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若接过婉蓉手中的信，然后缓缓地打开。枫若轻轻的拂去落在彩色页面上的残叶。
“枫若，我是婧妮。这是我写给你的第一封信，也是最后的一封信。我不是要跟你绝交，只是我觉得有必要要跟你说清楚一些事情。”婉蓉瞪着大大的眼睛，密切的关注着枫若的细微变化。
“枫若，我不喜欢你。不是讨厌你，而是不喜欢。从来都是这样。”枫若能感受到风从页面掠过，但是它带不走这几个枯槁的字，卷不起任何荣枯改变的离离芳草。婉蓉看到枫若的右脚往后，退了一步。“枫若，我知道你喜欢我，虽然你从来都没有跟我明说。我知道，你的爱深沉而含蓄，只想让心仪的人默默感受你源源不断如春雨般绵细的温暖。但是当我明白后，我并没有感动，而只是生出淡淡的哀愁。因为你那如雨般的爱，总会让我想起那一个，如雨的男孩，那一个我深深喜欢着的人。”垂下的两个黑色耳机，还在播放着音乐，等来的却是信纸在风中的颤抖。
“枫若，最近每当你在做课间操时，我总是一个人趴在栏杆上看着你的背影。我记得，琳宜也曾经做过，但我知道那时她的心是盛着满满的甜蜜，而我却是心怀愧疚。我的手中还拿着你送给我的水晶。开始时我总是不知道为什么婉蓉总要送东西给我，后来还是婉蓉说露嘴。原来，你一直都在花心思送我礼物。”枫若苦笑了一下，婉蓉知道枫若一定是看到了那一段关于她的文字。“枫若，我知道你看见了我在看你，我也知道你会很高兴，但是那只是我在跟自己的博弈，我希望静静的想清楚该怎样处理，我们之间的事。”等得有点不耐烦的婉蓉想叫枫若快点，她好向婧妮复命。可是她又不忍心打扰枫若，打扰一颗受伤的心。
“枫若，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们还是做兄妹吧。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做兄你做妹也可以啊，嘻嘻！枫若，我知道这并不好笑，但是，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拿着信纸的右手拇指稍微的用力，信纸出现了小小的折痕，但是枫若知道这是婧妮写给他的信，所以，拇指又懊悔的，放开了。婉蓉知道他已经读完了，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告诉婧妮，这，”枫若眨了眨眼睛，嘴唇抿了抿，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感。“很好笑。”然后把信，交给了婉蓉。在婉蓉没有接住时，枫若却已经松手了。要是以前婉蓉肯定要骂人，可是婉蓉只是安静的蹲下，托住了快要着地的信纸。婉蓉抬着头看着此时高大，而又黯淡的枫若。他就像是阴沉的天的一个影子，又像是在寒风中枯守的老树，手中的信纸就是从他处飘来的落叶。只是里面的文字，却不是传输希望的，叶脉。
“我知道，雅娴是喜欢我的，但是在被我无声的拒绝后，她选择的是，默默的等候。”枫若拿起左边的耳机，塞进耳朵里。
“我知道，娜伊也是喜欢我的，只是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知道我们之间这些事。我从林漠处和她看我的眼神知道了所有，被拒后，她选择了，报复。”枫若拿起右边的耳机，迟疑了一下，还是塞进了耳朵。
“琳宜对我的感情，没有隐瞒，她比雅娴来得坚强，也比雅娴来得脆弱。她只是守候着我，在某个地方，关心着我。”此时随身听已经没电了，枫若戴着没有音乐的耳机，耳朵旁，有蝴蝶飞过。
“婧妮，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心意，她从来没有动摇过。她的眼前，一直都在下雨。她始终都没有看到，在雨中撑着伞等着她的我。”枫若深呼吸了一下，他知道蝴蝶已经飞走了，也带走了呼出来的，花粉。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枫若低头看了一下，蹲在地上正抬头看着自己的婉蓉，对她笑了一下后就转身离开了。
“枫若，我们还是朋友吗？你还有我，我，这个好朋友啊！”婉蓉站起身来，对枫若大声的说。枫若听见了，但是他没有回过头，也没有答应，更没有停下犹豫，而是继续朝前走去。此刻对于枫若，回头已不能挽回什么，前行是唯一的选择。枫若不知道此时是应该痛哭流涕，还是应该忘记一切。这结果也许不是最好的，但也许是，最合适的吧！
“我们还是朋友，你不做声就等于是默认。”婉蓉的声音和形象，如同是渐渐飘远的纸鸢，可是她的背景不是万里湛蓝的晴空，也不是和煦粉红的阳春，而只是悲寂昏黑的深冬。寒风和冷雨让他们之间这根线凝结着沉重，欲断不断，切割着飘忽不定的希望。婉蓉转过身去，离开。他们不知道，这根线，还能接受多远的距离。
“我们之间，怎么会是这样的呢？”婉蓉走到被废弃的教堂时突然停了下来，把信纸撕成了碎片，然后往空中一洒。似片片缤纷的落英，故事被颜色镌刻，情节被花瓣定格，缓缓飞过沉默的十字架，落在走过的时间。
“枫若，你是不是喜欢我们班的婧妮，哈哈哈！”
“我受不了，所以就胡说八道一通。”
“阿若，这袋感冒水给你。”奶奶买了几袋凉茶回来。“早上你说话时，嘴巴很臭。”
“感冒水很苦的，有没有山参玉竹或者山葡萄？”枫若皱着眉，看着袋子里面的水的颜色。
“没有没有，都是感冒水，而且都是加了苦水的。人人都一样。”奶奶没有理会皱着眉头的枫若，继续的说，“没听说过吗？良药苦口，要喝甜的还不如去喝饮料。”枫若拿过一袋和一只塑料吸管后，奶奶就把其余的吊起。爷爷和枫落此时都不在家里，而奶奶则要清洗一下消毒碗柜。
“喂，你好！”奶奶刚走开，电话就响了。枫若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用吸管吮吸袋子里的凉茶。
“您好，我是枫若的老师，我找一下枫若。”枫若笑了一下，可能是因为自己在喝着水，所以话音听起来和平时不一样。
“老师，我就是枫若。”枫若把袋子拿开。奶奶听见是老师来电话了，就一边擦着一边看着枫若。
“枫若，下午三点到办公室来帮忙，可以吗？”枫若看了看时钟，现在是下午两点。“哦可以的。老师，需要我带什么东西吗？”
“不用，你只要带着饱满的精神来就行了。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拜拜！”奶奶看见枫若放下话筒，就走了过来。“怎么了枫若？”
“没事，老师要我去帮忙。”枫若重新吸着凉茶，发现水有点凉了。
1815年，拿破仑与反法联军相峙于滑铁卢，双方剑拔弩张，战争即将爆发。四等兵阿玛尼阴差阳错救了拿破仑，当上了陆军元帅，行使着拿破仑的权利，最终指挥失误导致法军兵败。被俘后的阿玛尼，却还在做着法国皇帝的梦。今晚十点，欢迎收看法国喜剧《方寸大乱》
“怎么这些影片都这么，乱！”枫若对着奶奶说了说。奶奶看着枫若在换着台，就对他说，“阿若啊，等你拿完试卷，我们就和妹妹去你，爸爸那。爷爷他不去。”
校门口停着唐老师的红色摩托，它就像是一个催促的红色信号，枫若自觉加快了步伐，推开了没有上锁的校门。
枫若看着走道右边的操行排行榜，黑色的底板，黄色的线框，红色的字体，和已经过时了的日期和操行分数，这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陌生和荒凉，不再包含着太多争夺的喧嚣，虽然这只是暂时的，如同是大火过后的草原。每一次枫若他们执勤时，嫣裳就会从上到下巡视各班登记早读午写的情况，最后走到这来计算各班的总分，登记个总数。知道嫣裳对他有偏见的枫若有时会想借此机会和她增进了解，但是总是碍着面子，最终没有开口。时间就在人们想一想，等一等的时候，匆匆流去。说到执勤，枫若想起好像有什么事没有解决，可是却想不起是什么事。
“对不起老师，我来晚了。”看见老师在吩咐着菁妮和素琳工作，枫若不好意思的叫了老师一声。
“是我们早到了，你看现在还不到三点呢！”老师指着枫若的手表。“我只是看这办公室的地板有点脏，刚想动手清洗，菁妮和素琳就来了。菁妮知道后二话不说就卷起袖子做了起来。”在老师和枫若说话时，菁妮已经把地板扫好了。她把扫帚放好后，就一边拿着水桶到水龙头处盛水，一边甩了甩很久没有用的拖把。而素琳则在擦着窗户，慢慢的。
“枫若，看来菁妮很经常的做家务活，你看她的动作熟练，一点都不拖拉。而素琳相比而言，则逊色一点，虽然是老师叫她们慢慢来。”老师对着菁妮点点头。
“老师，我也去帮忙吧，我是男子汉啊！”枫若感到不好意思，同时也想抢一抢菁妮的风头，在老师面前好好的变现。
“不用了，她们能行的，我们走。再说，你也有任务！”枫若跟着老师走到了她的办公桌。“枫若，你先登记语文的成绩，顺便核对一下卷面的分数是否出错。老师则要完成你们的学期总评。”老师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整叠红色的学生手册。
“老师，我可以问一下吗？这次我们班考得怎么样？”枫若的眼角看见老师在喝水，就问了一句。
“可以啊，跟老师不用这么客气。”老师放下水杯，闭目养神，揉了揉太阳穴。“这次班里的第一名还是菁妮，你则是第三名，比期中考试进步了两名，你的语文成绩还是全级第一。”老师欣慰的笑了一下，然后继续说。“老师看了你的三科试卷，发现你的英语成绩相对而言比较差，要好好努力哦！而这次的全级第一，仍然是枫佳。”老师睁开眼，重新工作。看到要写评语的是琦楼，老师就再跟枫若说了一下。“其实我觉得，琦楼和枫佳挺像的，都会玩会学习。只不过我总觉得，琦楼只是凭着兴趣做事，就像是小孩一样，而枫佳则显得，更成熟一点。”
远处的菁妮隐约听到老师叫她的名字，本来是想停下来听一下，但是想一想还是算了。手上的工作重要，不管多么细小。
“希望班里的同学，都能考好。”
“哈哈，老哥我又赢了。你们输了，洗牌洗牌！”趁着棠槿在洗牌，枫若看了一下姑姑的家。想想，自己已经几个月没来了。姑姑的家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依旧华贵富丽，只是餐厅的墙壁上，多了一个褐黑色的神龛，鞋橱里少了几双名贵的皮鞋和拖鞋。枫若和其他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照不宣如同神龛上静静燃烧的烟。此时，叔叔婶婶奶奶和姑姑都在阳台喝着茶，而他们六个小孩则在大厅里玩着扑克。十六的月亮在空中，昏昏欲睡，拭去粘人的云朵。
“棠槿好像好很多了，变得爱说话了。”奶奶看着棠槿在和桦珊说话。
“是啊，不过还是爱看着人。不说了，来我们喝茶。”姑姑边喝边注视着棠棣，见他刚上场不久却输了。
“明天我们就要去坐车，现在几点了？”奶奶看了看客厅的时钟，“现在已经是九点半了，那喝多一杯我们就走了。”奶奶对着叔叔婶婶和姑姑说，“我走之后，你们要多去看看你爸爸，今年的春节祭拜都要靠他一个人。你们知道他血压又高，有时还会晕倒的。耳朵也不比先时好。我不在他身边，你们要多担待点。”
“妈，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我和蜂燕都会常去的，你就安心吧。”叔叔大声肯定地说，一旁的婶婶则咳嗽了一下，没有看着奶奶。
“哎呀，这多么不容易啊，我终于赢了不用被人踢下局。”桦珊伸了个懒腰。棠棣笑着说。“你们以后要多来玩，这样才热闹啊！”除了棠槿，他们其余五人都信誓旦旦的点点头，大家并没有注意到，棠槿的目光始终都没有离开过，枫落。
奶奶和枫若枫落步行回家，枫若手里拿着姑姑拿给他们的水果和糖果等明天车上可以吃的东西。走出了指南里小区，就到了金凤坛。听老人们说，这里曾经有座红砖楼，是拘禁犯人的。后来为了扩展道路而改造成现在的广场。金凤坛的中心是汕头市花金凤花为主题的大型雕塑，经艺术夸张，金凤花的花瓣和花蕊组成了喷泉。在灯光的照射下，它显得金碧辉煌，但是深沉的夜和疾驰的车辆，并没有给予它过多停驻的目光。枫若在想，世间的一切，不管是辉煌的还是落魄的，终究会被遗忘，不管是因为熟视，还是因为久远。而此次自己去父亲那，不知道要去多久，那么自己留在这座城市的一切，又是否会被人，忘却。枫若继续前行着，看着停放在路边的小吃车，和放在一起的折叠桌椅，枫若想到了平日所喜欢吃的炒粿和无米粿。
枫若回过头，再看了一眼金凤坛。原来自己对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的眷恋。无论是眼前的实景，还是若即若离的，记忆。
“奶奶，我就看一会。”回家后枫若就马上打开电视，因为今天是星期六。在奶奶开口之前，枫若就说了这一句话来狙击。
“一支箭易断，但三箭一束不易断。太郎虽能，独木难支大楼。兄弟三人合力，一文字之邦国可保安泰。”电视里，一文字秀虎在对他的三个孩子说。奶奶坐在椅子上，边换鞋边跟着枫若看。
“父亲，三箭一束也一样会折断。”三郎借助膝盖的力量将箭束折断。奶奶看到这，眉头深深的皱了一下。
“好了，睡觉吧，要不明天起不来了。”奶奶对还在看着电视的枫若说。只喜欢看动画片和情景喜剧的枫落早就上楼睡觉了。
“轮到我了。”枫若梦见，他还在和棠棣桦东他们在打牌，而枫落因为输太多而，离开了。奶奶听不清枫若在说什么，以为他是因为上火而在打呼噜。
大巴驶上了海湾大桥。坐在车窗边的枫若记得，这是自己第三次来到海湾大桥。第一次是一九九五年大桥建成通车时，爷爷骑着三轮车载着自己和奶奶来一睹这投资三亿元的跨海公路桥的雄姿，那时自己只知道这座桥很长很长，长到望不尽尽头，而爷爷似乎总有使不完的劲。第二次则是三年前去广州游玩时，大巴驶过海湾大桥进入深汕高速公路。那一次是因为在广州治病的姑父想念家里人，要姑姑棠棣他们去广州相见，而姑姑就顺便叫上了爷爷奶奶叔叔和枫若，一行六人同上广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