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极此处,又讪讪的道:“只是弟子太笨,上山六年了,也只不过才刚刚把本门的天雷诀学到中段,实在有愧于师父的期望。”
常唯墨只得苦笑,他在笑阿完,也在笑自己,道:“这天雷诀你即已学会了,这门里也实在没什么你能学得了,我想了许久,有了个主意,以你的性情,终归是个大内御厨样地人物,不若从明日起,你就下山,师父这里还有十两银子,你若不嫌少,就拿去买间屋子,将你父母接去,开个包子铺吧。”
阿完听到中间,已然跪到地上,满脸上沧海横流,双龙齐出,哭得是好不凄怆,道:“师父不要弟子了么。”
常唯墨道:“你做我的弟子,实在是吃亏,在这里六年,我因懒散,实在是什么也没有教你,值不得你叫我师父。”阿完道:“都怪弟子实在愚笨,怎么也学不会师父教弟子的功法。”常唯墨本人性子直率,平日都是有话直说,也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别人会不会误会,他本是好意,却见这弟子竟然如此大的反应,一时也有些意想不到,不过倒也觉得这弟子还算是有情有义,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常唯墨道:“你也不必再求我,你父母本来送你上山是为了何来?”阿完边哭边流涕道:“送我上山,本来是为了修习仙法,将来也好光耀门楣。”常唯墨道:“你自己尚且知道,你现在的进境也不过是天雷诀的中段而已,时间却花了整整六年,你可看你的师兄李长卿,他学会本门的功法只用了六个月,其中还有本门最难掌控的仙法‘十月流光’,此功法本是剑圣所传下来,难度你也知道的。”“实话对你说了吧,你父母本来送你上山来是看了本门能够侪身于泰山令盟,所以对你上山是系了奢望,若是本门这虚名没有了,你又不能学得防身之法术,你呆在本门也没有意思,你父母等到那一天也是一个失望。”“给你的的十两银子,本是这些年你父母送上山的柴米费用,你即做不了本门弟子,我就将此费再退与你,不要以为我看重于你。”前事已说,常唯墨虽性子颇急,其本心倒也善良,那阿完之父母不知多少年没送柴米和用度上山,这十两银子若是全让阿完吃费,再吃个十年也是有余,哪里他父母就能送这许多的钱上山来。
阿完也不管他话中的猫腻,只是他的话却已明了,道:“师父的话我也知晓,只是不要说本门仍是泰山令之主,就算本门只剩下我一个弟子,我也不会离开本门了。”话才说到此处,只听见门外人声鼎沸,只见远处熙熙的来了一大帮人,为首之人正是过云流,吴天禄,另有恶氏远侄恶斯远,正在哪里吵吵嚷嚷,不知为了何事直奔这常唯墨吃早饭的书房而来。
常唯墨见这些人闹得实在是不成话,忽的站起身来,一拍桌子,厉道:“外面所谓何事,就在哪里吵闹,成何体统。”那过流云平时本来性子极为柔弱,这个时候却是一幅雄赳赳的样子,另有吴天禄平日也是一个不苟言笑之人,这时候也是心浮气躁的形像,好似发生了天大的事一般,常唯墨暗道有些不妙。
再举目看时,却不见李长卿,知道自己这大弟子还在床上高卧,道:“过流云,吴天禄,恶斯远,你三人带了这一帮师兄弟想要干什么。”过流云道:“我辈皆是出身寒微,兄弟之中甚至带有些出身于草莽,现下清平之世,皇帝也是励精图治,天下乐土无如中州也。然人都有居安思危之志,我过氏本兄弟五人,我为弱子,因自幼不喜修仙之法,我父送我上这无量派中,家兄四人却全拜于泰山修逸堂门下,所为何来,只因天下之人皆知,无量派中除‘神剑御雷真诀’之外,另有一人极得天下景仰。”
“十七年前,无量本有‘佛影二杰’,两人时时同进同出,形影不离,虽然年纪差距颇大,却也如忘年的兄弟一般。”“不想那佛杰平日修佛只修佛法而不修功德,自是日渐落得空口能生莲花,而佛根却不能深种,佛家的仙法日深,自己每日只知空想坐地成佛,却不自知已入了魔障。”“身持佛法之人若是入了魔道,那魔性更强于常人,不免要生出杀生之举。”说这话的却是吴天禄,因他说的是仙道中人十余年来的一段催人伤怀的典故,是以人人皆知。
恶斯远道:“佛道本是相通,无量本来自魏无忌始兴,除神剑御雷真诀之外,另有一旁门之技,称之为‘佛影双修’影者道也,道为佛影,道又遁于佛中,是为佛影,道有无极生太极之说,佛说‘大千世界中有十万个三千世界’,其义一也。那佛杰魔根深种,不上数月就犯下数桩大案,犹喜掠人婴孩,又因他已趋师巅之境,仙门中人能胜他之人本来又限,他又是时常神出鬼没,难得一见,更是无人能制住他,谁可曾想最后能制住他的居然是那影杰。”那佛杰被制第一等要事,就是要废去他的魔性,佛影双杰所修的功法本是一体,若废掉佛杰的修为,影杰必受牵连,当日那影杰二话不多,直接将自己功法消去大半,自此一劫,此生再不能突破师动一境。
说完此事,众弟子都已是默然不语,不用言他,当日的影杰就是常唯墨了,常唯墨本是侠肝义胆之人,在这以修仙之力定尊卑的世界,想让一个人狠下心废掉自己多年的历练是要多么大的决心,而当时常唯墨下这个决心的时间却不过一刻而已。
仙门中人是以自佛影双杰之后,又单称他“无量真仙”,仙门中人对这仙字看得极重,不是真能称为上仙之人,断没人愿轻易的将这个句名号赠人,可见常唯墨之义薄云天实在是已经深入人心。
恶思远道:“当日那影杰制服佛杰之时,还救下了数个婴孩,其中之一就是我这个不屑之人,只是我想不到的当日这说话行事无不是真汉子,大丈夫的影杰今日遇到如此般的小事就要临阵脱逃。”
常唯墨听到这些弟子如此说,他心中已有怒气,他一恨弟子不敬师尊道,二又深恨自己每日只是长吁短叹却又舍不得这俗务,三又深恨自己年少之时的豪气干云不知何时竟然就这般的不知所踪,竟似毫无征兆,烦恼之时,真是无可如何也。
只是他现下也知道,自己将要将宗主之位让与李长卿,实在是因为以现在无量的根基,根本无力与唐师我一搏。
自己在一众弟子心目中的威势或许已荡然无存。
话说常唯墨已觉自己在弟子面前威严尽失。
但见过流云,浑身穿得是极素净的儒士衫,那衫用料也不十分考究,只在腰间系了一块质地也不十分清秀的玉佩,看来也不是名贵之物,若是不说,又有谁能知道这竟是太宰之子,此子虽是庶出,也未免太过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