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麻雀不能拥有自己的幸福呢。每天叽叽喳喳的,在窗台上跳来跳去,有什么不好?知不知道,凤凰之所以能够成为凤凰,一定要有浴火重生的勇气。当所有人看到凤凰美丽的翅膀时,谁能够想象她经历了九死一生的浴火?那看似的美丽,该有多痛啊。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周围都是这样的人,从怀抱着梦想到失去了翅膀,没有梦想,如何飞翔?
——摘自《我的日记》。
张夕夕推着车子满脸黑线的在前头走,主编大人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跟在后头。人穷志短,他身上只有几块钱硬币,而此地因为老城区改造,公交路线更改的比较混乱,基本上不太容易能成功地倒几班车回家。
“上来吧。”张夕夕回头看主编,“你打算自己走到什么时候?”
没有代步工具自我武装的主编大人跟个小媳妇儿样的乖乖地坐到了他原本唾弃的自行车后头,一动也不敢动,再也不敢抱怨车后座砢人了。
六月的陵城,树木葱葱郁郁,街道两旁的广玉兰开满了洁白芬芳的花,大朵大朵的玉兰花,芬芳雅致,落落大方,不见半点儿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就像这个城市一般,地处江南,却别有一种爽朗大气的风骨,丝毫不让胭脂味儿盖住了她的端庄优雅。广玉兰的树叶也是阔达,浓翠欲滴,仿佛是用上好的碧玉给雕刻出来的。那样鲜亮的绿与白,一簇一簇的玉兰的香气,在晚风中流淌。张夕夕蹬着车子,嘴里头哼哼唧唧的不知道是在唱小调还是说着什么。初夏微凉,落日的余晖在她墨鸦羽翅般乌亮柔软头发上镀了一层金色的光。
主编突然开口:“多多,唱首歌给大哥听吧。”
“啊?”张夕夕像是怔了一下,然后欢快的声音从前头传过来,“没问题,你听好了,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
“停停停!”主编大人知道自己错了,“多多,这又不是小学音乐考试,你能换一首歌吗?”
“行啊,咱对领导向来是毕恭毕敬有求必应。换歌,是吧,我唱就是了。河边大桥下,游来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主编大人满头黑线:“张夕夕,你耍我是不是?”
“非也非也,我哪里敢耍领导啊。”张夕夕哈哈大笑,清亮的笑声如行云流水,从抬头一晃而过的大片绿树的枝桠间淌过。天空那么澄净,在这个工业污染如此严重的时代,这样澄净而美好的天空让人的心底生出无数类似爱情的错觉。主编大人忽然觉得自己真的老大不小了。
“多多,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领导,你兼职月老?”
“嗯,我把自己介绍给你好不好?”
“不好。”
领导受到了打击,很沉重的打击,足以让他声音听上去无比沉痛受伤:“为什么?”
张夕夕叹气:“领导,不要在寂寞的时候以爱情的名义自欺欺人,这样子会伤人伤己。”
赵主编刻薄地冷笑:“张夕夕,你胆敢这样肆无忌惮,就不怕我挟怨报复给你穿小鞋?”
“切,我怕你?你又不是老板,就是老板我也不怕,不拿一分钱免费干活的地方,我有什么好怕的?”张夕夕嗤之以鼻,“再说了,我姐敢把我丢你这儿就代表了你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你以为谁都能在我姐心目中能有这样的存在啊。”
主编大人噤声了。
车子经过一片荷花池,菡萏粉红,小荷才露尖尖角,莲叶何田田。晚风拂过,久不闻及的莲花香,悄无声息地扑面而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张夕夕试探着喊主编:“领导?受伤害了?”
领导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嗯,很受伤。”
张夕夕笑嘻嘻地安慰他:“对不起,我道歉,不知道您大叔的外表下还藏着颗娇弱的lolita般的心灵。”
“张夕夕,信不信我替你姐姐好好管教管教你?”
“嘻嘻,领导,你表生气,我唱歌给你听啊。”
主编大人没有来得及反对,张夕夕就自顾自地唱了一首很老的童谣。
黑黑的天空低垂
凉凉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不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思念的人没有来,警察叔叔来了。
相貌身材皆是赏心悦目,长的快赶上黄晓明在《爱情呼叫转移2》里头的那个明星交警的警察叔叔很威严地拦下了他们,“刷”的一个漂亮的敬礼,那动作叫一个干脆流利:“同志,请出示你的有效证件。”
张夕夕吓得立刻按刹车,脚一蹬,她是顺利地停下来了,可怜的主编大人从后座上摔了下去,标准的臀蹲儿。
同全国所有奉公守法的平民百姓一样,张夕夕对于一切与国徽有关系的人事(人民币除外)都充满了畏惧的情绪。她小心翼翼地向交警澄清:“叔叔,我不知道在哪儿考自行车驾照。”
主编大人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瞪了眼不懂事的张夕夕,赶紧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来,谄媚地给交警叔叔递过去:“同志,够辛苦的,抽根烟。”
警察叔叔很廉明地拒绝了主编大人的拉拢腐蚀:“我们不拿司机的一针一线,香烟就更加不可以了。”他接过赵主编递上去的名片,似笑非笑,“哦,原来是赵主编,我女朋友是你们杂志的忠实读者。”
赵主编心里头得意,他瞥了眼张夕夕,暗想,瞅见了没有,你大哥我遍地粉丝,他朝交警恩赐般的伸出手,嘴里头谦虚:“谢谢,谢谢,我们杂志还有很多不足,需要广大读者的监督指正和支持。”
交警叔叔对他伸出去的手视而不见,微微一笑:“我女朋友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喜欢看那本杂志。”
交警叔叔据张夕夕目测足有一米八,宽肩修腰长腿,穿制服的男人就是帅,她立刻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交警花痴起来。主编大人尴尬的无地自容,抬脚踢了一下眼睛珠子转都不转的张夕夕,讪笑着问交警:“那个,您打算怎么处理?”
“按照交通法令规定,自行车是不允许骑车带人的。”
张夕夕一听,连花痴都顾不上了,连忙强调:“警察叔叔,我身上最后一分钱用来换爆掉的车胎了。”
交警一笑,烈日底下晒得黑里泛红的脸上一口雪白的牙齿尤其显眼,他乐了:“不用,我没说要罚钱。这次就算了,下回别再这样了。”说罢还鄙夷地看了眼主编大人,“一个大男人,个子足比人家小姑娘高一个半头,还好意思坐在车座后头,也不怕把车胎给压扁了。”
张夕夕立刻向警察叔叔控诉:“就是,刚才我那车胎就是被他……”
赵主编一把捂住张夕夕的嘴巴,冲交警极其谄媚的笑,拖着张夕夕赶紧走人。张夕夕嘴巴里头发出“呜呜”的声音,死命地指着那辆自行车,她的坐骑啊,她花了一百五十块的宝马啊。
“车子拿走,我不没收。”
张夕夕推着自行车,双手死死握着车把,生怕有人抢走。主编跟在边上,表情忧郁:“多多,你家还有多远啊?这得走到什么时候?”
张夕夕瞪大了眼睛不置信地看主编大人,结结巴巴道:“领……领导,你不知道我家在哪儿?”
赵主编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去过你家。”
张夕夕欲哭无泪:“可是领导,我以为你知道怎么走,才按照你的指示一直骑过来的啊。”
“我给你什么指示了?”赵主编快疯了,这冤枉人也不是这么冤枉的啊,苍天啊,请您给您无辜的子民指一条活路吧,他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
“你不是一直催我快骑,然后又从头到尾都没有说我骑错了,我以为我走的路是正确的。”张夕夕委屈兮兮地控诉,“一开始我是记得模模糊糊的方向的,后来我觉得周围的景物完全不认识了,可你不说话我就以为我没有走错啊,所以就这么一直下去到现在了。”
赵主编额头上青筋直跳:“张夕夕,这些天你是怎么骑车上班的?”
“从我姐夫家到报社我认识路啊,从报社到KTV我也是骑车过去的啊。”
主编崩溃了:“那你怎么就不会从KTV骑车回去了呢。”
张夕夕委屈的快哭了:“还不是那多事的大妈,非得把我的车子给挪了位儿,咱不是换了个门出的大厦么,我就搞不太清楚方向了。”
赵主编彻底抓狂了,他幻想自己变身超级亚赛人,拎着张夕夕的衣领子就啪啪地打,叫你个不靠谱的小王八羔子,叫你不靠谱。结果穿白大褂的苏芩手里拎着把血淋淋的手术刀,冲他冷不吧唧的笑,他浑身一激灵,就从幻想中清醒过来。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张夕夕很忧郁:“我姐跟我姐夫都去海南了,要不然,打电话叫他们来接我就行了。”
“行了吧你,这种事情,不要随便幻想了。”主编还保持着最起码的理智,知道要先弄清楚自己在哪里。他去看路牌,结果忧伤地发现如今的街道都热衷于改莫名其妙的名字,这条街道的名字他竟然从来都没听讲过。他指责张夕夕:“作为在陵城上了三年学的大学生,你竟然不能对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
张夕夕不以为意:“我又不是城市游神。再说了,身为一个有着多年工作经验的老新闻工作者,你居然对你自己所处的这座城市如此陌生,你有何面目见人?”
在两人相互责摘,互相倾轧之际,“噌”的一辆看上去很闪亮的汽车停在了他跟她的边上。阿南异常欢快地从车窗里头探出半个身子来:“多多姐,我们实在太有缘了,不期而遇啊。”
张夕夕看到小车时眼睛就亮了,有车就代表有车可以蹭,有车可以蹭就代表可以顺利地回到家里接到苏芩每晚固定查房的电话了。
她欢天喜地的奔过去撸了撸阿南的头发,声音欢快:“阿南啊,世界上最可爱的人就是你。”
车里头另外两个男人的表情则无声地指责张夕夕,世界上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司机栾曦开了后备箱,把张夕夕那双轮敞篷节能环保手动档豪华名车给塞进去了。张夕夕本来朝他咧嘴一笑,结果人家压根没搭理她,直接就回驾驶座上去了。好在张夕夕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脸皮够厚,心够糙。车上的三个人都有两个人明确地传达了了他们绝对不欢迎她的信息以后,她照样能厚颜无耻地爬上了车子,还不忘把她领导也给扒拉上来。
赵主编还知道要跟人道谢,特别礼貌地表达了自己诚挚的谢意。结果驾驶座上跟副驾驶座上的两个小帅哥都视他为无物,唯一坐在后排上的小男生连正眼都没有给他一个,全心全意粘着张夕夕,一个劲儿地劝张夕夕吃他刚买的葡式蛋挞。张夕夕表示自己要减肥,坚决不能吃如此高热量的东西。
正胶着的时候,张夕夕手机来短信了,林霏开的号码。她疑惑地点开来看,没头没脑的话:求你帮帮忙,吃了吧,他再吃下去一定会吐的。他都吃了一整桶全家桶,两份套餐,一盘子菠萝炒饭了,谁劝也不听,拦都拦不住。PS:有人高价求我转发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再PS,那个美容卡姐姐可以带你一起用。
额的神嗳,这要有多惊悚的肠胃,才能装得下这么多东西啊。
张夕夕车子的后视镜,前面的两个男人都面无表情,车窗外头还算亮堂,张夕夕看到祖祖的眼睛有点儿红。她心里头顿时跟翻了那个什么书上写的五味瓶似的,很不是滋味儿。她一把夺过阿南手里的蛋挞盒子:“行了,我这人一向给美男面子,就是肥死也不能冷了阿南帅哥这颗火热的心。”
她欢欢快快地吃一盒以后是在吃不下去了。结果阿南又拎出来一盒,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她看。张夕夕悲愤了,最难消受美人恩,她她她只能拼死悦红颜了。张夕夕泪水涟涟地想,这年头,妙龄女青年吃蛋挞撑死了算不算新闻啊!
前面红灯,张夕夕伸手拍了下司机的肩膀,笑嘻嘻地借花献佛:“帅哥,辛苦你了,来,赏你个蛋挞。”
栾曦楞住了,身体僵硬的不行,一动也不动。结果张夕夕直接站起来越过身子将蛋挞塞到他嘴边:“来,啊,张嘴巴。”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紧地收缩,栾曦僵硬无比的张开了嘴,蛋挞塞到了他的嘴巴里头。张夕夕惊讶地发现栾曦的手骨节看上去还蛮大的。莹白修长的手指称着黑色的方向盘,黑白分明的,像一幅静态的画。一时间,像是一道明亮的闪电,劈开了岑寂的夜空,如青莲悄无声息地绽放于碧潭之上。张夕夕一时生生地看呆了。如果非得让她用一个词形容,她会说是奥黛丽?赫本。不为什么,她就是在一瞬间想到了赫本的那张经典的被无数国内女明星糟蹋的黑白照片。不是形象,而是感觉,那种相似的微妙感觉,如果非得用修辞学来解释,就是所谓的通感。
“别动!”
张夕夕表情严肃起来,她兴奋地从背包里头拿出她心爱的单反相机,那种蠢蠢欲动的因子在她血液里头激荡沸腾。黑的眸子在略有些昏暗的车厢里头熠熠生辉,像是自己本身就会发光一样。她的周身笼罩在柔和的光芒里头,那层如轻纱般的朦胧的光将她与旁边的人事都隔绝开来,她像是忘我一般地投入了只属于她的光和影的世界。
可怜的栾曦嘴里头叼着蛋挞,既不敢吞下去也不敢吐出来,就这样僵硬着,一动都不敢动。张夕夕迅速地调整好光圈,调焦对焦,开始对着他的手慎重地按下快门。“卡擦”一声,亮光一闪,而后张夕夕凝重的脸上慢慢泛出笑容,栾曦还是不敢动,他只能偷偷地眼珠子朝上转,看后视镜里张夕夕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