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与阿完老伯两人就到了那汤氏药房之前,这却是个真正的药房,来往人等络绎不绝,都是面色青紫,病入膏肓的病夫,两腿打颤的老者,奄奄一息的幼儿,足以得见这汤氏的医道还是很有几分的。
李长卿待看那门口人极多,实在有些不便,自己几个却不是来看病,而是来卖东西的,一时是不知从何处着手。
待回首时,就老伯在向自己招手,知他貌似有了主意,道:“老伯,你看现在人实在嘈杂,我们又是来卖东西的,可不太好挤进去的。”
再看老伯,现在的神情确是一个老农一般,或许是十八年前,入魔的合气这术已尽泄,所以他看来是那么的苍老,老伯:“这也不妨,多年前我与汤氏门下多有来往,直接进去就是。”
阿完大奇,道:“老伯,你怎么与汤氏上下还是交集,怎的从来未曾听你说起过?”
老伯仍是一脸愁苦之色叹气道:“都是些旧事,不用管它了。”
李长卿却也不说破,但跟着老伯走无妨。
正待要往内进时,忽听得身后嘈杂,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得后面来了无数的高头良骏,匹匹好不雄健,马上骑士身着红色劲装,着实是一个个彪悍的健儿。
再后就又是几个戏衣小帽的轿夫,十足是戏台子上的小丑,又好似阎王身边的小鬼一般,说不出的是丑怪非常,所幸几人体形娇小,看来倒还不会让行人惊惧非常。
只见那轿子和数骑飞奔到汤氏药店的正门前,那些骑士却并不下马,为首一人长得更是彪悍至极,俨然是一众骑士的首领,只听他朗声道:“神龙谷主座下弟子,无量城镇边使谷清风女公子谷浣玉身染小恙,恳请汤武老爷子诊治。”话毕却傲然立于马上,好似在等人答话一般。
本来旁边先前还有许多看病之人围在那大门口,等到这一众杀神现身,都哄然的躲到一边去了,这些骑士或许从来也没有修行过什么仙术功法之类的,不过他们身上透出的血雨腥风浸淫过的气息,桀傲难驯的神态,谁都能看出这是镇守九边的风雷之士。
九边健儿总是与塞外猛虎异兽相搏,刀枪风霜互伴,血雨剑戟常来常往,当然他们立于马上的气势也是与别人大不相同。
只是这无量城上,虽然北靠北苍国,却是再没有这样精锐的镇边之士,那么这些儿郎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时从屋内传出一个小童的声音,道:“你说那么一长串作什么,要看病就把病人抬进来,不想看病就把大路让开,没道理把别人挡着的。”
李长卿暗笑,谁都知道这无量城中的汤氏虽不做横行霸道的事,只不过若是有人敢对汤氏有所不敬,保管让他寸步难行,这几个外地来的大头兵还想找人家看病,看他们怎么收场。
若说神龙谷主座下弟子,那就不消说了,神龙谷中,弟子人等皆是女子,其中有几个自己倒也有一面之缘,唯一一个叫做曹捷冷的,是现任谷主首座,自己还大抵记得她的名字,若说这个无量城镇边使的小女谷浣玉,自己竟然是从来没听过的。
仙门中人,虽不离俗世,不过却尽力不沾染俗世之事,从来只知道有谷清风其人,若是深究,这谷清风究竟是男是女,李长卿也不一定得知。
现在看这叫谷浣玉的小女子竟然有些仗势欺人的样子,在汤氏的门下却只能触个这样的霉头,李长卿却有了好奇心,他现在倒要看看这几个大汉和那轿中的女子如何收场。
那带头的健汉道:“本来我家的小姐前来诊治,自己进门实在是应该的,只是她的病实在蹊跷,竟是见不得风,还请劳驾汤老爷出来探视才好。”
李长卿听他这样说,细细的将那轿再看了一次,那轿却是个八人抬的大轿,那八个抬轿的轿夫体形虽然娇小,不过看其下身,一个个的却是极为粗壮,看样子其一人倒是能抵得上平常的两个轿夫,若不是如此,他们怎么能够背着这一轿,却徒步能够跟得上良骏的脚程。
只是再看轿帘,俱是荆国的锦绵,另外以在表面辅又雪豹之皮,实在是遮得严严实实,果然是个见不得风的样子。
还不等刚才汤氏的那个小童答话,轿中已有人语,这声音既酥且脆,听到这吴侬软语,蜀中莺啼,别人我不知道,李长卿的骨头已经酥了听到这样的声音,不由得不让你生出想要把那轿帘掀开,想要一睹芳姿的心几乎在在场的所有雄性动物的心里都种下了根。
轿中的女子道:“不是小女子托大,实在是多有不便,若是汤氏之主定要我从这轿中出来,为了保命,小女子说不得只能拼死一试罢了。”
在场的人,听到这几乎是哀告又是无奈的话,怎么会不生出恻隐之心?
就连李长卿本来先前还对这女子托大有诸多不满,现在听她说得可怜,他也有些意动,不过,意动虽是意动,他现在心里最希望的还是那说话的童儿当一回恶人,也让自己能一探那镇边使谷清风的女公子。
这时候门内又传出了那小童的声道:“我家主人说了,你得的病也不过就是女儿痨罢了,谁说见不得风,这样的病就算见了风,也保管你能再活三个月,说得那么凶险。”
四周之人听那小童如此的说,都生出“啧啧”赞叹的声音,谁都知道汤氏的医术确已冠绝天下,只是又有什么人能想到汤氏的医术竟然精绝到此等的地步。
只听那轿中的女子说了了句话,就能听出她所患的是什么病,甚至还能够断她的生死。
只是谁都知道得了这女儿痨就是几乎已收到了阎王的请帖,这汤老爷子又有什么手段能说出此病只不过如何云云。
轿中人听了这话,仿佛已精神复振道:“请老先生救命。”
那童儿又道:“我家主人说了,你也不用高兴如此,他也受不得,他虽有治你的法子,只是那药引却难得。”
那轿中的弱女道:“小女子也不惜命,只是我若不在,我家五代单传,到我父一代却只得我一女,现在我父已随大将军张屠往征北苍,实不忍他回来时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望先师说出那药引之名救我一命。”
那童儿又道:“这句话却不是我家主人说的,我虽年纪少,在此地也不知道看了多少的生离死别,俗语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无论你是王公还是平民终有此一事,小姐还是看开点吧。”
那女子又泣道:“望先师救我。”
闻听到这娇滴滴的哭声,在场者无不动容,门内又传来了人声,这次这声音却是极其苍老,想来就是那汤武的声音,汤武道:“若是有了这药引,救你本是不难,只是这药引却是王鸟之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