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载,孙皓即位后“法禁转苛,赋调益烦”。侍中韦昭,是当时着名的学者,曾参加编写国史,孙皓登基后想要为父亲孙和作本纪,韦昭认为孙和没有当过皇帝,充其量是个废太子,应降级放入列传。结果引起孙皓不满,但是人家说得并没有错,韦昭就这样得罪了皇帝。得罪皇帝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在一次宴饮时,孙皓让每个大臣,不管酒量大小,必须喝够七升,否则就硬灌。韦昭酒量小,暗中以茶代酒,被孙皓发现,“积前后嫌忿”,把他下狱处死。常侍王蕃平时不“承颜顺指”,在一次酒会中醉倒,孙皓说他是假醉,便当场在殿中把他杀掉,像孙皓这样用喝酒的方法来排除异己的方法还真非常鲜见。孙皓对于一些他不满意的人,他还常用剥皮、挖眼等残酷手段杀害,弄得人人自危,道路以目。孙皓迁都武昌以后,扬州人民每年要溯流输送大量贡物,负担很重。孙皓还宠信奸臣岑昏,史载,岑昏“以倾险谀佞,致位九列,好兴功役,为众患苦”。孙皓的很多诸如杀大臣,建宫殿等荒唐决定都是在他的撺掇下做出的。
孙皓的残暴统治,激起广大人民的不断反抗。其中声势较大的是266年施但领导的起义。他“因民劳怨”,在吴兴永安聚众数千人举行暴动。他们曾北上进攻建业,势力发展到一万多人,后来失败。吴国不仅发生民变,而且政权内部也是分崩离析,许多将领领兵投靠西晋。如271年,夏口督孙秀投西晋,276年,京下督孙楷也投奔西晋。二人都是吴国宗室。
内部的动乱松动了吴国的统治,而外部的进攻却给吴国致命打击。孙皓即位的次年,即265年,曹魏的司马炎受禅称帝,建立西晋。司马炎本来打算立刻攻伐东吴,晋帝急于攻吴的原因不难得知,曹魏本来就是曹丕篡汉而得,而西晋又是司马氏篡位得来的,司马氏害怕重蹈曹氏灭亡的覆辙,因此证明自己是合法政府的唯一方法就是利用这场战争结束汉末这种纷争离析的天下,使华夏复归一统,这样的皇帝自然会被臣民敬仰,这样的王朝也当然会被史书称颂,到时候西晋的合法地位就是不言而喻的了。
269年,司马炎派大将羊右都督荆州诸军事,镇守襄阳。羊右出身于仕宦。司马氏掌权后,拜他为相国从事中郎,不久,迁为中领军,统领宿卫。晋建立后,以羊右为尚书右仆射、卫将军,成为西晋统治集团中的重要人物。这次为了灭吴,司马炎特意把他派往荆州前线。在羊右的建议下,司马炎又命益州刺史王在益州修造战船,训练水军。当时吴国流传着一首童谣:“阿童复阿童,衔刀浮渡江。不畏岸上兽,但畏水中龙。”吴国人经常能在长江上发现大量木片,吴国地方官员认为这说明上游正在建造大批船只。这位官员的看法是正确的。益州刺史王的确正在不停地建造船只,准备做伐吴之用,而这位刺史的小名,也正叫阿童。王建造了大批舰船,其中主力舰就是开篇说的楼船,楼船是西晋水军里的主力舰只,形体非常高大,《三国志》记载“大船连舫,方百二十步,受二千人,以木为城,起楼橹、开四出门,其上皆得驰马往来。又画鸟首怪兽于船首,以惧江神。舟棹之盛,自古未有。”根据这一记载,王的楼船有点像现代的航空母舰。除了巨大的“航空母舰”外,王又建造了各种辅助舰只,这些辅助舰有狭长灵活的艨艟,有快速冲锋的先登,有装备装甲的槛船等。许多种舰只汇合在一起,可以形成巨大的威力,组成了一个复合型“航母战斗群”。王前后用了七年的时间建造这支舰队,只等着兴兵灭吴的号令。
不久,司马炎晋升羊右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经略平吴大计。276年,羊右上书司马炎,请求伐吴。但由于朝臣意见不一,凉州鲜卑人又在造反,故司马炎暂时没有出兵。短暂的真空使吴国在这段时期得以苟延残喘。不久,羊右病死。晋以杜预为镇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继羊右经营平吴事业。279年,王、杜预皆上表请伐吴。王指出吴主孙皓“荒淫凶虐,宜速征伐”。杜预则说伐吴“有万安之举,无倾败之虑”,如果迟疑,则时不再来。
司马炎的灭吴决心是不能动摇的,不久,西晋内部达成了伐吴的一致意见,遂于280年挥军南下,矛头直指帝都建业。
司马炎下令六路部队,共有二十多万大军同时出击,进攻目标从长江下游到中游依次是:建业、武昌、夏口、江陵。多路出击的意图是让吴国首尾不能相顾,分散吴国兵力,这样可以把最重要的攻击目标锁定在帝都建业。王当然是这次伐吴的主角。晋国其他五路大军自北而南正面进攻吴国的长江防线,而王的军队则自西向东从四川顺流而下,直取建业。
王的水军浩浩荡荡沿江东下。巍峨高大的楼船舰队浮蔽江面。在三峡险阻之处,东吴在江面上拉上了粗大的铁链,用来封锁江面,又在江中放置了大铁锥,阻碍晋水军。王早就料到吴国的这一手,于是他准备了几十个大木筏,上面放置了草人,让人驾驭木筏,在大军前面开道,这样一来,扎在木筏上的大铁锥就被木筏拖着冲下江面。一条水路已经打开了。除了铁锥,江面还设置了铁链,用来拦截楼船。王又做了巨大的火炬,长十几丈,上面浇满麻油,从船首伸出来,麻油熊熊燃烧,铁链被温度极高的火焰融化,铁链被打开了。正所谓“千寻铁锁沉江底(古代八尺为一寻)”,吴国的命运与这铁链一道沉入江底。
王的水军自此所向无敌,接连攻下了几处重镇。吴国长江沿线防御土崩瓦解。王一路没有遭遇值得一提的抵抗。几天之内,王水军已经挺进到荆州首府乐乡。此时,杜预正也率军自襄阳向荆州进军,两路军队已对乐乡形成夹击之势,整个战局一直按照当初的设想进行得相当顺利,长江中游的荆州已经落入晋军之手。
王水军继续东下,武昌、江夏又告陷落。吴国军队士气底下,大量的将领带着手下士兵投降。没有多少人愿意为孙皓的政权而战。孙皓命令将士抵挡,将领们答说:“我们流血拼命,奸贼岑昏却在这里溜须拍马,享尽荣华富贵,这怎么叫人心服,将士们谁还有斗志!”孙皓听了,心想,如果真是这样,为了保住江山,只好拿这狗奴才来平民愤。将领们便欢呼着去捕杀岑昏。
孙皓又怕岑昏一死,无人陪他饮酒作乐,赶快派人去阻止,岑昏已经被将士们乱刀砍死。
就在长江中游战事顺利进行之际,攻打建业的战斗也在激烈进行。当时负责主攻建业的是安东将军王浑。王浑是朝廷的重臣,出身世家,在朝势力庞大。王浑可以说是西晋政坛的重量级人物,实力远非王可比。可他的勇气却比不上王。他的手下为他赢得了如此辉煌的胜利,可面对乱作一团的建业,他却按兵不前。他还在等待王水军到来,希望王能接受他的调度,在他的领导下合力进攻建业。他的想法也许比较稳重,但问题在于王不会接受他的调度。王的水军三个月内进军数千里,从四川直抵建业,现在建业像一枚熟透了的果子,眼看唾手可得,王希望得到全面的胜利。事实证明,王浑高估了自己。王浑派使者要求他来见自己。王声称自己的船队已经过了王浑的军营,无法回船,对王浑的指示置之不理,直扑建业。
孙皓任命丞相张悌率军迎击王浑。张悌经过权衡,决定乘现在建业人心未散,主动出击,希望能够击退王浑,然后顺流而上,和上游部队并力抵抗晋军。这是当时吴国取胜的唯一希望。吴国军队已经接近崩溃状态,王水军眼看要直抵建业,如果困守建业,王和王浑部队一旦合围,吴国只能束手待毙。
张悌带领着三万军队渡过长江,和晋军进行决战。吴军很快崩溃。建业军队的精华遭到了毁灭性打击。面对悲惨的溃败,张悌拒绝离开,他选择了死于沙场。建业城陷入了绝望。
面对晋军的强大压力。东吴将领有的战死,有的投降,朝中已经没有带兵之将了。孙皓急得抓耳挠腮,想不对敌之策,只得投降,否则不等晋军入宫,也许身边的人就会将他乱刀砍死。他派人分别向王和王浑送去了降书,又给群臣下书说:如今大晋一统天下,正是诸位施展才华之时,不要因为吴国的灭亡而有所不安,要努力报效新朝。
王率领八万军队进入了建业门户——石头城。孙皓让人抬着棺材,反绑自己双手,袒露上身,步行前往王军营投降,正所谓“一片降幡出石头”。
石头城上的降幡宣告了吴国的灭亡,这个暴戾的孙皓再也不能一意孤行、恣意取乐了,再也不能强迫别人喝酒了,孙皓被晋军押到洛阳,司马炎将他降封为归命侯,闲居于洛阳。283年,孙皓病死于洛阳,终年四十二岁,在位十七年。
吴国自222年孙权称帝至280年被晋所灭,共历四帝,五十九年。吴国的覆亡,带来的是三国时期大乱世的结束,带来的是东汉末年以来近百年的分裂割据局面告终,历史再度进入短暂的统一。孙皓被俘后,司马炎曾经和他谈天,让他做一首江南流行的“尔汝诗”。
孙皓说:昔与汝为邻,今与汝为臣,敬汝一杯酒,为汝万年春。
那的确是晋朝的春天。但是命运有它的判决:没有万年的春天。这一切很快就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