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底的一天,我正在公司上班,手机响了,接通后,一个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女声从电话那端传过来:
“喂,你好!是莎雯吗?”听声音很熟悉,但我一下子想不起来她是谁。
“我是,请问你哪位?”我客气的问道。
“哈哈哈,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发了财就不记得老同学。”
“老同学?不好意思,我真的猜不出你是哪位。”
“我是阿玲”
“什么?阿玲?”十多年了,我们从来就没有联系,真没想到是她给我打电话,我一下子愣住了。
十三年前那个痛苦的周末,原本早就尘封在我的记忆中。阿玲的这个电话,又将它从记忆中掀起,她当众羞辱我的情景瞬时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得知是她打的电话,我本能的想挂断,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十多年过去了,我们已步入中年,生活的阅历让我学会了包容,学会了忍耐。她主动给我打来电话,如果我挂掉,未免太不礼貌。她曾经对不起我,如果这次我也让她难堪,只能说明我的心胸狭窄。
出于礼貌,我客套的问她:“是你啊,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
“娇娇告诉我的,哈哈哈,没想到是我吧?”阿玲爽快的笑着,好像已经忘了十三年前她给我的伤害。
“哦,是吗?你在哪里高就?”我客气的问道。
“我在东坑,做采购,每天又累工资又低”阿玲叹了一口气,继续絮絮叨叨地说道:“听说你开公司了,真了不起啊。”
“呵呵,有什么了不起啊,只是混口饭吃而已”我平静地回答她。
“真没想到你现在。。。。。。。”阿玲说了半截突然停了下来,我知道她想说的是“没想到我这样的人也能开公司”,不过她没有说出口。
当初我们在A厂上班时,就因为我又穷又胆小,她才会看不起我,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我难堪,我落难之时她马上翻脸无情。那件事虽然已经过了十三年,现在回想起来,我的心还在滴血。
“你儿子多大了?”阿玲愣了一下后,又将话题转到小孩上来,同是做母亲的人,谈起小孩会有共同话题。
“四岁多,你小孩多大了?”我客套的问道。
“六岁了,也是个儿子,很淘皮的”说起儿子,阿玲的语气里充满了母性的温情,这也是做了母亲的女人共有的特点。
“幸福啊”我笑道。
“唉,谈不上幸福,跟你比差远了。”阿玲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老公对我一点都不好,他很听他妈妈的话,总同他妈妈一起骂我,婆婆对我也不好。”
“你老公是哪里人?”
“湖南的,我们在深圳打工认识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家都一样,别太当回事就行。”说起婆婆妈妈的家务事,我也有同感。不过家务事永远说不起谁是谁非,我很反感谈家务事,说起来就让人心烦。
“是啊,烦得要命,我很想离婚”阿玲好像对老公和婆婆有一肚子的怨气,不停地发牢骚:“我婆婆总找我要钱,要的时候她说会还给我,可是一次都没有还过。她不还钱就算了,可是她竟然说我的钱是她儿子的,她儿子的钱就是她的,你说气不气人?”
“哈哈哈,你真有意思。”我发现阿玲还是像当年在学校一样直爽,说话像竹筒倒珠子一样快。
“听说你老公为人不错,你们现在开公司做生意会赚钱,公婆应该对你不错吧?”阿玲以羡慕的口气问我
“家务事说不清,我不想谈这些。”提到家务事就感到心烦,我从不和外人谈论这些。
“哦,那好,我们说些开心的事”阿玲很聪明,见我不愿意谈家务事,便将话题转向同学。大家毕竟同学一场,说起同学才会勾起许多共同的回忆,她又问我:“你去过欣欣家吗?听说她现在过得很幸福,老公会赚钱,又体贴人,儿子都上小学了,真让人羡慕”。
“我没有去过她家,不过同学聚会时我们见过面。”
“同学聚会没有一个人通知我,她们是不是嫌我穷,才不通知我的。”阿玲抱怨道。
“怎么会呢?我们都在东莞,联系起来很方便。”
“我也在东莞啊,就是没人通知我。”
“开始我也不知道要办同学聚会,小蔡通知我去的。”
“小蔡她们都是有钱人,肯定看不起我,才不通知我去。”
“小蔡和你联系过吗?”
“小蔡和娇娇都有联系,娇娇知道我的电话。”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们以后再聚也行。”
“莎雯,其实我只想和你聊聊天,与她们见不见都无谓。咱们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我很想念你,找个时间聚一聚吧。”
“啊,这个嘛,最近我有点忙,有空我们再约,好吗?”
“那好,有空你约我吧,我很想到你公司来看看,向你学习经验,我也想做外贸。”
“行,有空我们再聊吧”
“好,再见。”
阿玲挂断电话后,我的思绪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自从在A厂我向她借钱,她骂了我以后,直到她离开A厂,都没有和我讲一句话。这十三年来,我们从没有联系过。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十几年后我们在东莞会再次联系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生活条件的日益改善,那段悲惨的流浪生活已在我的记忆渐渐远去,现在阿玲出现了,我心头已经癒合的伤口又被撕开了。
她在电话里不停地抱怨小蔡没有通知她参加同学聚会,说小蔡嫌她穷。时至今日,她也会有这种感受。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当年她是怎么骂我的。我向她借钱买卫生巾,她骂我“你总是一副穷样子,去死吧”,那句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我的心里,当年她嫌我穷,在我落难之时她才不愿意伸出援手,如今小蔡没邀请她参加同学聚会,她就那么在意,如果十三年前那次借钱风波中,我和她位置互换,不知道她会气成什么样?那时她何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我想从她刚才的电话中,她肯定没有忘记那件事。因为我们聊了半个多小时,她一句话都没有问及在A厂打工时二十多位同学的情况,她知道如果谈到他们,就会勾起我不愉快的回忆,说明她有意回避那件事。她当年对我做得那么绝,刚才却反复说我是她多年的好朋友,说她很想我。听了她虚情假意的话,我感到很好笑。
有几个知道这件事的同学劝我原谅她,她们说作为同学,在我落难之时阿玲没有义务一定要帮我,我生活落魄是自己的命不好,与她没有关系,我何必对她耿耿于怀。
她们说的不错,在我落难之时阿玲没有义务帮我,反过来也一样,我也没有必要承认她是我的好朋友。
我没有当面拒绝她的邀请,已经够给她面子。时隔多年,我的心态已经成熟很多,学会了宽容,学会了理解,但是那件事我永远无法释怀。俗话说“患难见真情”,落难之时愿意伸出援手的人,才称得上是好朋友。阿玲在我心中,只能是熟悉的陌生人,根本就谈不上是好朋友。在我记忆中,在厚街遭遇抢劫时帮我的那几位工友和阿风才是我的好朋友,我在东莞能有今天,和她们的帮助分不开,我永远都感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