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德仁十分不满地瞅了我一眼,说:“因为发展不好,就开始消极了,开始怀疑了,甚至后悔当初的选择开始怀念原来的职业想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了!可是自己有没有好好想一想,问一问自己为什么来到北海,为什么选择了加盟连锁?没有人适合做加盟连锁,没有人喜欢做加盟连锁,因为你在传统行业中混不下去了没有饭吃了找不到希望了你才来到北海来到加盟连锁的!加盟连锁也不是最赚钱的,他甚至都算不上一件好事,比这赚钱比这好的事多了!可是你敢做吗?你能做吗?你做得了吗?你有那种能力有那种条件有那种背景吗?做加盟连锁一点也不伟大,想高尚就别来加盟连锁。别以为自己有多能耐,要真有能耐也就不会来到这里了!好好想一想自己来此之前到底是干着什么……”
我的拳头倏地握起,就要照他那虚伪不堪的眼镜上砸去,却被毕辉及时暗阻了。
我第二次看见纳日巴走入分享会场。老油条自然有老油条的魅力,时间久了,业务水平高了,自然有不少人买账,很容易蒙住新朋友的眼睛。
虽说纳日巴几乎从不参与别人的“开心”,可他的“开心”却人人买账。尽管我们家已经很久没有搞“开心”而“开心果”藤川花子又正处于自己及其下属的新朋友连连死亡的消极之中并与牛德仁他们呈分裂之仇势,可照样将“开心”搞得如火如荼甚至是前所未有。连黄娟也主动出场为纳日巴的朋友高歌一曲。不过这几日到是听说,黄娟这死亡已久的“母腹”竟又将要怀育成一个新“胎儿”生产出一个新生命了!
轮到我时,我竟鬼使神差地呤出了: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我痴了,醉迷于那一片桃园美景的忧伤……徒然掌声爆起,蓦然回首,发现天堂与地狱的距离竟然是如此之近,近得简直可以忽略可以连接。掌声越拍越响,以排山倒海之势而来,拍得我泪流满面,拍得一个个诅咒似的圈圈饿狼般扑向朵朵桃花,顿时桃园瑟瑟,落花如泣。
幼儿园的第一片落花,有如胡诗雅的身影消失草间。我的思绪随落花飘零,飘离桃园,飘离天堂与地狱的连接,任可悲的壕沟将我与桃园与胡诗雅残忍地割裂;满天落花如泪,蓄满壕沟无渡,天地死寂,仿佛只为叫我听清胡诗雅为什么说“不好”。
可她为什么说“不好”呢?
究竟是那里“不好”了?
3
北海的冬天在桃花飘落之际再次观临,我逃离桃园,逃离世界,一头躲入了屋子。
可胡诗雅她要给我一个什么“惊喜”呢?
我独自伏在天台的半台上,看寒风将世界吹得干干净净,连放荡不羁的垃圾也被安分守己的冻住,唯有某种流失已久的记忆飘忽不定、散如落花。
俯首间,无意瞥见一个依稀熟悉的身影,弃之又追,是拖着密码箱背了大包小包趁众人避寒午休之际悄然离去的闭月。寒风如刀,刮得她那动人的身影愈发显得单薄瑟瑟。
“哟,施总,这大冷天的还有美女可看?”上来收衣服的纳日巴一俯首,正好赶上了闭月的最后一个背影。“这又是哪位美女化尸成精了!”
我无法想像,如果纳日巴看清了是闭月又会有何感想,因为闭月不止帮他接回了儿子又帮他接回了父亲。
纳日巴那朋友仅用牛德仁日后常常引用的“一天”便带了出来,并且一边调钱那边就有朋友要上车了,美得个纳日巴只对人不住计算如何至多八个月保证上中级。谁料,钱没调上来,却将他老爸给搞来了。
牛德仁叫嚣着要像昨晚来分享的那高级一样让他老爸成为他的第一个业务员,纳日巴也不无威胁地说谁第一天不主动和那位伟大的父亲谈上十句话就休怪他日后不客气。谁料,那位看到儿子根本就没病更不需什么手术的伟大父亲却首先就没让儿子成为业务员,不止没给我们说话的机会,连面也没让我们见上。
纳日巴死狗般躺在小竹床上,饭也不吃,谁去叫也不理。
当晚就来了好几起家长初级老油条,上五楼去陪他喝酒吃花生。一时人上人下,轮流着每人买两瓶啤酒、两袋花生,只乐得个老板娘忍不住笑开了花。弟弟也去买了两瓶啤酒、两袋花生,安排好高家宏,边上楼边骂****的影响了自己的新朋友。
高家宏这员“大将”,弄得弟弟都快要承受不住了。
施建平反映说高家宏曾背过****,得意一时;做过多种买卖,走遍了大半个中国,社会经验十分丰富;还曾把钱给他弟弟让他去做传销,极富投资意识;如今虽已落寞,但仍是员做加盟连锁不可多得的大将。
牛德仁就令大家特别注意自己的言谈举止,切不可显得幼稚,又让年龄偏大的谢伟文和康巴多出点力。我一转首,就看到了弟弟那得意的表情,还有施红军那既不像二郎神也不像祥林嫂的油光贼亮的直向前延伸而去的刀疤。
当摊完牌后我们进屋去与他握手聊天,却听他冷不丁说出,五年前他弟弟做的就是这所谓的加盟连锁而且就是这北海就是这“星天健康产业国际机构”,仅半年时间就骗了他两万块钱。
这下大家似乎都明白了他到南宁后为什么会突然“失踪”。当他突然听到施建平之前从未提过的“北海”这两个敏感字眼时的第一反应,无疑便是他弟弟那刻骨铭心、阴魂不散的“传销”。
这个曾背过****,得意一时的“大将”,一开口就点燃了炸药包,将大家那套熟练了的说辞吓得无影无踪,一个个瞅空夹着尾巴抢先逃出了屋去。
高家宏还是出去了解了,不过纯粹是出于无奈。先前我们还以为他在南宁消失之后又继续下来北海是冲着一份侥幸和那种深厚的友情,后来才知道,他到达北海时身上已只剩那么几角可怜的人民币了。他已经无力从南宁返回云南了。
弟弟他们的紧张是可以理解的。少他一个人并不重要,可怕的是他一个人足以炸毁我们七个人的市场甚至致我们于死地。
那晚,我也禁不住悄悄地摸上了五楼,只见纳日巴已喝得瘫倒在地,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比划着哭喊:“……十二个月啊,十二个月,整整十二个月的大欧啊……他已经联系好了十二个兄弟……八个月,八个月,八个月保证上中级,中级啊……我们家的配合是最差的!我最看不起的人就是牛德仁……十二啊,十二……”
第二天,纳日巴就消失了,紧接着赵兴华也不见了。我以为两人已化为尸骨漂走,不想次日又双双回来,而且就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一样,还都理了发。弟弟对我说,会场不止有四大美女还有四大油条,纳日巴就是其中之一。
弟弟那酒和花生到也没白买,回来的纳日巴很快便掏钱买了一瓶“火爆”和两袋花生回请了弟弟和高家宏,喝得弟弟直在我们面前说他是个真正的康巴值得交的朋友。而高家宏也并未因此受到什么明显的影响。
正如弟弟他们怎么踢也将他踢不进去,高家宏有多想走也走不掉。就是这么一个逗留,潘昆回来了,带他去见市里见识享受了一番中级的消费,又一声声的“大哥”直喊得他受宠若惊,终于使事态有所转机。
松了一口气的我们这才有空蓦然想起当初仅仅用一个大饼就将施建平那只顽球踢入了加盟连锁的周兴明那张王牌来,于是大饼夹草莓不算又烧烤下啤酒,一顿猛踢,总算将他踢得有些动摇了。
也庆幸这段时间发展火爆、分享板扎,再加上失算了高峰期的牛德仁全力带领、各层人士精诚团结,竟使高家宏渐渐接受了:他弟弟当初是刚刚起步的萌芽期,又多是外省人在做,而且也还孩子气;假如当初来的是他,那今天的江锋就不是江锋而应该是他高家宏了,而我们这群人也早在他的带领之下成功创业……如此种种听来好像也还真的不无道理想去却着实荒谬可怕的说法。
高家宏的野心开始复燃,欲望重生,昔日之景蓦然回首。昨日的一切都像个影子,天衣无缝地重合在了今日的加盟连锁之上而重生。大家看准时机,双脚双手齐发脑袋屁股共用,终于将这只老在门口徘徊犹豫的顽球踢得向家里打电话调钱了。
如果说韦锐明仅仅只是个不可理喻的意外,陈斌却是个令人惊讶的奇迹,那么高家宏就是个不得不教人有所反思的恐惧了。
这样一个过程,有如历时整整一个世纪,弄得弟弟他们一个个筋疲力尽、神情憔悴。谁料,他们这厢刚刚才松了一口气,那杂种自己的钱还毫无着落就先在电话里给他堂弟摊了牌。弟弟这回是真的想不通了,施红军那一个刀疤愈发使阴了的脸不像个样子……
纳日巴收完衣服,顺手捡起个小笔记本,一看就骂说:“谢伟文?这个共产党的败类,加盟连锁的渣滓!”一扬手,扔下楼去。
谢伟文也真够倒霉的,被牛德仁搞得朋友接二连三的来了就走,好不容易赶上次牛德仁无暇顾及的机会却又自己搞出了“私自沟通”来,昨晚又因把“串网本”失落宿舍而遭牛德仁好一顿臭骂。
捡垃圾的小女孩正好从楼下经过,纳日巴扔出的谢伟文的小本子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了车中那脏兮兮的小弟弟,击飞了他手中那枝明艳艳的桃花。
“哇”地一声,顿时直扯得落花飞零,随声而颤的车轮就将枝明艳艳的桃花碾为脏兮兮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