放下笔，另一只手却还放在头骨上。
“啊？什么事儿啊。”
“医院发了去芜湖新开的游乐园的免费招待券，姐姐我带你过去玩儿。”
“干嘛找我啊，找姐夫去嗳。”
“他忙。”
“那我不去！”张夕夕嘟起了嘴，“合着我是第二选择啊。不干不干，我要当宇宙里独一无二的那朵玫瑰花。”
苏芩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嗤之以鼻：“行了吧，倒霉催的。就你，一朵小兔子花，还玫瑰呢。乖，听姐姐的话。姐带你玩儿去，然后再带你去吃大鱼头。”
张夕夕在床上直打滚，气呼呼地强调：“人家属小兔子的，不是属猫儿的。”
“去还是不去？”苏芩过来掀张夕夕的被子，张夕夕吓得往床里头躲，厉声尖叫：“你摸过死人骨头的手洗了没有？”
苏芩冷笑：“这死人骨头比什么都干净。”
“不去，我周末晚上有事。”张夕夕从被窝里头钻出来，“不过票要给我留着，我下回去玩。”
“行了。”苏芩用抓笔的那只手摸了摸张夕夕的头，“姐姐改期，下周再带你去。”
“姐。”张夕夕拿毛茸茸的小脑袋往苏芩身上蹭，“你不要对我太好好吗？真的，不要太好。一点点就够了。”
“小傻子说傻话，姐姐不对你好对谁好？你难道对姐姐就不好吗？乖，别净说傻话了。”
张夕夕躺在被窝里头看坐在灯下的苏芩，宿舍里的日光灯关了，苏芩只在跟前开了一盏小小的兔子形状的台灯。灯管里发出柔和的微橘色的光芒。张夕夕喜欢这样的光芒，像很小的时候，划一根火柴，用手笼着，小小的一簇火苗，跳动着的，从指缝间透出来红玉般的润泽，如新生的太阳。病房里头的床头灯也是这样的颜色，温暖的，柔软的，她的小南瓜陪着她一起听伯伯给他们说皮皮鲁和鲁西西的故事。她看着苏芩，灯光给她的脸庞镀上了一层近乎于神圣的光芒。张夕夕没有告诉苏芩，她之所以不要她对她太好，是因为害怕那种好终究会有一天，再也不见。
星期六一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张夕夕忙着在床上吃喝玩乐赶稿子，除了中途上了两回厕所，还真没机会让脚沾到地。下午三点的时候，苏芩要去市中心办事，捎带着把哀嚎着“瓶颈了瓶颈了”的张夕夕拖过去丢在了淮海路上。作风麻利的苏姐姐已经提前实地考察过了，蓝色火焰业内口碑甚好，不属于饿狼云集的地盘。从公安部门的记录来看，最近一年的检查中也没有发现该地方涉毒涉黄。苏姐姐大体上对该处环境比较满意，抓惯了手术刀跟解剖刀的手一挥，大方地同意张夕夕姑娘初次泡吧体验贡献给蓝色火焰。张夕夕满头黑线，一个劲儿地强调，她是去听演唱会，不是泡吧。苏姐姐充耳不闻，在电脑上倒腾了半天，将新鲜出炉的“美女泡吧攻略”塞到了张夕夕面前，勒令她半小时内必须背熟，背不熟就得抄十遍。
张夕夕含泪摸着自己抄到酸痛的手，心里头哀嚎，我不要去泡吧，我这辈子都不要去泡吧了！
无奈她没有栾曦的电话号码，问林霏开要的时候，霏儿姐难得职业操守爆发，坚称艺人的电话是绝对的隐私，她一定不能泄露。张夕夕满头黑线地想，艺人的三围就不是隐私了？看你跟人讨论谁的胸部比较假时可没有一点儿含糊。为了防止授人口柄，张夕夕抄了二十遍攻略以后眼泪汪汪地搭了苏芩的顺风车。
苏芩赶时间，张夕夕只好自己找地方。她虽然在陵城上了三年学，但由于陵城大学的新校区离市中心太远，进一趟城逛街一个小时，来回花在路上的时间都足有三个小时了。加上张夕夕本身就是一骨灰级别的宅女，所以毫无悬念的，她对陵城并不熟悉。她是出了名的悭吝人，舍不得打车，只好费力地在地图上寻找目的地的坐标。
手机响了，张夕夕看了眼屏幕，是陌生号码。她担心学校里头有事找她，迟疑了一秒钟还是接了电话。张夕夕“喂”了一声，嗓子有些沙。她下意识地清咳了两声，把嗓音调整成正常状态。那端却没有人讲话，她有些奇怪，心想对方是不是打错了电话。
于是又问：“请问你找谁？”
电话那头还是没有声音，确切点儿讲是没有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倒像是有飘渺遥远的音乐。那头的人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让原本细微的音乐声在岑寂中慢慢清晰起来。像一粒种子，埋藏在潮湿阴暗的土壤里，默默地发芽，然后成长蔓延，一朵幽暗而艳丽的曼陀罗花。
张夕夕猛的挂了电话。她心跳的极快，扑通扑通，仿佛要从嗓子眼里冲出来。她看着手机，立刻将这通电话记录删去，然后泄愤一般，将所有的通话记录都删除掉了。远处的钟楼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咚——咚——咚——”，振聋发聩。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张夕夕考虑，自己是否应当去吃点儿东西，平常这个时候在学校里就是饭点儿了。
结果不等她挣扎，苏芩直接一个电话飙了过来：“多多啊，事情办完了没，吃饭了没有？姐姐过来接你吃饭好不？”
张夕夕满头黑线：“姐，我是晚上有事，你看现在这个点儿，是晚上吗？”
苏芩反应过来：“哦，的确，晚上似乎还没有到。那咱先吃饭，吃完饭你再过去成不？”
“不用啦，姐，你忙你的去。我自己会吃饭的。好了好了，我说，那个，现在我还在淮海路上。我的左边是一幢楼，叫蓝天大厦。右边呃，是一家面包房，上头写着好像是法文，反正我不认识。对了，好像是那家，上次网上曝光的那家，说他们家卖的东西用的全是地沟水。霏儿姐见了大哭，说打他家开业以来，但凡她有机会都会顺过来买一块他家的蓝莓蛋糕吃的。”
旁边有人闷闷地笑，张夕夕挂了电话才听清楚，转头看，栾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她身边来了。
“我本来想过去接你的，结果刚下来就看见你了。”
张夕夕抓着手机，有点儿不知所措，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栾曦今天戴着个鸭舌帽，压得很低，大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下头。他笑了，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只是一口洁白的牙齿很醒目：“吃饭了没？我们上去吧，吃盒饭行吗？”
张夕夕局促地抓住了他的袖子，他停下，她立刻松开手，手也背到了身体后面：“那个，我姐马上过来接我吃饭，我姐盯我吃饭盯的可紧了。”
栾曦笑了：“是该紧点儿，你瘦的过分了。”
淮海路是城中繁华地带之一，车来车往，川流不息。两人站在路边，谁也不说话。张夕夕忽然想起不知道多久以前看到过的一首诗《生活》，通篇只有一个字，网。站在这样繁华都市的中央，确实会让人产生这种感觉吧。四通八达，错综复杂，你以为不会有任何交点的两个人莫名其妙会在人生的某个十字路口相遇，然后在你以为他们之间将要产生什么碰撞，有什么样的传奇上演的时候，乐章却又戛然而止。
你我相遇，擦肩而过。我跟无数人擦肩而过，衣服都擦破了，也没擦出火花。
栾曦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话：“还是先吃饭吧，我陪你等你姐过来。”
张夕夕“啊”了一声，然后“哦”，继续看着绿化带里的兔子花发呆。今年的春天特别怪，天气陛下喜怒无常，气温仿佛喝醉了酒，在温度计上跳舞。陵城里仿佛只剩下两个季节了，冬天和夏天。反复无常，来来回回的交替。真叫人怀疑，历史上的它是如何成为文人墨客笔下的江南的。
“你冷吗？”
张夕夕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连忙摇头：“还好，我穿的不少了。”
“噢。”栾曦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个城市的交通正进入高峰时段，过了足有二十分钟，苏芩才杀出重围，从车里探出头来：“多多，过来，快点儿，这里不让停车。”
张夕夕转头看栾曦，踟蹰地问：“一起去吃个饭吧，反正是要吃的。”
“多多，过来吧。”苏芩催促她。
栾曦跟了上去，倒叫张夕夕始料未及，甚至有点儿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向苏芩解释他的出现。苏芩反而没有表现出太大的诧异，招呼两人上车，再开了几步路，进了一家中档的餐馆里头。直到车子停下来，张夕夕才发现这辆车跟她们来时开的那辆不一样，顺带着也发现了驾驶座上的人是师兄。张夕夕觉得窘迫极了，师兄倒是不以为忤，冲她温和地微笑，伸手递给她一个小盒子：“不好意思，你生日的时候我在外地赶不回来，补送的礼物。”
张夕夕看苏芩，小小声地征询她的意见：“姐，能收下来吗？”
苏芩俏脸一红，转身拧了一下她的脸：“呸，问我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