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隆被推上帝位,新帝上任他当月烧的头一把火便是诏免拖欠租谷及旧债,荆(今湖北中南部)、湘(今湖南长沙)二州当年税币减半。426年刘义隆派钦差巡察四方,要求各地郡县官员汇报工作,鼓励献计献策。徐豁做过两次中丞三次县令,每个地方都治理很好,为时人推崇。当时徐豁任始兴(今属广东)太守,借此机会提出三条建议:
第一,本郡人口年满16岁,收租税60斛大米;15岁到13岁收30斛。一家根据人口多少都要交租税,但13岁的小儿还不能种田,或者单身一人无法平摊。这样造成一种现象:一到交租税年龄便远逃。本郡与蛮、俚少数民族接近,逃起来很容易。百姓有的被截断手脚,有的生了孩子养不活,户口每年减少。应该重新制定租税制度,让百姓得以成家立业。虽然减少他们的租税在当前有些损失,但对将来大有好处。
第二,本郡交银税的300多家,他们挖坑开矿,每坑二三丈,非常艰难。但他们不顾危险,一年总有些伤亡。官家检查,往往导致逃跑,老少相随,永远离开农业。1000多口人都仰仗他人吃饭,所以年岁不丰。考虑到宫城用米,与用银子没有差别,建议按银价征收大米。
第三,中宿(今广东清远)俚人交银税,一子一口人丁输银税只相当于半两。这里不出银矿,加上俚民住在洞中,说话像鸟语一般,不熟悉交易方法,每到买银子的时候损失很大。另外称两而收,容易滋长奸伪狡诈山民。山民愚蠢而胆怯,无法申明,公家所收的税很轻,俚民却认为很重。如果允许按丁收米税,于公于私都有好处。
对此,刘义隆非常赞赏,采纳徐豁的建议,并下诏说:徐豁廉洁奉公,政绩卓著,恩惠在民。近来岭南饥荒,始兴郡内尤其严重,但徐豁治理有方,赈济饥民,即使古代的好太守也比不上。现予褒奖,赏绢200匹、谷1000斛。
443年不少州郡遭水旱灾,刘义隆遣使至各地,开仓救济,免费发给粮种。447年正月又诏减免百姓拖欠租债,给孤老残病者每人赐谷五斛。斛是古代量器,十斗为一斛(斛与“石”相通,南宋后改为五斗一斛),十升一斗,一升两市斤。100斤谷子一般出米80斤,另有十多斤糠。那么五斛谷就是1000斤谷,也即800斤米和100多斤糠。我用30年前城市居民定量供应,每位成年人每月大米为28市斤,一年只有336斤。这么算来,刘义隆给孤老残病者赐的谷不仅够养活他本人,还可以养活他个把家里人!值得注意的是,446年被称为“大有年”,粮食大丰收。但449年三月那段时间没大灾也没大丰的记录,刘义隆同样诏官员深入基层,巡行百姓,访贫问苦,对孤老鳏寡者又给每人发慰问谷五斛。
刘义隆时期很重视水利设施建设。安徽那个著名的芍陂,继300多年前东汉修治之后,三国曹操亲临合肥令开芍陂屯田,引水浅灌,既可大积军粮又可通运漕之道;东晋毛修之也修过,“起田数千顷”。430年时任豫州刺史的刘义欣又命殷肃修芍陂,可灌良田万余顷。444年武陵王刘骏命刘秀之修襄阳(今湖北)六门堰,灌良田数千顷。445年十月疏浚淮水,开垦湖熟(今江苏江宁)废田千顷。
南京玄武湖古称“桑泊”,原来只是一块沼泽湿地,三国吴王孙权引水入宫苑才初具湖泊形态。446年对玄武湖进行一次大规模疏浚,挖出的湖泥堆成几个小岛,其中最大为蓬莱、方丈、瀛洲三岛,合称“三神山”,或许就是今天玄武湖中梁洲、环洲和樱洲的前身。传说湖中两次出现“黑龙”(很可能是现在的扬子鳄),因而改现名。
汉时铸“四铢半两”,简称“四铢钱”,又称“汉半两”,直径为2.4~2.6厘米,重2.2~2.8克,穿孔比较小,无内外廓,制作比较规范。但由于对铸钱放任自流,奸商在钱上作手脚,用锉刀从背面锉刮铜屑,然后用铜屑铸新币。四铢钱被越锉越薄,私造钱币越来越多,导致货币贬值,物价上涨,四铢钱不得不停止流通。南北朝时期,政局动荡不已,铸币也混乱,币种繁多,不利于百姓经济生活。于是,430年十月刘义隆设立负责铸钱的机构“钱署”,重新铸造发行四铢钱,结束100多年政府未铸钱的局面。四铢钱仿效“五铢钱”也是个重要突破。447年六月物价上涨,铸行大钱,即以一个五铢钱当两个四铢钱。但公私都觉得这样的“大钱”不方便,次年五月便罢之。由此可见,刘义隆对改革既大胆开拓又务实。
【去脉:子孙大逆不道】
刘义隆的错误是明显的,多方面的,而且是严重的。错误之一是喜欢遥控指挥,草率行事,而又固执己见。“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这是刘邦的名言。然而,正因为战场在千里之外,瞬息万变,所以《孙子兵法》更早提出:“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可是刘义隆过于自信,绝不许“君命有所不受”。不仅对行军食宿有严格要求,就连交战日期和时刻,也得等他从宫里发诏书来下令,难怪北魏要讥他如三岁婴儿。偏偏他又急于灭北魏,完成统一大业。在连年征战、国力渐衰、兵力不足情况下,仍然不顾他人反对,坚持北伐,坚持亲自遥控指挥千里之外的战争细节。这样,有碰巧赢的时候,但更多是让自己的军队处于被动,贻误战机,导致北伐失败,进而使国家受重创,走向衰退。
更糟的是刘义隆过于宠爱自己的子孙。也出于不信任他人的秉性,刘义隆防范异姓文武大臣,猜忌宗室子弟。这虽然有一定必要,但防人过度,走向另一个极端,让太子拥有了庞大的军力。他总以为:将来接自己班的是太子,万一发生不测最可靠的也一定是太子!他怎么也想不到,事实正好相反,谋他命的是太子!
太子刘劭,本来好读史书,但是给宠坏,为所欲为,干了许多坏事。刘义隆终于看不过意,训斥几次。这就让他受不了了。他请“天师”祈请上天,别让刘义隆发现他干的坏事。“天师”搞巫蛊,在玉石上刻刘义隆像,埋到含章殿前,诅咒刘义隆早死。刘义隆知道后一方面追捕“天师”等人,一方面准备改立太子。在废立太子这种大事上,刘义隆偏偏犹柔寡断,让刘劭知道了。453年三月十五日夜,月儿应该很圆很明亮吧,刘劭谎称刘义隆诏令,率其私养的勇士2000多人闯宫,将刘义隆杀了。然后,刘劭自立为皇,改元太初。
有网友说:刘义隆绝对是中国历史上最悲催的皇帝,因为童年时父亲杀他母亲,且不喜欢他,没父爱也没母爱;少年时亲眼看着大哥刘义符被大臣活活打死;青年时励精图治,却北伐失败;中年时发现自己的长女和自己的太子有染,想废太子,太子却把他杀了。此外,三皇子刘骏刚刚为他在天之灵报了仇,却给他戴了“绿帽子”——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和生母有通的皇帝,后来小女儿又被自己亲孙子刘子业强纳为妾……千百年之后,刘义隆还遭人嘲笑——南宋辛弃疾词《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说刘义隆好大喜功,仓促北伐,却反而让北魏拓跋焘抓住机会,骑兵南下,直抵长江北岸,遭受重创。幸好历史学家追封“元嘉之治”四个字,让他安息。
刘义隆第三子武陵王、江州刺史刘骏,当时正率江、豫、荆、雍四州军队讨伐西阳(今湖北黄冈)蛮族,惊闻父皇被兄长杀害并篡位,马上调转枪口,传檄四方,共讨刘劭,各州郡纷纷响应。同年四月底刘骏大败刘劭,于新亭(今江苏南京南)称帝,随即攻下建康,活捉刘劭,杀刘劭及其四子。
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刘骏也不是什么好鸟。刘骏很有才华,诗文造诣相当高。他深爱殷贵妃,而殷贵妃却不幸早逝。他曾写过一首《伤宣贵妃拟汉武帝李夫人赋》,其中两句为:
流律有终,心情无歇。
徙倚云日,徘徊风月。
这诗情真意切,字字悱恻缠绵抑扬尽,足令天下文人折服。甚至有人说,他开创帝王写民歌的先河。可他贪财好色,无以复加。淫棍“人尽可妻”,但一般还有条底线——除了生我的与我生的——他却连生母也要淫乱一番。其叔父刘义宣的四个女儿养在宫中,个个花容月貌,刘骏不顾是堂兄妹,也要一起召幸。刘义宣十分痛恨,起兵造反。刘骏怕了,打算让位,在别人劝阻下才派兵去镇压。没想刘义宣只是虚张声势,很快溃不成军,连同十个儿子全部被杀。