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三月八日,国际劳动妇女节。
因为自己在半个多月前的情人节所犯下的不大不小的错误——虽然老婆从那天晚上两人在玫瑰餐厅3号包厢见面的那一刻起到现在,都始终没有说过他半句什么,她甚至还一直显得有点高兴的样子,但周先生心里毕竟有着那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所以,早在三天前,周先生就已经作好了打算:他要用这个节日将功补过,去尽可能弥补自己在那个节日的不是。
于是,这天上班后,原本对在单位里人所共知的同事小周那些“花点子”很不以为然的周先生,便破天荒显得极为虚心——甚至是不无讨好味道——地向小周请教起了怎样才能赢得女人的欢心的办法来。
你想赢得她欢心的女人是指嫂子还是别的女人?小周先这样反问周先生。
当然是指你嫂子了,你小子!周先生回答。
那你是想来虚的还是来实的?小周又这样问周先生。
当然得来实的呀。周先生又答道。
那你就给嫂子买件礼物吧。小周就说。
那我买什么好呢?周先生问。
嫂子她……小周想了想后又问周先生,嫂子她最喜欢什么?
她最喜欢……周先生也想了想,而且是拼命地想了想,然后他摇了摇头,说,这——这我可不大清楚。
你连自己老婆最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呀!小周说,一边忍不住笑起来,同时自顾自喝起了茶来,而且还做了个爱莫能助的手势。
小周我求你了,求你别只顾笑和喝茶了,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呀。看得出,周先生是急了,真急。
那你就给嫂子买束花得了。小周于是说。不过,小周接着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这一建议,说:不,送花不属于“来实的”,再说,见到花就笑的是那些女孩子,像嫂子这样的年纪,一般说来也确实已对花不怎么敏感了。
那我……咳!这回是周先生顺手抓起办公桌上的茶杯咕咚咕咚地喝起了茶来。因为到现在还没有能讨得老婆欢心的办法,他都急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呢。
这时,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小周告诉周先生道:对啦,你就给嫂子买个胸罩吧!
胸罩?你小子还有心思开玩笑!
不不不,我这可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你还不是在开玩笑?哪有买这种东西当礼物送的呀!
这你就不懂了——像嫂子这样年纪的女人对丈夫最大的希望是什么?是希望丈夫能无微不至地想着自己、关怀自己!而你能连她的这种表面看似最平常不过、实际上却是她最贴身的东西都记挂在心上,又怎么会不叫她感动和激动呢?不久前的那本畅销书可算是说出了一个绝对真理:细节决定成败呵!
说到这里,小周自己都先感动和激动了起来,而周先生呢,听着听着,也终于忍不住脱口由衷地夸赞起了小周来:小周你真不愧是个“花点子”专家呀……
然后,还没到这天的下班时间,周先生便急匆匆又兴冲冲地去了那家全市最高档的妇女用品商店。
那里的胸罩琳琅满目。
周先生就先看。看呀看,看呀看……接着,周先生终于难免有点不大自然地告诉营业员道:我,我买胸罩。
哪一种?
就那一种吧。
什么颜色?
粉红色。
几号?
几号?
我是说你要多大的?
多大的?这——这还有大小呀?
怎么能没有大小呢?
营业员不由自主笑了起来。周先生则开始一个劲地想起来:她到底有多大呢?
周先生想呀想,想呀想……
结果,尽管营业员的态度十分的好,她甚至还主动拿自己做参照物,让周先生仔细想想他要买的究竟该多大,可周先生最终还是没法确认老婆戴的这东西到底是2号还是3号抑或是1号、4号,而且这事还没法去问小周……
也就在这时候,商店外大街上的路灯同时“唰”地一下亮了起来——国际劳动妇女节的太阳已经落山。
“哇,你好可爱好可爱哟!”
我做梦也不会想到老婆她老人家见了我后会这样叫起来,我更想不到她还边叫边扑上来一把紧紧地把我抱在了她的怀中。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至少是最近这几年来我还不曾有过如此的荣幸——真的,最近这几年中,老婆她老人家的怀抱可只有那只该死的波斯猫才能进入呢。
不用说,我自然是有些受宠若惊了。这同时,我还很有些弄不明白老婆她老人家对我的态度一下子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的原因之所在——这究竟是她一时间心血来潮之故,还是她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呢?或者是我今天的样子确实有点“好可爱好可爱”?
我便忍不住从老婆她老人家的怀中昂起了头,然后疑疑惑惑又小心翼翼地问她道:“你……”
“对啦,小乖乖,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呀?”这时候,老婆她老人家却只顾一边用她那指甲盖染得血血红的手指头勾着我的鼻梁,一边娇滴滴地问了我这么一个问题。
于是,深受感染和感动的我就学着老婆她老人家的口气,也娇滴滴地回答说:“我叫戚布礼呀。”
这么说着,我还不由自主地在老婆她老人家的怀中做了一个小动作:伸出手去轻轻地捏了她那高耸的奶子一把——哦,这是种多么美妙的感觉呵!这种久违了的美妙感觉,不禁使我的眼前在刹那间十分清晰地浮现出了我和老婆她老人家初恋时的情景来……
但我的这种美妙的感觉马上便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我只听见老婆她老人家这样说道:“什么?你也叫戚布礼?你怎么会也叫这样一个叫人恶心的名字呢?”
说着,老婆她老人家甚至有点想把我从她的怀中推出去了。不过还好,她接着又紧紧地抱住了我,说:“算了算了,你到底不是他,你看上去真的是好可爱好可爱呢。”
这时候的我,却是更加的弄不明白了:什么叫做“你也叫戚布礼”?除了我之外怎么会还有一个叫戚布礼的呢?这个跟我同名同姓的家伙究竟是谁?再说,既然老人家你觉得那家伙“叫人恶心”,又为什么要一直来对“好可爱好可爱”的我那么冷淡呢?
我便很想很想把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出口来。可老婆她老人家这时候已经抱着我进了卫生间,同时边摩挲着我的头发边对我说道:“哦,小乖乖,你怎么这样脏呀?来,我给你洗个澡吧!”
听了老婆她老人家的这番话,我不由得下意识地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看了自己一眼,结果则令我目瞪口呆——镜子里的我,竟是一条卷毛小狗!
现在,我当然是终于弄明白老婆她老人家说我“好可爱好可爱”等等的原因了。只有那些宠物,才会在她眼里变得“好可爱好可爱”呢。只是,我又是怎么变作一条卷毛小狗的呢?!我可记得很清楚很清楚,自己回家时,一路上还骑的是自行车,而且还差点儿跟一辆汽车撞上呢——一条卷毛小狗是绝对骑不了自行车的呀!
我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了。不过,接着我又断然决定不再去想自己是怎么变成一条卷毛小狗的事了,因为,我发现自己变作一条卷毛小狗其实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我能因此重新得到老婆她老人家的“宠幸”了呢!所以,我就尽可能不露声色地在浴缸里任由老婆她老人家给我洗着澡,同时极为舒服地消受着老婆她老人家那对我从头到脚的亲切抚摩……这期间,我还云里雾里地做了一个十分美妙的梦——我梦见老婆她老人家在这天晚上早早地便抱着我一同钻进了被窝……
然后,老婆她老人家就将洗了澡并喷了香水的我重新抱到了客厅里,接着她又从冰箱里拿出来香肠啦、肉松啦等等的好东西让我吃。不过,正当我吃得满口的好滋味和满心的好情绪的时候,厄运却突然降临了——冷不防中,家里那只自我进门以来一直被老婆冷落了的该死的波斯猫,竟“呼”的一下朝我扑了过来,然后,它便用它那尖利的爪子和牙齿,把我抓得和咬得遍体鳞伤……
“东风吹,战鼓擂,除了老婆我怕谁!”
第一次听见别人说这话时,俺就不由自主地在自个儿的后脑勺上“啪啪啪”连拍了三下——哎哟喂,这不活生生是在说俺嘛!紧接着,俺又在自个儿的后脑勺上“啪啪啪”连拍了三下——哎哟喂,俺咋就愣是没想到过可以用这么一句最精彩不过的话来给自个儿打“品牌”呢!
对啦,俺还是先把自个儿的基本情况来个不打自招吧:俺的名字叫……哦,名字就免说了吧,反正呀,俺身高有180公分,体重为101公斤,现年是16公岁——您瞧瞧,凭着俺这么副泰森般的身架和比泰森还要泰森的年纪,要是俺见了蟑螂就吓得尖叫看到老鼠便屁滚尿流,那不是忒不像话也忒没面子了嘛!
没错,俺可是个要面子的人。俺自打娘胎里出来的那一天起就特要面子——记得那时娘缺奶,老是叫俺饿肚子,俺就不买帐,整天亮开嗓门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造反。后来做了小学生,班里的人都管教语文的女老师叫“雌老虎”,见了她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个个连大气都不会出一口,可俺却敢跟她对着干——有一回,俺做作业时不小心写错了一个字,她要罚俺抄写50遍,俺就看了个子一点儿也不比俺高、身子像是来一阵风便可给吹到半空中去的她一眼,说:“罚就罚,不过俺有个条件:你先得跟俺摔一跤,要是俺输了,俺就抄!”又后来,俺便进了单位,这时候的俺,嘴唇上已满是胡子,胳臂上满是肌肉,自然就更是天不怕地不怕啦——就像手里提着金箍棒的孙悟空,见了玉皇大帝,俺都敢叫他一声“皇帝老儿”呢!再后来……
再后来俺就成了俺老婆的人。不过,俺老婆可绝对不是那种“雌老虎”一样的主儿。不,俺老婆的脾性可春风哩,还漂亮(因为她漂亮,俺跟她结婚时有人就说过“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的话),还能干(她自个儿开着一家有近百号人的公司)——您想想,凭着俺那个德性,能娶上这么个真的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到的老婆,要是俺也不把她当回事儿也不怕她,那不也是忒不像话忒没良心了嘛!
是的,俺这人粗是粗了点,良心却是满不错的。反过来,要是叫俺抹着良心说话做事,俺可办不到。就在三个月前的一天,单位头儿硬要俺在做一篇材料时写进去一串根本就不存在的数字,俺便将手里那支笔都给折断了。为此,有同事就劝俺:“你犯不着呀,你这么不听头儿的话,难道不怕他老人家会不给你好果子吃么?”“怕?东风吹,战鼓擂,除了老婆俺怕谁!”俺当时便用刚听到不久的这句话做了回答。
当然,头儿也是不会怕俺的——一星期后吧,他老人家就将俺的名字写在了下岗人员名单的头一位。按俺的脾气,这事自然是不能就这么完了的。不过,俺老婆这时候发话了:“下就下呗,正好,公司里管仓库的走人了,你就去那给顶了吧。”
恭敬不如从命。俺当然听老婆的。只是,进公司的头一天下午,俺一不小心,便跟一个不知道俺是谁的员工,为发一批货吵了起来。结果,很快就有人来通知俺:“杨经理叫你到她办公室去一趟。”同时,俺边上一个肯定也不知道俺是谁的人就替俺担起心来:“你呀,新来头一天就跟人吵架,怕是杨经理要……”
“怕?东风吹,战鼓擂,除了老婆……”话说到这儿,俺突然想起来:那杨经理不就是俺老婆么?!于是,俺就赶忙闭了嘴,犯人似的去了俺老婆的办公室……
从那至今,凡认识俺的人,都说现在的俺好像是脱胎换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