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六年十二月二十日,晚。
“咔嚓”,一个女孩打开了大院冰冷的铁门。
“哥你回来了。”苏夏惊喜地看着苏丰。
“嗯。”苏丰点点头。
这是案发后的第二天晚上。
苏丰在外面晃悠了一天后,回到了家里。
天已经完全黑了,外面很安静,这一带本来住的人就不是很多,这个时候就更加显得寂寥。
“哥——”忽然,苏夏瞪大眼睛,警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后面那人是谁啊?”
“什么?”苏丰原本苍白的脸抽了一下,他似乎不敢回过头去看,只战战兢兢地望着苏夏:“什么人,是不是……警察?”
“没看太清楚。”苏夏摇头说,“穿件白衣服,只看见了她的背影,不过有点像珞花姐。”
“啊?”苏丰一听说是穿件白色衣服、像珞花,脸色刷地一下变得煞白。
他猛地一转身,但背后却什么也没看见。他抚了一下剧烈起伏的胸口,心有余悸地说:“胡说什么啊?”
“刚才我分明是看见那个人的背影了嘛,蛮像珞花姐的,我还以为是你新交的朋友呢。她看到我发现她后就一转身走了,可能是不好意思吧。”苏夏嘟囔道。
“别胡说了。”苏丰将信将疑。
“不过哥你以后也别再去想她了,她这种女人说变就变,死了也不足惜,我最看不起这种人了。”一提到张珞花,苏夏心里就来气。
“好啦,进屋吧。”苏丰边说边推苏夏进了屋。
苏丰是背对着铁门的。苏夏又回头看了看他,他一脸严肃的样子,没有说话。他明白妹妹的意思应该是刚才是不是有人在跟踪他。这个时候这么晚了,谁还会跟着自己呢?何况刚才他坐的是出租车。但想到珞花的死亡短信,他又不得不信。上二楼换衣服时,他还是特地打开窗子朝着外面外看了看,想发现点什么,但除了越飘越大的细毛雨,连个鬼影都没有。
苏丰换好衣服后就走下楼来。
妹妹苏夏平静地看着他,再不提张珞花的事了,却以担心的态度,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举动。
吃过晚饭以后,他回到自己房里,没有开灯,就那么坐在黑暗里。
苏夏悄悄地走了进来。
他开了灯,对苏夏说:“小夏,对不起,我还在为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思忆着,是不是特没出息?”
“哥你可别犯傻了。”苏夏又加重了安慰的语气,“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呀,你不要再为那些事伤怀好了吗?”
“我……会没事的。”苏丰抚了一下苏夏的额头,“小夏,别担心,我会把一切不愉快的事都忘掉。”
“不担心才怪,我可不想你出事。”苏夏指着他的床,“累了,你就躺下先休息吧!”
她一句也没有问苏丰这两天的行踪,就走出了房间。
苏丰看着刚换下的衣裤被雨水浸泡过,已经发出臭味,他就收起来,拿到阳台上的洗衣机里洗。
正准备开洗,眼角的余光无意中扫过阳台下——透过夜幕他瞥见自家铁门外的那棵大树下,有一个黑影在那里一晃一动的。
谁呢?
苏丰忽然感到后脑匀有股寒气逼来,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手搭在洗衣机开关上一动不动,整个人被定在那里似的。
当他再一次抬头往外看时,又吓了一跳。这下可不轻,因为他又看见那双眼睛远远地盯着他看。不同的是,这一次那黑影不是站在铁门外,而是站在铁门内!
白影戴着面纱,一张脸就隐在白纱后面。
几乎可以看见那个黑影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的白纱后面闪了下。幽幽的目光透出冷气,诡异又阴森,像一只野兽盯着它的猎物一样……
难道那是传说中的白衣“水妖”?
之前进院后他记得苏夏已经把那扇铁门给锁好了,那是通往他家的唯一通道。门都锁了谁还能进得来呢?他又回忆了一下刚才进门时的情形,除了苏夏可疑的“讹诈”,真没发觉有人跟踪啊?
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有人进宅院来呢?除非她真的是水妖?
一想到“水妖”,苏丰就觉得后背直冒寒气,难道水妖真是珞花的鬼魅?他在为不解,犹豫了一下,就扶在阳台护栏上,慢慢探出头去,看向院落。
夜幕笼罩着院落四周,细密的雨点落在院落的地面上,隐约可见溅起的点点水花。风不是很大,但吹在脸上有种冰凉的感觉。
近处的楼房有些房间还亮着灯,但不是很多,可以看见其他人家的房间,连桌上的摆设都一清二楚。不用说,他们看人家这样清楚,别人如果看他们那也是毫不费力的。
又一阵风吹过,他不由打了个寒战。望着无垠的雨夜——想象着黑暗中的那双眼睛一直在窥视着他,心底的恐怖感陡然升起……
苏丰奔回客厅,问苏夏铁门锁了没有。
“锁了,在你进院后就给锁上的。”苏夏一脸疑惑的表情,“怎么了?”
“我……”
“别我啦,这阵子治安不大好,还是小心点的好。不过要是有贼从其他楼通过别家天台跳进咱院里来,也是件很容易的事哦。”苏夏将哥哥到嘴边的话给压了回去。
“不……”
“别不了,”苏夏继续打断哥哥的话,“你刚才没关阳台上的门吧,外面有雨,快去关好别让雨点泼进来。反正门顶头上的玻璃窗开点缝就一样可以通风的。”
苏丰只好点点头,又上楼去,正好想把揉在洗衣机里的衣洗了,要不会捂臭的。
“快点哦,球赛要开始了。“苏夏朝哥哥人背影提醒道。
这一带房子离得真是很近,他站在阳台上,觉得隔壁左边一幢楼的距离他们家最近。那是一栋还没装修好的新住宅楼,对着他家的这面墙上还没装上门和窗,裸露的工具七零八散扔了一地,水泥灰,石灰粉什么都有,乱七八糟的。
那里的灯是熄的,看来白天装修的工人早已经走了,还晾了一件红色的T恤在空洞的窗前,风不紧不慢地掠过,发出凄厉的叫声。那条红色T恤飘在黑夜里,乍一看就像没扎好还掉头缺腿的纸人一样。
突然间,在那件红色T恤后面的窗内,白色墙壁上映着一个白色的影子,并且还晃动了一下。诡异的气息在风中肆虐,借着夜的掩映悄悄蔓延,扩散……
苏丰忽然掠过一丝不祥的感觉——装修那个房间的人已经走了,还会有什么人在那儿呢?邪了,怎么不到两分种他就连续看到两个似有若无的“白色影子”呢?
苏夏等不见哥哥回来一起看球赛,就上二楼来找他。
在阳台见到了苏丰。
当她看见苏丰脸色苍白、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时,不禁怔道:“哥你怎么啦?”
“你看,我后面,就是对面那间空屋子,里面、里面是不是有个人在盯着我……”
“不……不会吧?”哥哥向来不八卦,苏夏一下子也毛骨悚然起来。
“是真的!”苏丰神志是清醒的,他再一次转过身去盯着那间屋子,也让妹妹看个真切。
苏夏一边探头探脑地朝着对面的房子张望,一边手在墙角边摸索,好像是想抄把什么家伙一样,摸索了半天才拿到了一把撑衣服的衣叉,有家伙在手她胆子显然大了许多,她走过去,趴着阳台的铁罩朝对面房间瞅着。
过了一会儿她扭头望向哥哥,眉头紧锁地摇了摇头:“这什么也没有啊!”
“可是……我明明看到有东西的啊?”苏丰疑惑地慢慢转过身来,的确是没有发现对面房间有什么异样。
“没人,也没有什么眼睛盯着我看。”苏夏摇了摇头,奇怪地干笑。
怎么回事呢?
苏丰懵了。
他谨记着先人的教诲,没有再转过身去看什么究竟。他想,也许这就是心理作用吧,其实人有时往往是自己在吓唬自己,如果太当真,那会害死自己的。
暗自慰藉间,苏夏开口了:“根本没什么人的眼睛盯着你,一定是你看花眼了。”
虽然如此,苏丰还是觉得刚才的事有点邪乎,难以置信,他对苏夏说:“反正有点怪,刚才我的确是从窗户后面看到那屋里有什么东西啊,还动了一下呢。”
苏夏又朝对面那房间探头探脑张望了好一会儿,忽然像发现了什么,用手指着说:“你看,你刚才会不会是看到那个东西在动?”
苏丰顺苏夏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一件白色的衣服,孤零零地挂在窗后的房间里,由于窗玻璃没有装好,风一吹衣服便无力地扑拉着飘动,在黑夜里看上去颇像人影的样子。
“真是这样吗?”苏丰喃喃自语。他当然希望刚才看到的真的是那件白衣服。
苏夏大大咧咧地以为找到了答案,拉着他就走:“是你太多心了哈,太敏感了!走走走,看球赛去!唉,我看你就是太多心了,草木皆兵,你个大男人,还怕什么毛贼呢!真是的。”
兄妹俩进了客厅。球赛已经开始了。
苏夏担心的是贼,她不知道,哥哥担心的却不是贼,而是藏在心底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苏丰不再想这些事情了,上网看看本市新闻。
没有什么新闻,可能是资金投入不够吧,网站更新很慢,新闻还挂着前几天的。他垂头丧气地愣在电脑前,房间里有种压抑感。他没有发觉,一些东西,不知不觉已经靠近了他……
苏丰默默地离开了房间,回到客厅。电视里已经开始直播那场国际赛事了。他浑浑噩噩地躺在沙发上,使劲把手里喝空了的一个饮料瓶捏扁了。
苏夏装着没事正常地看着电视,其实她心里面也替哥哥半年来的经历而痛惜不已。
正看得起劲,苏夏突然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低了几格。苏丰转身不解地看苏夏。
“小夏你怎么啦?关声音干吗?”苏丰不解地问。
“哥你听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好像有人在唱歌,又不太像。”
“唱歌?不会吧。你大概听错了,电视里都球迷的叫喊声。哦,也有唱歌的,你听。”苏丰指着电视屏幕说。
“不对,好像是在咱们家院子里唱。”苏夏往窗口一看。
“你看什么?”
“窗后面有人?”苏夏忽然愣愣地蹦出句奇怪的话——她的手指着苏丰背后通院落的那扇窗。
苏丰迅速地转头,窗关着,窗帘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了。还有一个声音飘进来。
“怎么回事?我记得我有拉上窗帘的嘛。”他转过来,和苏夏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苏夏说:“我刚才好像听见外面有人唱歌,抬头看时看到外面有什么东西这么忽一声掠过去了……”
刚才还在说哥哥神经过敏的苏夏,怎么现在自己也这个样子啦?
苏丰被她说得有点害怕,似乎也听见有人在唱歌。沉默了一下,说:“要不我们干脆开门去院子里看一看吧。”
苏夏想了一下,点头同意了。她抓了一个衣服叉在手里,苏丰也随手攥了个啤酒瓶。
他们打开客厅的门,院子里很暗,但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一开门就有一阵阴森森的风吹来,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铁门紧锁着,斜对面的那栋没装修的楼房一间卧室里居然有微微的光在闪……
寒风,徐徐吹拂。
在风中,似乎夹杂着一些飘忽的歌声。仿佛有人在唱歌。
“嗨——”苏夏吼了一声,院子里马上亮堂起来。原来房檐下装有感应灯,一有响动就亮,过了一会儿如果没继续的响动就自己再暗下去。
歌声消失了,像是教堂里唱的祷歌。这里离教堂这么远,怎么能听见?
苏夏发觉哥哥拿遥控器的手有点抖,战战兢兢半天都没有哼一声。就在一边恐怖地低声笑笑:“呵呵,哥,你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