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迷糊着,突然就听表妹喊道:“来自全国各地、五湖四海的新老朋友,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网络精英,我最亲最爱最优秀的事业伙伴,大家晚上好!”“啪啪”。“在本人还未介绍自己平凡而自信的名字之前,首先请大家以发财而火爆的掌声欢迎我表哥首次观临北海!”
“啪啪”。木然的我又被这欢迎的掌声吓得一个惊颤。
“我表哥他今天刚到嘛,对我们的事业还处于一个了解的阶段,在今后的了解过程中,希望各位老总能给予他一个广阔而良好的了解空间。在此,我谨代表他以及本人还有我们的家庭,深表感谢!”“啪啪”。“本人依然来自七彩的云南风花雪月之乡,平凡而自信的赵海霞愿与在座的每一位结个天长而地久地久而天长的朋友!”“啪啪”。“下面有请我表哥的自我介绍!”
“啪啪”两下掌声,竟有如是两根鞭子突然抽在了我身上,火辣辣地抽得我直哆嗦。
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又听小辣椒喊道:“大家说这位帅哥帅不帅?”
下面齐声哄应道:“帅!蟋蟀的蟀!”
小辣椒又喊:“酷不酷?”
下面就答:“酷!内裤的裤!”
一阵笑,气氛似乎就缓和了不少。
小辣椒说:“我们这位帅哥不仅人长得帅,而且能诗善画,还是个特能画美女的大画家,如果有哪位美女想要一展自身风采的就请到我们钢板四楼来好不好?”
下面男女齐应:“好!”
小辣椒说:“好是好,可惜得挂号排队,搞不好还要买票!大家愿不愿意?
下面拖声拖气地喊:“愿意!”
小辣椒说:“下面有请我们帅哥画家的自我介绍!”
随着“啪啪”两下不禁令我惊悚的掌声,几百双眼睛“唰”地一下全看住了我,弄得我越发手足无措。表妹和小辣椒又从暗中推了我,我这才语无伦次地说:“我是大理云南........”
一片哄笑,弄得我面红赤耳。男主持止住大家说我不但多才多艺还挺幽默的。他们的目光都还盯着我不放,表妹又悄悄推了我一下说:“名字。”
我只好又说:“施雨。”
只听那女主持人说:“今天,又是一个可喜可贺的日子,随着夜幕的降临,公司又产生了三位未来高级和一位初级。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把他们四位请到台的中央。”掌声疯起,谢伟文和另外两男一女出列走到了中央。
女主持人又说:“这三位未来高级经过短短几天时间的了解,用他们聪明的大脑和敏锐的眼光选择了我们这份可爱的事业;这位初级用了短短几个月的努力就坐上了公司的第二大宝座;在今后的生活和工作之中,希望大家能给予他们一如继往的支持与帮助。在此,我仅代表他们以及我和我的搭档:深表感谢!”
“啪啪”。
男主持人说:“今天是他们大喜的日子,相信他们此刻的心中一定有许多的肺腑之言以及开心,请大家用掌声帮他们请出来。”
掌声爆发,四人却相互推让不出,掌声一时就乱了。男主持就止住大家问这样的掌声能不能请出他们的开心,让大家随着他搭档的口令调节两遍。女主持戏谑说有好事便女士靠边该出力时才优先,说朋友在介绍的时候掌声是一二两下,便干净利落地喊“一二”,台下众人干净利落地合上“啪啪”两声。
四人就相继站出自介一番,感慨一番,唱一首歌。
谢伟文躲到最后,说他不会唱歌,众人就乱喊“跳舞”“歌伴舞”。当有人又喊“这么帅的帅哥不会唱歌谁相信”时,我一看那帅得一塌糊涂的谢伟文,差点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谢伟文说他原是在政府上班的,都不会搞这些,就给大家说几句好了。他说他本是要当镇长的,但政府太黑暗了,若不同流合污就只有饿死吊死甚至被排挤死,不甘堕落的他一气之下便辞职下海了。正不知该从何入手好时,就被网友小辣椒弄到了北海来搞这“海鲜生意”。他仅仅用了三天时间便完全认可并投入了这份可爱的事业,让大家一定要尽快做出明智的选择不要心动不行动最终导致心痛,一定要坚持坚持再坚持,一定要拿出宝贵的三五天……真是又长又烦又臭,却果是个发言作报告的丕子,不仅赢得台上台下阵阵掌声更是备受主持人赞赏。
但他们还是不放过他,非要他唱歌不可。他说请小辣椒帮他唱,他们就喊自己的事自己搞定,问他说难道到了洞房花烛夜也还要请人帮忙不成不过要真到那时候他们却又是都乐意效劳的了。谢伟文无奈只好唱,干哼了两句便说什么也不唱了。做鬼脸也没能过关,最后就令人啼笑皆非地学了两声猫叫。
男主持问大家开不开心?够不够?还要不要?要谁的?要什么?众人就喊要他的。他便说大家想要他的下去再找他,钢管舞、脱衣舞随便点,接下来的时间还是留给今天刚到会的新朋友,希望新朋友能踊跃把握,机会有四次。
主持人话未说完,下面已美女、帅哥地乱喊成一片。我还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左手已突然被表妹高举了起来,还听她喊着“我抓住”。
我很不客气地甩脱了她的手。
主持人说老朋友抓住一律无效,机会永远是属于敢以把握的人。
一男一女走到了台的中央,还缺两个,一时乱喊乱叫、推推扯扯地又闹开了。表妹又来推我,我就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正好两男两女,于是又喊男女搭配,搞什么“吸星大法”“真情告白”“鬼子扛枪”。
那个我总觉有些眼熟的戴眼镜的女孩排在了第一。她是自己主动抓住的,可其实她是到现在都还未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主持人问她从遥远的家乡带来了什么土特产,她说带来了家乡的“红富士”但只有两个了人太多分不过来,引得众人一片哄笑,一时将她那脸蛋儿弄得就跟个“红富士”般。主持人这才告诉她,这就是她朋友所说的卡拉OK了,让她给大家唱首歌带点开心。
我终于想起来了,她就是从南宁到北海坐在我旁边背试题背得忘记满头大汗的那女孩。她叫赵艳春。
我强烈地想起了苗圆圆。
4
不知过了多久,表妹突然推了我一下。我提足就要往外走,但却被人流阻滞又被表妹拉了坐回原位。
我呆呆坐着,任掌声起起落落,任人上上下下又喊又唱,我只是想着我的苗圆圆。
突然又觉一片异常,看时才发现前面不知何时又只站了一个很“总”的人物了。
只听那人说什么从前已经过去,未来没人能测,现在就这样子;说一条龙的最假,现在流行的是女士的裙子——越短越好。突然提高嗓音喊三个小时能不能坚持?连问数遍,只追得众人回答得再不能坚定干脆之后才又说其实两个小时就足够了。于是就见他脱去外衣,摆开架势,开始说:“在一九八二年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我的父亲和母亲在没有征得本人同意的情况之下就把我给制造了出来……”
我很想好好听一听他究竟是在废话什么一回事,好好想一想自己该如何应对,可我越是有心反而越是什么也听不了什么也不能想。而先前的一片空白尚且好些,后来的这屁股这腰身这气温……这所有的一切就真正是地狱的煎熬了。我在心中不停地诅咒,几次欲起身而去终又不敢。我虽已不再像先前那般害怕了但仍还不大敢妄动。
那混蛋最后祝大家一声“明年的今天都是有钱人”,终于在爆响的掌声之中滚了下去。可先前的那个“总”却又迎了上去,又一通废话没完没了,恨得人只想抓凳子砸他。
才一宣布退场,人就如关急了的困兽往外冲。不料又被那人叱令坐回,由他看着一排一排顺序退出,一边退场一边齐声大唱那首叫人倒胃的“从头再来”,唱完了又接着唱一首“出人头地”。
我差点站不起来了。他们一边将我拥回住处一边问我屁股痛不痛之类的话。我不开口。我开始生自己的气。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5
他们邀我打扑克我不打,要带我去找老乡玩我不去,想看我的画我只说没
带,和我说什么我都不予搭理,终于只好一个个灰头灰脸地散去了。
我忙走进侧屋去,眼见自己的行李完好无损、画卷纹丝未动方才长长舒了口气。——可是,我该如何保护好它们呢?我虽对他们仍是一无所知,可有一点却是完全可以肯定的了,那就是他们绝对不正常。
突然一阵响动,吓我一跳。这屋中只有四个床位,全被从那屋搬过来的东西堆满了。一个人就尸般躺在了那里。那人默默坐起,竟然是弟弟!
难道他整晚就如此尸般独自躺在这黑暗之中?他……
弟弟的神色无疑是阴郁的,连黑暗也无法将其掩饰,再加之那猿人般的形体,不禁叫人动容。我本是想要骂他想要揍他的,可忽而鼻酸眼热,就想和他好好说一说。
刚要开口,表弟却摸了进来。我对他的闯入本已很不高兴,再看他那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就更生气。我才横扫他一眼,正惶然不知去留的他就愈显局促不安了。
我们三人各自守住一个角落,谁也不先开口。我又开始恨起弟弟来了。两人欲言又止的神情,更加逼真了既想害我又很怕我的情形。
表妹进来问我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我见四下无人,不敢再僵持下去,忙乘机抓紧时间低声而有力地问三人说:“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人却相互看看,竟似听不懂我这话一般。
我一下子就来了气,忍不住骂说:“是不是被人下药了?”
表弟见无人开口只好自己来说,可好不容易开了口却又是结结巴巴的:“其实……其实,每个人……过程都……一样……你,你……只,只要……三,三五天……”
我冷笑说:“只要三五天就摆平了!”吓得本就结巴的表弟再不敢开口。
我说:“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
表妹居然显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反问我说:“我们做什么了?”
我脱口就喊:“传销!”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喊了出来,因为在我的意识之中根本就没有这个词,而我对传销也可谓是一无所知,可这一喊出之后竟然是格格入位、天衣无缝,连自己也被吓了一跳,霎时只觉灯黯屋沉人面阴。
表弟说:“不是传销!”
我追问说:“那是什么?”
表弟忙避着我的目光,支支吾吾地说:“是……是……加……加……锁……锁……”
看表弟那模样,弟弟也来了气,打断他说:“我来的那天她们才给我摊牌我就掀桌子说是传销……”
我打断他说:“那你为什么还要留下?为什么还要骗人来”
弟弟烦躁地说:“什么骗人?有些事现在和你也说不清……”
我气得差点就扬手一巴掌给他甩了过去。
看四下无人,我又压低了声音问三人:“你们是不是被控制了?”
表妹欲言又止,看了看二人,说:“你怎么会那么想!许多事物你不要只看它表面……”
弟弟显得烦乱不堪地说:“跟你说了,现在告诉你你也不懂,你想也……”
“你是不是真的吃错药了!”我突然跳起,甩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
“你才吃错药呢!”弟弟骂着就要反扑过来。不巧正好有人走入,弟弟只好收手,甩身出去了。
6
他们关切地说我坐车累了早点休息,就开始动手搬铺盖。
动作麻利,配合默契,训练有素。转眼间铺开满满两大排地铺,唯有进门处空了个落脚点。他们将我的行李搬到进门左手边靠墙的第一个床位,似乎想要以此尽可能多地给我点自由的安全感。
表弟给我倒水提鞋,他们一个个争相谦让对我更是客气得要命。真******不知道这些杂种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弟弟赌气地和我睡远了,红军似乎想和我睡近却又被表弟支开了。表弟自己显然也是经历了一翻徘徊才鼓起勇气睡到我身边来的,对我笑笑正想开口,不料我一翻身只把个屁股给了他。
难耐的疲劳早已不知去向,可我却又象一面苍白的镜子,既无一丝光也没有一个污点,更找不着半分参照物。我诅咒自己,用一次次猛然翻身、使劲伸缩来摔击自己,想把自己这面镜子弄出些裂纹、碎片来。
猛然警觉黑暗中数双眼睛饿兽般幽蓝幽蓝,白生生的牙齿只待一丝风吹草动便争先恐后地抢将上来好将我撕咬,刚动起的身子就那样凝住再小心翼翼地收回生怕再弄出一丝风响。又用被子捆紧自己,仿佛那就是防御攻击的最有效的盔甲,再顾不得满身热汗。
跳窗?可能先绊到人。而且太高。卧室门倒好像没有上锁,可外面还有两道门,还有长路机关。上楼?——我骂自己“白痴”,发恨地狠翻了一回身。
我的大脑是清醒的,神志也还正常。可我该如何在他们对我下手之前逃脱呢?或许我早被下药了,红军那一碗汤最是个不容置辨的铁证,只不过是因为我只喝了一口且又意志力强,——何况,他们不也都说要三五天的吗?可,可,——弟弟,弟弟他竟然会骗我?为什么,——我可是他的亲哥哥啊!还有……一想到自己也将变得白痴精神病一样地拍掌、唱歌,浑身就止不住地骨嘟嘟直起鸡皮疙瘩。
我是绝不会被他们洗脑受他们控制的。我有坚强的意志力,没有什么可以将我击倒。
我明天一早就走!没有谁能阻挡我!带着弟弟!他得跟我走!他必须走!还有表弟,表妹和红军,还有小辣椒……走!都走!全都走!必须走!一个也不能落下!我要一举捣毁这个魔鬼的集团,我要掀翻这间可怕的屋子,我将成为世纪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