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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大都:马上得天下,安能马上治天下?(1)

大都,今北京,为五朝帝都,历史上称为“燕京”、“北平”、“蓟城”、“燕都”、“燕郡”、“幽州”、“涿郡”、“南京”、“中都”。元世祖忽必烈建立元朝后定都在此地,北京就是元大都,在蒙语里叫做“汗八里”,也就是“大汗之城”

的意思。

北京城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商代后期,当时在北京地区有燕和蓟等自然方国。公元前1045年周灭商后,对诸侯进行分封。据《史记·周本纪》载,“武王封帝尧之后于蓟,封召公于燕”。

西晋时期,蓟城初为燕王封地,后来又变为幽州治所。晋元帝建武元年(317年)至宋太祖建隆元年(960年)这段时间,北京曾先后三次成为帝都。

前燕政权曾以蓟城作为帝都,尽管只有六年的历史,但这是历史上少数民族首次在北京建都。唐天宝元年(742年),把幽州改称为范阳郡,治所仍旧设在蓟城。安史之乱时期,安禄山就在此地称帝,国号大燕,年号圣武,把范阳(幽州)改为大都,这是北京被称为“大都”的开始。后来安禄山集团发生内讧,安禄山自己也被其子安庆绪所杀。安庆绪又被部将史思明所杀。史思明后来也自称大燕皇帝,把范阳改为“燕京”,这也是为北京首次被称为“燕京”。五代时期,兵荒马乱,后梁初年,曾任幽州卢龙军节度使的刘仁恭,盘踞此地。刘仁恭的儿子刘守光弑父杀兄,自立为大燕皇帝,把蓟城设为帝都。

到了元世祖中统元年(1260年),忽必烈继位为蒙古大汗,在平定了阿里不哥的叛乱后,选择了地处蒙古草原和中原汉地结合部的开平(今内蒙古正蓝旗境内)作为自己政权的首都。后来随着蒙古势力的不断扩大,开平因为物资匮乏和交通不便,已经不便于实现对日益扩大的版图的统治。因此不断有人建议忽必烈应该在燕京建都,并建议忽必烈可以建立一种“以燕京君临天下,以开平驾驭漠北”的政治格局,做法就是参考唐朝的两都制,辽朝、金朝的陪都制,以燕京为帝都,以开平为陪都。中统五年(1264年)忽必烈让刘秉忠、谢仲温等负责帝都城址的选定,以及城池、宫殿、商户、作坊等设施的布局规划。命令张柔、张弘略父子、段天佑、也黑迭儿等行工部事,领导帝都的修建工作,郭守敬负责新都的水利建设。

每个王朝对于帝都的修建都有自己的一套章法。刘秉忠主张实行《周礼·考工记》所提出的都城规划原则:“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途九轨。左祖右社,面朝后市,市朝一夫。”这一规划思想的特点是,城市呈方形,虽然不一定都是“方九里”,但一般都是“旁三门”,即每边城墙开三个城门。城内纵横街道各有九条或略有变化,大街的宽度可以同时走九辆马车。以皇宫为中心,左边建太庙,右边建社稷坛,前边设为朝廷办公场所,后边则为市场。这种棋盘格式的街道布局、中轴线设计,以及“左祖右社,面朝后市”的具体规划等在曹魏以来的都城规划中都有明显的体现,元大都则基本上遵循了这一原则。今天北京东西长安街以北至北城墙内的街道布局,基本上都是元大都街道的遗迹。

元朝皇宫就坐落在大都城的中心位置,体现皇权的至高、帝王的至尊。皇宫是皇帝和皇后的居所,臣民不得任意出入,故而称为禁城,又称紫禁城。天市垣在紫微垣的北面,因此元大都的市场就设在紫禁城以北。

元大都还有一个称呼,叫“三头六臂城”。刘秉忠在大都共设计了十一个城门,有的学者认为由于刘秉忠出身于佛门,佛教的很多东西对大都的设计都有影响,刘秉中认为北京地区原来是一片“苦海”,“苦海”中有“孽龙”存在,能镇住“孽龙”的只有“三头六臂”的哪咤三太子。因此大都的南三门相当于哪咤的“三头”,东西城的六个门相当于他的“六臂”,而北城的两个门则相当于他的两个脚。这样的开门方法就可以用“三头六臂”震慑住“孽龙”,长保元朝统治万万年。

至元二年(1265年)正月,元大都的建设正式开工。在忽必烈、刘秉忠和郭守敬等君臣的共同努力下,元朝的帝都终于落成,大都城以其恢宏的气势展现在世人面前。

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在《大汗之宫迁》一文中说:忽必烈居住在名为汗八里之契丹都城,在此城中有其大宫殿,此宫之大,向所未见。大殿宽广,足容六千人聚食而有余,房屋之多,可谓奇观。此宫壮丽富赡,世人布置之良,诚无逾此者。另一篇名为《汗八里之贸易发达户口繁盛》的文章中说:

“汗八里城内外人户繁多,有若干城门即有若干附郭。郭中所居者,有各地来往之外国人,或来进贡方物,或来售货宫中。城内外皆有华屋巨室,而数众之显贵邸舍,尚未计焉。外国巨价异物及百物之输入此城者,世界诸城无能与比。百物输入之众,有如川流之不息。仅丝一项,每日入城计有千车”。

大都在当时的世界上也是一座首屈一指的或并不多见的“山河形胜,君临天下之都”。

元大都的恢宏气势尽显了这个大帝国的辉煌壮丽,成吉思汗建立蒙古政权后的六十多年间,蒙古帝国共发动五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蒙古铁骑踏遍欧亚大陆,建立起北到西伯利亚,南到南海,西南包括今西藏、云南,西北至今新疆,东北至鄂霍次克海,面积约为一千二百万平方公里的规模空前的庞大帝国。

然而,铁木真的子孙对于这个超级大帝国的统治并不像都城那样可圈可点。“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这一至理名言,在元朝倾覆的例子中再次得到证明。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在总结元朝灭亡的原因时说:“民富则亲,民贫则离,民之贫富,国家休戚系焉”。天下统一以后的元朝应当肃清吏治,精诚团结,励精图治,与民休息,发展生产。然而,元廷官员虽然深知汉文化传统在治理国家中的重大作用,在治理过程中,仍然以“马上”得天下的精神打理着偌大帝国的边边角角,重武功轻文治,各项政策都呈现落后性和原始性,特别是对待不同民族的态度上始终不得精要,用“高压”和“分层”

的手段更使元朝政权不得人心。对外的严酷政策激化了矛盾,对内则互相倾轧,对最高权力的争夺异常激烈,特别是在元成宗以后的二十六年里,元朝先后有八位皇帝在元大都这个世界上最宏伟的“戏台”上粉墨登场,分别扮演着不同重量的角色,有的是“主角”,有的是“龙套”。这八位皇帝里面最长的在位时间是九年,最短的则只有短短的几个月。皇位易主如此频繁,可见皇权斗争的激烈程度。斗争在不断锈蚀着这把“蒙古弯刀”,整个元帝国的纷乱局面由此开始,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这八位皇帝之后,就是元朝末帝元顺帝。到了他这里,元朝积蓄的各种矛盾来了一个“大爆炸”,大元朝最终没有逃过来自底层农民战争的惩罚,起义浪潮淹没了元朝帝都。元朝在至元八年(1271年)建立到至正二十八年(1368年)八月明军攻陷大都,元顺帝北逃,元朝灭亡,一共历时九十八年的时间。就是这样一个“帝国大厦”,在不到一个世纪的时间里就轰然倒塌!元大都也随之沉入历史长河。

皇位更迭,一场走马灯式的表演

元末的乱世有自己的特点。除了元末农民战争的烽火外,大都内部的皇权斗争也是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从大德十一年(1307年)元成宗驾崩开始,一直到1328年元泰定帝驾崩这段时间里,其皇位更迭之频繁,在位皇帝时间之短都是历代王朝末期少有的。

首先出场的是元武宗海山,在蒙语里称武宗海山为“忽鲁格汗”。武宗姓孛儿只斤,名海山。1307年正月继位,第二年改元“至大”。海山是个尚武的皇帝,他的皇位就是依靠手中掌握重兵而获得,因此庙号是“武宗”。海山是元世祖忽必烈的曾孙,元成宗铁穆耳的侄子。海山是其父答剌麻八剌的长子。

忽必烈生前曾立次子真金为皇太子,但是真金于1285年就患病而死,死后留下三个儿子,即甘麻拉、答剌麻八剌和铁穆耳。皇位继承人就要在这三个皇孙中诞生,最后忽必烈决定立海山的叔叔铁穆耳为“皇太孙”,作为日后大元江山的继承者。

由于元朝的疆土实在是太大了,这一千二百多万平方公里的版图,并非是铁板一块,边边角角发生叛乱也是能理解的。此时就在漠北发生了海都叛乱。由于镇守漠北的宁远王阔阔出在戍边时防备松懈,致使叛军在军事上占优。也许就是父亲的去世,使得海山的叔叔铁穆耳可以放心把军权交给海山。海山利用了这个机会,飞速提升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大德三年(1299年),铁穆耳下令海山取代阔阔出,镇压海都,“代宁远王阔阔出镇北边,御叛王海都”。

大德四年(1300年)八月起,海山所率的“政府军”与海都叛军接兵,结果叛军受挫。但在大德五年的战斗中政府军又受到打击。海山深知这一仗对自己政治前途的意义,因此作战非常勇敢,亲自冲锋陷阵。海山的身先士卒激励了部下的斗志,元兵士气大振,反败为胜,最后击溃了叛军,并尽获其辎重。大德八年十月,海山被封为怀宁王。

大德十一年春正月,在位十三年的元成宗在大都玉德殿驾崩,终年四十二岁。皇位出现空缺,各路力量摩拳擦掌准备向大都皇位发起冲击。当然,海山也是其中一支力量。但是有一个问题就是,此时的海山远在朔方(今宁夏灵武西南)驻防。海山虽然手握重兵,但也是鞭长莫及。

正所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海山的弟弟爱育黎拔力八达在关键时刻帮了海山一个天大的忙。爱育黎拔力八达于三月奔丧回到大都,此时他手里并没有多少兵马,但是“擒贼先擒王”,阿忽台等人擅权拥立皇帝本来就违背了元朝的定制,因此爱育黎拔力八达在道义上还是占些优势的。因此爱育黎拔力八达与右丞相哈剌哈孙密谋决定先发制人,他们带兵闯入大都内廷抓住了左丞相阿忽台等人,并以“乱祖宗家法”之罪将他们全部处死。

爱育黎拔力八达这招先发制人用得的确漂亮,深得宗室大臣们的欣赏!

阔阔出诸王均劝爱育黎拔力八达即位做皇帝,虽然他也想过坐镇大都号令天下,但是爱育黎拔力八达比较冷静,他考虑到其兄海山手中握有重兵,并正在赶往大都的路上,而自己手中要兵没兵,要将无将,如果兵临城下,拿什么和海山较量?于是,爱育黎拔力八达先以“监国”的名义掌握政权,稳住大都的局势,并派使者拿着玉玺北迎海山。海山见到来使自然非常高兴,当然为了稳妥起见,海山就在上都即皇帝位,是为元武宗。爱育黎拔力八达当然也没有白忙活,被海山立为“皇太子”,就是后来的元仁宗。

皇帝毕竟是皇帝,大权在握的海山也不能逃脱“耽于享乐,奢侈挥霍,挥金如土”之类的词语,特别是他经常对王公大臣大加赏赐,而且出手阔绰。“封爵太盛,而遥授之官众,锡赉太隆”,大臣们自然高兴,但时间长了国库可负担不起。

武宗海山十分信奉喇嘛教,他下令皇太子爱育黎拔力八达在大都城南主持兴建佛寺。费用当然是靠国库拨付。武宗不仅大兴庙宇,而且对于西僧(吐蕃僧侣,世人称他们“喇嘛”、“西僧”、“番僧”)也是尊崇有加。荒唐的是,他下诏,凡是民众殴打西僧者截其手,骂西僧者断其舌。这等于给西僧一个胡作非为的保护伞。幸而其弟爱育黎拔力八达,极力反对,武宗才收回成命,但西僧们仍受到皇帝的鼓励。

他们出去根本不带钱,因为这些人对看好的东西压根就不用买而是抢!货主只要稍有微词,西僧便拳脚相加。如果官府出面,结果也是西僧被无罪释放。

因此西僧横行大都,成为当时一大祸害。

还没过足皇帝瘾的武宗孛儿只斤海山,于至大四年(1311年)正月,就在大都皇宫玉德殿病死了,终年三十一岁,在位仅四年。

武宗驾崩后,弟弟爱育黎拔力八达以“皇太子”身份继承皇位。从他帮助海山夺权来看,仁宗是一个具有政治胆识和政治眼光的皇帝。他在得位之后能够保持冷静,审时度势,把皇位出让,以此明哲保身,最后得到武宗的信任和朝野的肯定,从而可以在纷乱的宫廷斗争中站稳脚跟。

爱育黎拔力八达早就对元朝的吏弊深恶痛绝,他主张以儒学“治天下”,“振纪纲,重名器”,他以“变乱旧章,流毒百姓”的罪名首先铲除了武宗时期尚书省“国乱政”的主要势力,并且组建起自己的施政班子,着手清理机构,树立威信。爱育黎拔力八达于1311年三月在大都大明殿正式登基,蒙语称仁宗皇帝为“普颜笃汗”,第二年改元“皇庆”。

仁宗皇帝是个改革派。他的改革可以说是一波三折,他把改革的重点放在革除武宗期间的弊政上。特别是武宗期间动用钞本、印制纸币“至大银钞”、铸铜钱“至大通宝”,致使物价急剧上涨。对此,仁宗即位后,下令废除“至大银钞”和“至大通宝”,恢复印造和使用中统钞和至元钞,力图缓和财政危机。但是,仁宗自己对于臣下的赏赐与武宗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史载“普赐金三万九千六百五十两、银百八十四万九千五十两、钞二十二万三千二百七十九锭、币帛四十七万二千四百八十八匹”,这样的赏赐才叫挥金如土!后来没有办法,钱不够用了,他也不得不大量印钞,钞票一路贬值,最倒霉的还是百姓,大都集市上就能看出一二,拿着大把大把钞票进行交易的到处都是。

货币改革随之宣告失败。

货币改革失败后,仁宗又决定在赋税方面进行改革,他采用汉人传统的理财方法经理田赋。派官员在江浙、江西、河南三省查核田亩,理算租税钱粮,以此增加朝廷的收入,即所谓“延佑经理”。简单说就是地多的多交钱,地少的少交钱。这样的政策造成了两方面的后果,就拿老百姓来说,他们当然没什么地,也没有什么好地,自然也就不用交多少田赋,他们当然很高兴。

事情都是正反两面,有高兴的就有不高兴的。不高兴的就是那些地主和贵族,这些人仗着自己的势力在大都附近巧取豪夺,把人家的好地都划入自己名下,吃了亏的人不服,就上告,告也是输,人家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上下一打点,不愁摆不平。这些人正躺在账本上想美事儿的时候,平地一声雷,上面“变天”了,说什么要搞“延佑经理”!这些人哪里还能坐得住,纷纷跳出来反对!不光江浙、江西、河南三地,就连大都周围的这些贵族,地主也闻风而动,他们联合起来纷纷找到自己在大都里面的“代言人”,上折子,找仁宗,嫔妃哭,娘娘闹,一遍不行两遍,两遍不行三遍,周而复始,大都里面闹得乱七八糟。更过分的是,这些人不仅反对,而且大做假账,隐瞒田产,贿赂官员,还有的贵族被朝廷派来的官员逼得没办法,总要上报一些啊,就像以前一样大搞土地兼并,把农民的田说是自己的,然后报给朝廷。结果本来是想抑制土地兼并,没想到阻力这么大,老百姓也不领情,纷纷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和政府对着干。大都里面有人反对,有人闹,大都外面有强盗!

仁宗一看,再改自己就在大都坐不稳了,弄不好还得回蒙古老家,到时可就得不偿失了,因此对“经理”之举也开始放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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