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声音从手链里传出：“你摸摸门框，一个女孩子不要总是打打杀杀的，多不好，我妈一般喜欢在门框上放一个备用的钥匙，你别把门踢坏了，我家单亲，没什么钱，要是你帮着出钱换门，你就踢。”秦单凤踮着脚抱怨道：“我也没有钱，你家人还都挺高的啊！”她费了好大劲终于在门框上摸到一把钥匙，蹭了一手的灰。正把门钥匙插进锁眼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憔悴的怨妇站在门口，一脸幽怨的看着秦单凤问道：“你是谁？离开这！”秦单凤闻到她嘴里冒出的腐臭的气味儿，看着那个女人乱糟糟的头发，灰败的皮肤，无神凹陷的眼睛，身后凌乱的房间，有了一种不安的猜测。手腕上的手链晃动的厉害，秦单凤死死地抓住，问道：“阿姨，我是黄焕的同学，我……”女人冷硬的回答：“她死了，你请回。”秦单凤说：“我是来找你的。”女人生冷的说道：“这不欢迎你，请走。”秦单凤说：“黄焕有些事情让我转告您，请您让我先进去吧……”她不等女人拒绝，抢先从女人身侧挤了进去，女人头发松乱的挽在头顶，露出松懈的后脖颈，皱起来浮肿的皮肤上起了紫色的斑点，像蝴蝶的翅膀，秦单凤就知道自己猜测的不错。房间里有浓重的臭气，门窗都关得死死的，还都挡上了窗帘，光线晦暗，女人看着才不那么奇怪。
女人似乎对秦单凤闯进来很不悦，抓着秦单凤就要把她赶出去，秦单凤回身一脚把门踢上，推开她的手说道：“别碰我。”女人生气的说：“这是我的家，你离开。”她的脸因为愤怒而皱起了一片片细小的叠起的纹理，斑驳的分布在脸上，秦单凤揪起一小块瘢痕，直接把脸皮都带了起来，女人愤怒的问道：“你干什么？”秦单凤松开手在裤子上蹭蹭粘在手上的一小块油渍，问道：“你不知道你死了吗？”女人愤怒的掐着她的脖颈问道：“你放屁！”她的手腕奇异的扭曲着，用不上一点力气，上翻的手掌卡在秦单凤的锁骨上，脖子忽然断了，脑袋咕噜噜的在地上滚着，脖子里面露出一块块斑驳的腐肉，秦单凤挥手打开女人的手，女人的无头身体晕头转向的团团转，秦单凤叹了口气双手捧起地上的头颅安在脖子上说道：“你这鬼当得也太业余了。”女人呆呆的问道：“我死了吗？”秦单凤说：“死得透透的，绝对活不过来了。”她手腕上的手链不停地震动，秦单凤有些恼怒：“老实点！姐姐要被你晃死了。”那条手链不停地紧缩，勒紧了秦单凤的手腕，就如同人害怕了肌肉萎缩一般，秦单凤拉着手链笑道：“本来还想打我臭屁妹妹暂住在你家呢，还能省点钱，你也知道我资金也不宽裕啊！现在不行了，这屋里这么臭，她肯定要闹，她最怕臭了，拉完之后都不爱自己擦屁股，阿姨，我打开窗户换换气行吗？”秦单凤也没有等女人同意，就把窗帘拉开了，她忽然感觉到一种恐怖的意味压在头顶，她后悔自己大意了，在楼下时曾今看了一眼这家的窗户，只是觉得有些脏，但是没有多想，窗户缝都被焊死了，玻璃上涂着黑色的粘稠的不知名的粘液，阳光完全被屏蔽在了窗外，这屋里的光线是从哪里进来的。秦单凤还没有考虑明白这个问题时，那个女人的手就又卡在了秦单凤的脖子上把她推到窗户上面，秦单凤感觉到自己贴上了窗户上面的那层油，油腻恶心，冰凉刺骨。那个女人紧盯着秦单凤的脸说道：“我不喜欢女人，你本来不需要死的。”秦单凤看到她无神的眼睛里有一朵黑色的漩涡，她手上的手链瞬间松弛了。
秦单凤虽然被勒得窒息，但是还是没有反抗，一只手背到身后，按住滑腻的玻璃说道：“我是秦单凤。”她的手一用力，把一块玻璃推掉，阳光从她身后照入，女人兔子一样跳入屋里，躲开阳光。秦单凤用力一一的敲掉蒙蔽了的玻璃，问道：“你是谁？”女人躲在墙角抱着脑袋竟然阴森的笑了。秦单凤警觉，从鞋腰里面抽出一把匕首对着脑后飞了一刀，斩断一截被揪起的青丝和一排手臂，她没有看到那些推掉的玻璃窗上还悬挂着一只只腐烂晃动的手臂，是被漆黑的长发绑在窗棂上的，死而不僵，都是右手。秦单凤看着掉落在屋里的一只断臂笑道：“你还是挺喜欢右手的？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吗？”她的脖子上已经有两个青黑的手印了，自己也感觉到脖子很痛，说话嗓音有些沙哑。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但是不得不在这里再呆上一会儿。那个女人抬起头来望着她道：“看来你真的是秦单凤。”秦单凤说：“又不是什么名人，至于冒充吗？还能有假的。”女人忽然尖利的大笑了起来，“就你这点能耐，哈哈……”笑声虽然是从她的那个方向传出来的，但是她的嘴还是紧闭的，身体笑的一颤一颤的。秦单凤似乎只敢站在阳光照得到的地方，不敢越雷池一步。那个女人的笑声更加的猖獗而狂浪了，秦单凤的手没有动，她全身都没有动，但是却发出一道白光，正好射在女人的额头处，把她的额头穿透，她身后冒出一道黑影，穿过走廊，冲到里间。女人的头颅裂开，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都是黄色的粘液。
秦单凤敲一敲自己的手链说道：“就这点出息，出来吧，看看是不是你妈？”手链晃了一下却没有什么东西溢出，只是瓮声瓮气的答道：“是我妈。”秦单凤说：“挺好，你们母女俩团聚了。”女孩声音问道：“我妈也变成鬼了吗？”秦单凤说：“不知道，反正是死了，你的校服放在哪？借一套来穿穿！”女孩答道：“卧室。”女孩忽然很害怕的说：“你不要过去。”秦单凤说：“不用担心，这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你有什么很好看的衣服或者头花之类的吗？你反正也用不上了，不如就给我吧！”秦单凤推开一扇门，就是黄焕生前的卧室，什么都是板板整整的，没有一点女孩子住的样子，格子四件套，书桌上一盏台灯，几叠子书，拖鞋也是蓝色的塑料拖鞋，秦单凤说：“一看你就没有什么好看的衣服，算了吧，你的人生也真够无趣的了，希望你下辈子投个好胎。”窗户被窗帘挡上，窗帘是很薄的棉布，但是没有丝毫的光线漏进来，秦单凤在厅里随便拿了一个花瓶就要扔进去，手链里的女孩劝道：“这是我妈最喜欢的。”秦单凤说：“你妈都死了。”但还是放下了花瓶，换了一个烟灰缸问道：“你妈喜欢这个不？”女孩说：“我不喜欢。”秦单凤说：“那就好。”她扔起烟灰缸砸在挂窗帘的钉子上，把钉子砸偏，绳子脱扣，窗帘滑下来，露出了漆黑的窗户，窗户上贴满了人的躯干，秦单凤骂道：“口味还真重。”拿起厅里的椅子砸在窗户上，砸破了一扇窗户，有阳光照进来，那些黏在窗户上的尸体纷纷掉落，秦单凤走进卧室，拾起地上砸裂的凳子腿把肮脏的窗户都敲了下去，阳光照亮了房间，那些躯干早已腐烂发臭，生满了蛆虫。秦单凤打开衣柜，里面寥寥几件衣服，都非常的简朴，她摇了摇头只拿走了那件校服，拿出打火机引燃了衣柜里面的衣服，手腕里女孩的声音激动地说：“你为什么烧我的衣服，就算是难看，碍到你什么事了？”秦单凤说：“我还要烧你家的房子呢！”她走到厨房，厨房的玻璃也被漆黑的东西涂住了，她依样画葫芦把窗户都打掉，翻出油洒在炉灶上，大开煤气罐，在门口引上火赶紧离开房子。
秦单凤走在路上，回头望了一眼，这栋破旧的小楼笼罩在迷雾之中，烟火旺盛，迷雾渐渐散开。她深吸了一口气，抱着校服赶紧离开。路上有些人惊叫着报火警。
小胖子裹着冰棍，这已经是她今天吃的第三根冰棍了，拉着小小刘的手说道：“在我小时候……”小刘笑道：“你小时候？你现在多大？”小胖子说：“我现在虚岁六岁，周岁五岁。我小时候是指我三岁以前，那时候我总能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我眼前飘来飘去，很害怕。”小小刘问道：“你现在看不到了？”小胖子说：“现在也能看到，但是我不害怕了。小小刘哥哥，我们藏起来一下。”说着拉着他的手藏在了一个推车卖小吃的小贩车后面，小小刘问道：“为什么要藏？”小胖子说：“你看那是我姐。”小小刘看到秦单凤抱着一些东西从街道东面走过来，问道：“为什么要躲开你姐？”小胖子说：“她不让我吃冰棍。”小小刘说：“她也太过分了，夏天热得要死怎么办？”小胖子说：“夏天可以吃，但是入秋了就不让我吃了，我妈也不让我吃，我爸也不让我吃。”小小刘说：“你真可怜，秋天的时候也很热啊！”小胖子说：“不可怜，我想吃什么都能吃到，不给我买，我就在地上打滚，最后我哥哥都会偷着带我出去吃的。”小小刘说：“你哥真好。”小胖子说：“所以说我长大了之后要嫁给他，没人会像他那样爱我了，嘘，不要说话。”秦单凤从小摊前路过，小小刘小声说：“她看不到我们。”小胖子说：“她后面的人看得到，不要说话。”小小刘反问：“哪有人？”秦单凤身后是空空的马路，连只猫都没有。小胖子说：“她听见我们说话了，嘘，你看不见她，只有我看得见。”小小刘只觉得一阵冷汗从腋下流下，声音颤抖的求饶道：“你是我老大，别吓小弟。”小胖子似乎也有些害怕，蹲在地上抱着头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道：“她已经走了，刚才就贴着我的脸看呢。小小刘哥哥，给我买炒河粉吃。”他们赖以藏身的小摊就是卖炒河粉的。小小刘买了一碗叮嘱道：“少放调料。”卖小吃的小贩说：“小孩吃不放辣椒就行，别的调料无所谓。”小小刘说：“她要是吃咸了，渴了，又得缠着我买汽水喝，你看这肚子都鼓得像皮球了，还吃吃吃！”小小刘接过塑料碗蹲下递给小胖子道：“不行再吓哥哥了，我都给你买河粉吃了。”小胖子很认真的说：“我没有吓你，她还在你脸上吹了口气呢！”小小刘脸色苍白，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刚刚，平静的空气中忽然有一股冰冷的气流冲进他的眼睛，刺痛他双目泪流，但是除了他眼前，没有一丝风，他觉得他又要流泪了。
小胖子稀溜溜的吃着炒河粉说道：“我们走吧！”小小刘心虚的说：“好，我们走吧。”小胖子说：“天快黑了，爷爷，你也回家吧！”卖河粉的老汉说：“爷爷不能回家，爷爷得等到学生们下课放学好卖小吃赚钱。”小胖子说：“那爷爷你要小心，女生们都很奇怪，尤其是黑色眼睛的女生，不要卖给她们吃的，会要了你的命的。”小贩觉得这话真的太气人了，但是说话的孩子长得胖乎乎的实在是太可爱，他又气不起来，看着那个胖的像球一样的身体滚远了，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
宋南地从来都不吃零食。
秦单凤找了一个公厕，进了女厕，是个旱厕，初秋天气还很闷热，厕所里味道刺鼻，墙角还生着一对对的蛆虫，她捏着鼻子把校服套在衣服外面，除了厕所，大口呼吸了几下才缓过劲来。她受得了死人的臭味，却受不了屎尿的臭气。
秦单凤扯着宽大的校服笑道：“你们学校的校服真的是丑的可以，像麻袋，什么都能装得下去，也是，我还没见过好看的校服呢，我弟弟学校的校服也挺丑的。你们怎么还没放学？”她刚说完这句话，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潮水一般涌出，那些学生看着就像是多胞胎，面目都模糊了，彼此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秦单凤还是注意到了他们的头发，女生的头发没有太长的，她把自己的长发掖进了衣服里。学生们跑到校门口买了一些东西，部分人就开始往回返了，秦单凤随着人流混进了校园，自言自语道：“好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校园不大，校门口对着的就是教学楼，有些学生三三两两的站在教学楼门口吃东西聊天，还有在大声的背诵课文，秦单凤绕过教学楼，背后是操场，里面有些学生在跑步，操场东面是体育馆，西边有两栋并排的楼，看来就是寝室楼了。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了，校园里的路灯亮了，黄色的钠光灯很明亮，有一种温暖的错觉。秦单凤坐在操场旁边的看台上，看着一圈圈跑步的学生里面就有李达，她调皮的吹了一个口哨，李达往她那边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停下跑步，走上看台问道：“记者姐姐，你怎么来了？”秦单凤笑道：“作为记者，我有职业精神，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学习挺累的？”李达说：“还行吧，就是怕晚上犯困，锻炼锻炼……”他的脸忽然瞬间变得惨白，丹凤眼露出强烈的恐惧，往身后退缩，秦单凤察觉到不对问道：“你怎么了？”李达颤声问道：“你怎么会有黄焕的校服？”秦单凤说：“嗯，黄焕出事后，这个校服留在警察局证物科，我有认识的人，就借来穿一下，好混进你们学校。你怎么知道是黄焕的？”李达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是见鬼了呢！吓死我了，你看……”他右手点了一下秦单凤左胸，忽然脸上通红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秦单凤本来被他吃了豆腐很不悦，但是看他惊慌的样子知道他绝对是无意的，便笑了起来，“我还没脸红呢，你不好意思什么？你要说什么来着？”她校服左胸的位置上有一个很小的美少女战士的头像，李达接着说：“这是我妹小小画的，我见过，是黄焕的校服，我看你穿着，还以为见鬼了呢。”秦单凤笑道：“鬼有我这么漂亮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